“人类的感觉”当然是不可靠的，黎锦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是，这不妨碍黎锦认为，“自己的感觉”是可靠的。

　　跟阿诚的关系越是变得亲近，黎锦就会下意识也把连琥与自己的关系，看得更加亲近。

　　这两个毫不相关的人，在黎锦的思维里，居然有着近乎“一体”的关系，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关系，黎锦只能勉强做出一个牵强的解释。

　　在黎锦的眼里，连琥更有亲近感了，是“与自己的社交能力变强了”这一条有关吧？

　　因为跟阿诚的关系变好了，自己也变得更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了，所以，就连看待连琥的眼光也变得亲近了。

　　这套逻辑，虽然不太通顺，但黎锦也想不出来比这更通顺的解释了。

　　自己为什么会抱有这种想法，黎锦真想知道，但感觉上，自己短期内大概是想不明白的了。

　　“确实很忙的哦。”沉思片刻之后，黎锦朝连琥露出了理应堪称温婉典雅的笑容，“我毕竟是一介平民嘛。为柴米谋，是不能经常出来玩的哦。”

　　“这么一说，你现在在哪里营生啊？”连琥问道，“我最近几乎每天都到市场上去的，但怎么都再也没有见到你了？你是去了更远处的市场叫卖，或是在别处开店了吗？”

　　“嗯……”黎锦听得有些窘迫，脸颊也不由得有些发热。她真没想到，连琥最近因为见不到自己的关系，居然会到市场上寻找自己。

　　虽然没找到，但也许连琥再去打听一段时间的话，就会真的找到自己的下落了吧。

　　这可不行，要是被连琥找到的话，她也就会知道自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了。这样一来，两人间的关系，就很难维持下去了。

　　得想办法阻止连琥这么做。黎锦不安地想着。

　　“我确实是想开店啊。”又停顿了一小会儿，黎锦认真而耐心地说道，“但我的家底不够喏，距离开店，还缺了许多资金，太让人为难了。现在，我正在竭力凑够开店的钱，还没有结果呢。”

　　“真的吗？你要开什么店？”连琥睁大眼睛，很认真地询问道。

　　虽然，本来也不觉得，连琥听了黎锦要开店的消息，会对此无动于衷的；但是，黎锦还是对连琥听了自己的话，就表现得很激动这一点，有些吃惊。

　　“我想开食肆。”黎锦镇定而坦然地说道，“前面是点心铺，后面是饭庄的那种食肆。”

　　“那很好啊！”连琥轻挑眉头，表情看起来十分生动、充满好奇味道，“我也觉得这种‘买卖’非常适合你！什么时候开店？我拭目以待！”

　　“这个呀，早着呢……‘八字还没一撇’呢。”黎锦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略微遗憾地说道，“因为，我还没凑够开店的钱，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兑下一家店并开起来。”

　　“你还差多少？”连琥兴致勃勃地问道，“要是差得不多的话，我可以给你垫付啊。等你赚了钱，再还给我就行了。”

　　这倒是意外的解决方案。

　　说真的，如果让黎锦直接开口跟连琥借钱的话，她是不太有勇气的。

　　借钱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让她感到无法说出口，缺钱这种事，也因此就只能被动拖着而已。

　　如今，连琥居然主动要借钱给自己，？这固然很好，却是让黎锦更加纠结害羞起来了。

　　好不容易才对连琥有了“朋友”的感觉，真是不想和朋友借钱啊……

　　黎锦无奈地回答道：“嗯……这该怎么说才好呢……对你来说，可能不是很多，但对我来说，确实是很大一笔钱就是了。”

　　“很大一笔钱？”连琥轻皱眉头，疑惑地重复道，“很大一笔钱，到底是多少啊？”

　　黎锦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两百两。”

　　会说的比实际需求还多，是因为黎锦考虑了借钱的事情后，觉得自己横竖都要借钱欠连琥一次人情，不如索性多借一些，周转也能更宽裕些。

　　黎锦自己，虽然也有挖到的银子作为最后的防备，但毕竟是来源不明的银子，动用的话，总觉得不太安心。

　　而从连琥这边借来的钱，就不属于“来源不明的钱”了。这种钱用起来，能让黎锦更有安全感。

　　也许是因为黎锦说出时，态度过于认真的关系，连琥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流露出近乎“如临大敌”的神情。

　　因此连琥先是顿了片刻，随即惊道：“你是说‘两百两金子’吗？你竟然需要这么多钱？”

　　“当然是银子了啊。”黎锦哭笑不得地说道，“两百两金子的话，就算你敢借我，我也不敢跟你借呀！”

　　“银子啊，那还好。”连琥松了一口气，望着黎锦，道，“你要用这笔钱去做什么？”

　　“当然是开店啊。”黎锦说道，“开食肆兼点心铺子的饭庄嘛，刚才不是还在聊这个吗？”

　　才刚刚提到，连琥竟然就忘了吗？她这是什么记忆力啊？黎锦都不由得替连琥感到不安。

　　如果能忘记这个的话，莫非也会忘记别人朝她借钱的事情？

　　不不，借钱是有借据的。只要连琥不把借据弄丢的话，到时定期查看一下自己手上的借据，就不会忘记自己外面还有欠款了吧。黎锦想到这里，担忧的心情稍微缓和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连琥猛烈地摇了摇头，“我当然记得你是要开饭庄啊，我只是非常想不通而已。开饭庄原来是这么贵的吗？那一定是个很大的饭庄吧。”

　　“不，不贵吧……”黎锦迷茫地说道，“京城寸土寸金，本来兑下住宅或是商铺，就都是很贵的。两百两银子，是很普通的价格啊？”

　　“如果是别人兑下商铺这个价钱，我倒不觉得有问题，但如果是你的话，就有点古怪了呢。”连琥说道，“我觉得，人人做事都是量力而行的，没有自信的人，不太可能一下子兑下这么贵的商铺啊。两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你有把握能很快赚回来吗？赔本了怎么办？资金周转怎么办？你都想好了吗？”

　　“我想兑下的商铺，可能比较高级吧……”听了连琥的话，黎锦不由得一片茫然，只得略有些尴尬地说道，“至于盈亏、资金周转什么的，我就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会直’吧。”

　　虽然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运气与感觉上实在很荒诞，但根据黎锦的经验，自己还从没在这种事情上吃过亏。因此，她多少还是抱着乐观的态度的。

　　只是，黎锦现在有些搞不懂，自己和连琥，谁对金钱的感知才是正常的呢？

　　虽然黎锦没有两百两真正属于自己的银子，但她还是觉得两百两银子开一个商铺是不算贵的。

　　但明明应该很有钱的莲湖郡主，却会对“两百两银子开一个商铺”这种事大惊小怪。这实在是有些奇怪啊。

　　能感知价格合理性的那一边，到底是太过于富有，因此对金钱的感知有些混乱的连琥；还是刚从边关回来，对京城物价已经毫无记忆的自己呢？

　　“这两百两银子，都是要交给‘原本的店主’的吗？”连琥十分困惑地说道，“我总觉得，无论怎么去想，你都被宰了诶。跟我说说细节吧，虽然我不太了解这方面，但如果是给你出出主意的话，也许还行呢。”

　　“两百两银子不是兑下商铺的价钱，而是买下银制餐具付出的价钱。”黎锦稍作停顿，将思绪整理了一下，才对连琥说道，“原商铺主人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被宰了骗了啊，你觉得呢？”

　　“银制餐具么……原来如此，开饭庄也是需要准备大量银制餐具的啊。”连琥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么，我明白了。恭喜，你并没有被骗。是我想的不全面而已，还吓了你一大跳，真不好意思。”

　　“还真的是这样啊……”黎锦多少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失落。

　　感到放松，是因为这似乎是行业内部的规矩，并不是原主人在欺骗自己。

　　不太开心，则是因为，这样一来，听连琥话中的意思，这笔钱大约是省不下来的。

　　用白瓷之类较为廉价的餐具，果然并不能与银制餐具达到相同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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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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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没错，确实是这样。”连琥点点头，说道，“我回忆了一下，迄今为止我去过的所有饭庄，确实都是用银制餐具上菜的。这样一想，开个饭庄，也确实需要很大的一笔本钱呢。”

　　“所以……你可以先借我一笔钱，让我置办足够食肆使用的银制餐具吗？”黎锦叹口气，艰难地说道，“其实，因为我很穷的关系，我是不太想买的啦。但我实在担心，用白瓷之类的普通餐具代替的话，会导致老客人不再上门光顾，新客人根本来都不来的结果。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很糟糕吗？”

　　连琥一时没说话，脸上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黎锦很难从连琥的表情中，看懂她在思考什么。

　　“那个……你放心，我肯定会写借据的嘛。”黎锦郑重而又紧张地说道，“你愿意借我钱，我自然会很开心，但是，我也不能保证会很快还上的。我没开过店，所以，一开始，我开的饭庄可能会赔钱，连成本也赚不回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起，但我肯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哦。”

　　“这不过是小事啦。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连琥终于回话了，她略微困惑地说道，“你一定、必须要借钱吗？不借钱可不可以？”

　　不想借钱的话，她还对自己说这些做什么呢？

　　黎锦非常困惑，只得点了点头，道：“不借钱，当然是可以的。我只是来问问而已啊。你如果肯借就借给我，没有条件或是不想借就算啦。”

　　“我没说不支持你开店啊。”连琥摇摇头，“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手头刚好有一批银器。质地做工上，相比你所说的那一种银制餐具，只会好不会差的。你如果有需要，先拿去用怎么样？”

　　“啊？真的可以吗？所以，你要借给我的是银器，而不是金钱啊？”黎锦听了，又惊又喜地说道，“可是，银器要怎么还给你呢？以后直接折合成银两还你钱吗？还是说，等我不做食肆的时候，再从我这边把原物还给你吗？”

　　“那个不用的啦。你爱什么时候还，什么时候还，不还也行，我无所谓的。”连琥摇摇头，“这批银器，也不是我自己的，而是我搬到这里的时候，从这里的厨房等地方，翻找出来的。”

　　啊……这……黎锦听得一阵紧张。

　　这么一想，连琥所说的“银器”，难道是将军府当时遗留下来的东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让黎锦有些憋屈了。

　　“你就无限期先用着吧。”连琥说道，“我家也不缺餐具，这种东西，有的是呢。对了，如果不够的话，就算把我家自己的餐具分给你也没关系的……”

　　“虽然很感谢，但那是不行的……”黎锦摇摇头，说道，“如果你转借转送转卖的，是你不需要、最好也不属于你的东西，那没关系。但是，如果你把自己的餐具拿给别人，对方也接受了的话，就意味着把运气也转给了那个人。从玄学的角度上说，这是不对的。”

　　“为什么不对啊？”连琥疑惑道，“为什么这种事涉及‘运气’呢？”

　　莲湖郡主虽然比黎锦又年长了几岁，但也许是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只懂花钱、不太通人情世故的原因，偶尔也会流露出与年纪不同的率真一面来。

　　黎锦倒是很喜欢连琥这一点。

　　既有钱、又没心机，作为朋友，没有比这更理想的存在了。

　　所以说，两人明明是有缘又投契的关系，为什么连琥偏偏是英亲王府的人呢？想到这一点，真让黎锦心生郁闷。

　　“餐具，特别是‘饭碗’，是有‘谋生的工具、手段’之寓意的。”黎锦温声向连琥解释道，“若是把这种东西送给别人的话，虽然对别人的运势有利，对自己的运势却是不利的。因此，如果那些餐具本来就不是你的，你转送别人倒没有问题。但如果是自己使用过的餐具的话，转送给别人，就是把自己的运势转给别人，对你来说是不利的。”

　　连琥人还是很好的，黎锦不忍心占她这样的便宜。

　　根据黎锦对连琥的观察看来，她能感觉到连琥的运气是相当不错的，不然也不会一直都保持着这种率真的性格。

　　连琥的运气，究竟好到什么程度，黎锦倒是不太好说，她不是很关心这种事。

　　黎锦本身就是运气极佳的人。连她看了也觉得运气好的人，恐怕，运气就算不是拔尖程度，也是相当出色了。

　　如果把连琥的运气也叠加在自己身上的话，会发生什么？黎锦真的有点好奇。

　　尽管如此，由于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黎锦也只能想象一番而已。然后，当然也没有想到什么结果，实在遗憾。

　　黎锦心想，自己并不需要借用别人的运气，仅凭自己现在的运气，就足够了。

　　“原来是这样啊……”连琥睁大了眼睛，像是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欣喜地笑道，“小鱼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啊，你还真是个妙人儿呢！”

　　“不，这……这很普通的吧。”突然因为理所当然的事情被夸奖，黎锦只觉得窘迫、甚至有些无地自容，“我以为一般的人都知道的呢……”

　　“怎么会呢，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吧！”连琥挑着眉头，笑着说道，“你太谦虚啦。”

　　被连琥这么一说，黎锦也搞不太懂了。

　　不能把饭碗转送给别人、也不能轻易接受别人的饭碗，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冷知识呢？

　　黎锦只记得，这是自己幼年时外祖父教给她的知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被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明白了。”黎锦微微苦笑着说道，“这不重要啦。所以，你真的可以把多余的那些银器借给我吗？”

　　“嗯……怎么说才好呢？其实，你不告诉我的话，我肯定会义无反顾借给你，连我自己多余的旧餐具都一并借给你的。”连琥为难地说道，“可是……听你说了饭碗之类的事情，就忽然觉得不安起来了。你是个老实的好人啊，就算知道说出‘不能把餐具转借转送转卖给别人’的话，会影响你借到餐具的机会，也还是说出来了。想到这一点，我觉得我果然还是应该把那些别人家的餐具借给你才对，可是，心里突然感到‘过不去’起来了。这又该怎么办呢？你帮我梳理明白吧。”

　　“自己没有用过的餐具，转借转送转卖应该是不影响自己的运气的。”黎锦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不然的话，试图把自己的旧餐具卖给下一位饭庄老板的老板，又是怎么想的呢？那岂不是在‘诅咒自己没饭吃’吗？”

　　其实，有可能只是因为对方没有黎锦这么“迷信”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