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黎锦家族的男子，倒没有这一类的观念。

　　所以，黎锦的父亲并没有蓄胡子，也就因此显得如同少年一般年轻英俊。

　　相比他人，父亲生得过于年轻了。

　　其他人有没有轻视过父亲的年轻外貌？黎锦并不知道。

　　但他们无论是否轻视过这一点，根据自己对父亲的了解，黎锦都认为，父亲应该不会在意的这种事。

　　不如说，在黎锦的记忆中，父亲好像就没有对别人的评价，产生过“在意”这种情绪。

　　黎老将军不但年轻英俊，而且总是保持着一种慵懒、平静而舒缓的风度，甚至能够安抚他人烦躁的情绪。

　　父亲这独特的气质，也是黎锦百般羡慕、却望尘莫及的特质。

　　黎锦觉得，自己总是被别人的看法所裹挟，很难忽略他人的眼光。

　　虽然自己总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但这也不过是外在表象而已。黎锦依然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很在乎别人的看法的。

　　尤其是与阿诚相处的时候，黎锦的感觉更是如此。

　　虽然在阿诚面前，黎锦觉得自己是最放松、最能展示自己真实一面的，但不可思议的是，在阿诚面前，黎锦也同时是最在意自己形象、最患得患失的。

　　即使总是处于松弛的状态下，黎锦却好像仍然，格外在意阿诚的看法。

　　黎锦心想，这种心态，好像不是什么良好的心态。

　　对黎锦来说，在意别人的看法并不是好事，她只是难以控制自己不去在意罢了。

　　在意阿诚的看法嘛……黎锦很难对此做出评价，她的心中对这个问题的感受也很是混乱。

　　算了，一切随缘就好吧。

　　而且……到底为什么，自己在阿诚面前，会总是同时产生两种完全矛盾的情绪啊？

　　这真是令人想破头都想不通。

　　由于精神上感到很是疲倦的缘故，黎锦无奈地轻叹出一口气来。

　　现在想这种伤脑筋问题也实在不太恰当，还是改天再想吧。

　　把这种新型的“烤寿糕”当成了晚餐，两人吃完后，便随手收拾了厨房。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该休息了。”之后，黎锦便对阿诚这么说道。

　　虽然也没干多少事情，但一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情，黎锦便提前预支了疲惫感。

　　“将军现在就休息吗？”阿诚有些迷惑地轻声嘟囔道，“现在才刚刚酉时啊。”

　　“明天要做的事情比较麻烦嘛。”黎锦微笑着说道，“今天能早点安歇的话，明天才有精力做事啊。”

　　阿诚想了想，似乎觉得很有道理，便道：“阿诚知道了，这就去休息。”

　　于是，虽然天色还早，但两人已经分开、准备休息了。

　　洗漱之后，黎锦还用刚做好的小刷子，蘸上盐把牙齿刷了一遍。

　　刷过牙齿之后，黎锦便开始准备睡觉了。

　　虽然时间很早，但是想到明天要精力的麻烦事项事，黎锦的心情就感到疲惫不堪。

　　这么一想，就算今天睡得很早，也未必能积蓄起“足够明天做事”的精力来呢。

　　更不要说，今天躺下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睡着呢。

　　黎锦想到这相关的问题，就更加感到不安了。

　　不要想这种会让人紧张的事情，想点有意义又能让自己放松的事情吧。

　　黎锦命令自己，转换注意力到别的事项中去。

　　虽然天才刚刚变黑而已，外面街市的灯光却已经亮起来、照进“紫竹小院”里了。

　　大夏京城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去的很慢，令人恋恋不舍。

　　也许因为刚从边关回来，不太适应京城生活的关系吧，黎锦不由得产生了这种感慨。

　　虽然现在已经不太担心金钱的问题了，但黎锦还是没有恢复夜间依靠点灯照明的习惯。

　　可能是因为，穷了那么几天，知道了生活不易，就跟着变得永久性的吝啬起来了吧。黎锦姑且是这么解释自己的选择的。

　　话说，不谈钱的问题，蜡烛这种东西，也真是太不“亮堂”了。

　　虽然相比油灯，蜡烛是很明亮的，但单独来评价的话，照明效果还是很一般的。

　　在黎锦的感觉中，夜里不点蜡烛，只靠外面传过来的光线照明，可能还要更亮一些。

　　这肯定是错觉啦。

　　无论怎么去想，多点一根蜡烛，也不可能比省下这根蜡烛更加明亮。但在黎锦的感觉中，就偏偏确实正是如此。

　　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难道是期待值高低的问题吗？

　　一旦点上蜡烛，就会苛刻地看待、挑剔它的照明效果了。但在什么都不点的时候，人却会抱有宽容的态度，就算不那么明亮，只要不感觉暗到难以呼吸的程度，就不会认为自己的选择出错了。

　　感觉上，点燃灯火还是太不划算了。

　　这是因为，外面的灯光太明亮灿烂，即使家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也可以“借光”的关系吧。

　　黎锦不由得心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感觉呢？

　　也不仅仅是黎锦家这么吝啬。实际上，黎锦也观察到，很多人家明明住着人，但夜里也都从不点灯。

　　多半，不是这户人家睡得太早了、不需要点灯，就是生性吝啬，与黎锦一样，打算只靠外面的光线完成照明来阅读和做事的关系吧？

　　有没有什么比蜡烛更亮的照明工具呢？

　　黎锦心想，自己不愿意点蜡烛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即使点了蜡烛，用来读书之类的，还是很不舒服，严重影响阅读的心情吧。

　　在黎锦的感觉中，用蜡烛来照明的话，即使不点上十根八根的，也起码要点上三五根，才能感到舒适。

　　但这样点灯的方式，太过于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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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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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用多根蜡烛照明时，光线确实会明亮得多，但以现在的眼光审视这种做法的话，黎锦总觉得有种罪恶感。

　　现在想想，这种事也太过于“穷奢极欲”了吧？

　　虽然比那更铺张浪费的行为，俯拾皆是。但一旦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身边的行为的话，黎锦就会感到过意不去了。

　　黎锦还小的时候，对这种事情是没有概念的。

　　也因此，过去还在将军府中、作为大小姐生活的时候，黎锦在夜里确实过着这样的日子。

　　一直到黎锦来到边关镇守之后，她才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有多么奢侈。

　　意识到“点一根以上的蜡烛是很奢侈的行为”之后，在边关的夜里，黎锦都是点一根蜡烛意思意思的。看不清就看不清东西吧，夜晚本来就不应该是读书的时间。

　　而如果某天夜里，月光很好的话，黎锦就会像现在的生活方式一样，放弃点蜡烛了。

　　在蜡烛点上三五根的情况下，读书时才能勉强不伤害眼睛。

　　如果照明时使用的蜡烛，数量不够充足的话，阅读写字的体验，就非常痛苦。

　　看不清还在其次，更麻烦的是，眼睛会痛。如果硬撑时间长了，感觉眼睛都要瞎了。

　　那些家境不富裕的读书人，到底是如何在生活条件并不优裕的情况下，坚持读书的？黎锦光是想象一番就觉得辛苦极了。

　　也因此，她对这种读书人十分佩服。这种人的毅力，实在不是自小养尊处优地长大的黎锦所能比拟的。

　　凡是出现黎锦做不到、但有人能做到的事情时，她都对能做到的人感到敬佩。尽管这敬佩可能比较廉价，但黎锦就是这么容易产生敬佩之情的人。

　　在黎锦的感觉上，点上一两根蜡烛读书学习时，眼睛的感觉，简直和想象“囊萤映雪”“凿壁偷光”时的体验一样难受。

　　虽然总是说服自己“夜里不是读书的时间”，但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黎锦一点书都读不了，难免感到无聊极了。

　　不点蜡烛的夜里，当然没法读书，但也许可以下下棋、打打牌吧？

　　黎锦听说，有些喜好棋牌的人，家里用来下棋的棋子，每到夜间就会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即使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室之中，这种发光棋子的亮度，也足以将棋盘照亮了。

　　听说，有一种用来做牌具的材料，也是像发光棋子一样，闪闪发光的。与棋子相似的是，这种牌具发出的光线亮度虽然不高，但是也足够看清图案了。

　　可惜，这种发光的棋牌，黎锦一样也没有。

　　黎锦本来就不喜欢下棋、打牌这种事。从小时候起，她就不怎么喜欢玩这种休闲的游戏。

　　只要能读书，黎锦就不容易感到沉闷无聊。但不能读书的时候，黎锦在精神上却非常容易疲倦。

　　因此，对黎锦来说，“找乐子”简直是一种她不能理解的嗜好。

　　在黎锦看来，“找乐子”这种行为，本身就非常消耗精神上的能量了，严重到她光是想象这三个字，精神就跟着疲倦了起来。

　　“找乐子”的行为，既不能让身体得到锻炼、也不能修身养性。在黎锦的感觉中，与其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如躺着不动还比较舒服。

　　在边关的时候，因为自己是将军、有保持高度警惕性的义务的关系，就算在夜里睡觉的时候，黎锦好像都没有完全放松地好好休息过。

　　感觉有些可悲的是，虽然黎锦的神经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紧张程度，甚至做了随时随地都能战斗的准备，但接连过了好几年，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如果能够预知到“边关的和平，会从自己到来持续到自己离开”这一点的话，黎锦大概会像一些通俗话本的主人公一样，生活除了吃饭、看书和偶尔巡视军中之外，就是整天睡大觉吧。

　　好多年的时间，居然就是这么一板一眼地度过的，回想起来，黎锦感觉自己简直吃了大亏。

　　虽然不认为自己当时的选择是错的，但黎锦想起时，还是会因为过去自己的杞人忧天而感到懊恼。

　　现在，仅仅是回想起来这些往事，黎锦都会感到疲惫不堪。

　　过去那种不敢好好睡觉的体验，在回忆中重现之后，黎锦的头都会跟着有些晕、有些痛，那就是睡眠不好的日子第二天醒来的感觉了。

　　这种不敢安眠的感觉，实在很讨厌。

　　现在回想起来，黎锦觉得，所谓的“枕戈达旦”，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虽然黎锦没有做出真的枕着武器睡觉的行为，但她即使在入睡的时候，神经都是高度地绷紧了的。

　　长年累月这么操劳的话，要不是黎锦有疑似“长生不老”的家族遗传加持，估计回京的时候都要满头白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