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折磨才子气,最难消受美人恩”,也许就如俗语中所说的那样,来自黎锦的恩情,对阿诚来说,是一种负担吧?
虽然将自己评价为“美人”,把对阿诚的善意定义成“恩情”,感觉好像有些无耻啦……不过,在黎锦看来,这么概括,也是“虽不中,亦不远矣”的程度就是了。
“我觉得阿诚你说得不对哦。”黎锦稍稍做出了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平淡地说道,“意义或是价值这种东西,对每个人来说,评价标准都是不同的。什么东西更有意义,什么东西更没有意义,这取决于每个人的价值观念。所做的事情,只要这个人认为是值得的,它就是值得的、有意义的。比如说,对我来说,“为手变得凉冰冰的阿诚暖手”这件事,就非常有意义。我这么想不行吗?阿诚你认为是错的吗?”
“……嗯……”阿诚抿紧了嘴唇,发出几乎难以察觉的鼻音。
如果黎锦不是此时刚好集中了注意力、在观察阿诚的反应的话,也许就会错过这微弱的声音了。
自己这么认真地说了一长串话,阿诚却什么都没说。他的这个反应,让黎锦感到很困惑。
难道,自己的感觉,其实是失灵的吗?黎锦不安地想。
那感觉,只是自己自以为是的错觉吗?
莫非,实际上,阿诚真的不喜欢黎锦这么对待他……
即使黎锦对阿诚试图肯定与鼓励,他的反应依然实在显得弱势,这使得黎锦的信心剧烈地动摇了起来。
“阿诚真的会觉得,我的做法很讨厌吗?”想到阿诚的性格一向乖巧温顺而隐忍,黎锦就又觉得有些担心了起来。
根据黎锦对阿诚的印象,阿诚这个人,至少在对待她的时候,是无论喜欢还是讨厌,都不会表现出反感或排斥的。
对于黎锦的事情,阿诚好像格外地擅长接受和忍耐。
不,好像也不是这样。
黎锦对阿诚的这番总结,似乎并不怎么准确,甚至,经常会被事实推翻才对。
但即使有过被一次次地推翻的经验,在黎锦的感觉中,依然不会对她对阿诚所抱有的这种印象,产生多少动摇之意。
这真的是好奇怪,不符合人的思考修正习惯。
黎锦微微皱起眉头,自己好像搞错了什么。她回忆起一些关于事实的记忆,显然是与黎锦对阿诚的印象有所抵触的。
阿诚,似乎不是对所有的事情都从不排斥反感的样子。
但,会让阿诚排斥反感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对了,要是说排斥反感的事情的话,刚才被黎锦抓手的事情,也许算是其中一个吧?
可是,阿诚到底为什么会抗拒被自己抓手或暖手呢?黎锦真不明白。
黎锦可是很正经、很单纯的人呢。
如果黎锦说帮对方暖手,就是真的想帮对方暖手,从来都不会用抓手之类的方式戏弄别人,那绝对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黎锦听说,有些女孩子欺负耍弄老实人的时候,就会故意让他误会自己对他有意,等对方上钩时,又会冷淡地表示拒绝,让对方痛苦难过,并以此为乐。
抑或是,不顾对方意愿,故意乱摸对方的手,让不善应对的对方惊慌失措、窘迫难当,之类的。
如果黎锦是这样的人的话,阿诚对她抱有戒心,倒是应该的,黎锦也不会感到奇怪。
但是,不管是上述哪种行为,黎锦都从来没干过啊。
所以,她才会搞不懂,自己给他暖手这种事,阿诚为什么会排斥?这真让黎锦很想不通。
难道,其实阿诚有点讨厌自己,自己弄错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吗?即使是这样,也好奇怪啊。黎锦无论怎么去推敲,都觉得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应该非常之小吧。
可是,如果阿诚不讨厌黎锦的话,他又到底为什么,会讨厌被黎锦抓手啊?
黎锦抓着阿诚的手时,是给阿诚暖手的,这是真诚地表达对他的关心与善意的行为吧?阿诚明明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真是的。自己难得实际地表现对阿诚的关心,阿诚却还不领情。
虽然阿诚不会生气更不可能翻脸,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真让黎锦有些怅然若失呢。
“不知道……”黎锦提问后好一会儿,阿诚才模糊地嘟囔了一句话来。
而且,阿诚的那句话,还让黎锦更加一头雾水。
“‘不知道’是指什么?”黎锦极为迷惑地追问道,“难道,你不知道的是,‘自己讨不讨厌被我抓手或者暖手’吗?”
“不是的,阿诚说‘不知道’的,是其他的事情……”阿诚的脸色有些发白。
为什么阿诚的模样会变成这样?黎锦搞不懂。
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实在让黎锦感到迷惑。
黎锦本以为,阿诚是容易害羞的人,才会排斥抓手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
可事到如今,这么一看,阿诚也许不是害羞,而是单纯被吓到了而已。
这算什么啊,自己难道是很可怕的人吗,光是抓手这种小事,都能吓到阿诚?
算了。
终于,阿诚的手也恢复到了和黎锦的手相仿的温度,黎锦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她心想,到此为止吧,还是别继续给他暖手了。
其实,黎锦的动机,也不仅仅是单纯的暖手,这点她也承认。
暖手的同时,黎锦也是在检查阿诚的手上有没有藏起来、不让她发现的伤口。
阿诚的手或是其他的部位如果受伤了的话,一定会把伤口藏起来,免得黎锦担心的。
所以,为了拆穿阿诚的这种隐瞒,黎锦反而要设法想出更多的应对策略才行。
不过,非常幸运,阿诚的手上今天也没有伤口,看起来并不是受伤了、在逞强,所以才不让黎锦碰的的情形。这让黎锦感到少许安慰。
而且,虽然阿诚经常干活,但非常令黎锦惊讶而又稍稍有些高兴的是,他的手掌与手指上,只有极为单薄的一层茧子而已。
如果不是黎锦这种连手指尖的感觉都非常纤细敏感的人,也许都根本都触摸不出来阿诚手上的茧子吧。
在黎锦看来,干活的人,手上还是有一层茧子比较好。这样的话,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损伤。
但也最好保持着柔软的感觉,这样才能让手指的感知保持敏感,而且也不会破坏手的漂亮外型。
阿诚的手,实在是很漂亮的一双手。
不仅形状修长,而且整体纤细,颜色也非常白净。
阿诚的肤色,虽然算不上真正的莹白如玉,却也和豆浆豆腐一类的颜色相近、足够浅淡白皙了。
因此,阿诚的这双手,实在比绝大多数人的手都要洁白干净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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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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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的手这样漂亮,若是磨出了一手厚厚的茧子的话,那实在会让黎锦感到很是可惜。
这种介于娇嫩与坚韧之间的状态,如果阿诚能一直保持的话,就好了。
黎锦默默在心中祈祷着这个奇怪的愿望。
想到这里,黎锦胸无城府地说道:“阿诚你手上的这层茧子,还真是长得‘恰到好处’呢。要是完全没有的话,就太脆弱了,要是太厚就可能会让手变粗甚至变形了,也不好。”
如果从客观的第三人角度判断的话,黎锦说的话,或许实在显得没头没脑、而且如同讽刺和傲慢一般令人不适吧。
但黎锦其实丝毫没有这样的意思,她只是心直口快地觉得、阿诚的手很令人喜欢而已。
“……阿诚谢谢将军夸奖了。”像是对黎锦的夸奖感到无奈一般,阿诚很生硬地道谢了。
而且,在道谢的时候,阿诚的表情,乍看上去还像是愁眉苦脸一般。
但是,在黎锦看来,阿诚真实的心情,似乎却只是,简单明快地对她的话觉得好笑、甚至在忍笑而已……这时该怎么回复才好呢?真让黎锦感到有些为难。
黎锦心想,不管了,继续凭感觉说下去吧。
“这算什么夸奖?我是真的在替你感到高兴啦。”黎锦有些委屈地说道,“阿诚的皮肤真不错啊,作为总是劳动的人,还这么能无视风吹日晒的。而且,也真的没什么损伤……”
刚这么说完,黎锦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实在是太傻了。
阿诚听了会不舒服吗?但是,已经说出去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已经出口的话语,不能收回,就只能反省了。
算了,反正,阿诚也早就习惯黎锦那没头没脑的怪异说话方式了吧?他应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才对。
说了傻话,又很快感到有些不妥的时候,黎锦就这么宽慰自己。
黎锦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也是纤长秀丽白皙的手,也是美人应该有的一双手。
但是,手部的皮肤却是非常之柔嫩,确实经不起一点利器的损伤。阿诚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不知道为什么,黎锦掌心的皮肤,总是很柔软。
之前练习射箭的时候皮肤好不容易才增厚的,懈怠之后,那些皮肤增厚的部位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原样。
因此,黎锦的手,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武将应有的手,倒是非常符合她那大小姐的身份。
不过,因为黎锦的运气一直很好的关系,倒是还幸运地几乎没受到过皮肉的损伤。
最近经常要用到刀子和烤炉之类的东西,很容易被利器或热度所伤。
要是有什么东西能对手部做出“防护”就好了。黎锦思考了片刻这个问题,但没有想到答案。
“是这样吗……”阿诚依然似乎伪装着有些困扰的表情,迷茫地回答道,“阿诚多谢将军关心了。”
“阿诚不用这么客气的。”黎锦摇摇头,说道,“对了,我还是很好奇,阿诚你刚才所说的,‘阿诚不知道的是其他的事情’,是什么意思啊?‘其他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呢?”
“阿诚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想法’。”阿诚想了想,很勉强地说道,“阿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所以,阿诚总是很为难。”
阿诚的这个回答,可就让黎锦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真是符合阿诚性格与智力的状态吗?黎锦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甚至,可以说,黎锦认为,阿诚好像又无恶意地在对她“隐瞒”什么。
即使是阿诚这么真诚善良坦率的人,都会有不愿意对黎锦说的话……意识到这一点后,虽然也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下来,但黎锦依然感到有些寂寞和失落。
“那……算了,不说这个了。阿诚你的手洗的太频繁了啦。这样一来,不但会让手变得冷冰冰的,也会导致皮肤越来越干燥。”黎锦松开了阿诚的手,说道,“鹅卵石不冲洗也行的嘛。”
“不冲洗的鹅卵石太脏了。”阿诚微带厌烦地说道,“阿诚宁可把手弄坏,也不能不讲卫生啊。”
“好吧。阿诚真乖。”黎锦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能说这种没意思的话来维持对话了。
到了这份上,真有种说话不太投机的感觉。
或许该跟阿诚说,先休息一番,等真有什么正经事的时候再继续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