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问道：“是整块包起来，还是研粉后包起来？”

　　“当然是研粉后包起来了。”黎锦道，“不在这里研成粉的话，我家里连工具都没有，回家也没法研粉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女孩子点点头，说道，“既是这样，我给你研磨好了，你再拿回去吧。”

　　黎锦想了想，又忍不住想把之前和阿诚讨论过的问题，拿来问女孩子，求证一番了。

　　而且，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感觉问了这个问题的话，不论得到什么样的答案，都会安心不少。

　　“我想请教个问题。”于是，虽然有些唐突，但黎锦依然问道，“你说，在杂货铺、调料店能买到的各种香料粉末，研磨时会掺进假货吗？”

　　“隔行如隔山，这个行业我没干过的话，就是不太清楚的。”女孩子平淡地说道，“我觉得，不见得会掺假吧。但是，那种香料粉末，却非常有可能是给你用过期、陈年的不好材料研磨出来的。如果你需要调料的话，那还是最好在药铺购买完整的药材，再研磨成粉末吧。这样得到的药粉，显然靠谱多了。”

　　“我还想问个问题……”黎锦想了想，又再问道，“你们家有‘驻店药师’这种职位吗？”

　　“没有。我们家小本经营，不打算花这种冤枉钱。”女孩子依然用缺乏语调变化的声音说道，“如果实在客人有需要的话，我就会‘代班’这个位置吧。不过，一般来说，我认为这个职位是没有什么用的。有这个服务的店不说明好，没这个服务的店也不能说明不好。我可不是因为我家没有‘驻店药师’才这么说的。如果你多了解一些事情就会知道了，这种在药铺服务的职业真的没什么作用，真生病的话，还是要找真正的医生。”

　　诚如女孩子之前所言，真是隔行如隔山。

　　原本，黎锦还以为家家药铺都有从事这种职业的工作人员呢。听了女孩子的话语，黎锦才知道这种方面，也不是家家药铺都相同的。

　　这倒也有意思。

　　虽然知道这个对自己没什么用，但还是多知道了一些事情，黎锦心想。

　　女孩子称了药粉，又问道：“我确认一下，你是每一样药粉都独立研磨、包装，不打算混在一起的是吧？”

　　黎锦道：“对，你都给我分开磨、分开包吧。因为我分不清药材的性质，所以，你包起来之后，给我写上字吧。这样的话，我就能分清哪个包对应哪个药粉了。”

　　“这不需要写。”女孩子摇摇头，说道，“葛根粉是白色的，肉桂粉是橙黄红色的，姜黄粉是黄色的，颜色差别太大了，你不会搞混的。”

　　黎锦本来想说，这么说我也记不住，你还是写上去吧。

　　她心里虽然想说这个，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黎锦稍微斟酌一番后，换了个回答，坦率地说道：“这样的话，我就能记住了。谢谢你啊。”

　　女孩子淡漠地说道：“不用谢。那我开始研磨了。”

　　说罢，女孩子就用上了那奇奇怪怪的“药捻子”，动手磨了起来。

　　至少在第一次围观的时候看来，研磨药粉的过程，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黎锦看到女孩子磨粉的动作，真心感到很稀奇，觉得自己又多少长了一些见识。

　　虽然黎锦又仔细想想，学会这个，也没有什么用处就是了。

　　毕竟，自己不但不想从事药铺这个行当，就连动手磨一下药粉的兴趣都不具备。黎锦只是喜欢看别人磨药粉罢了。

　　而且，自己又不想写话本之类的故事，甚至也不想写作任何书本。那么，认真记住这些过程，是要描述给谁看的呢？

　　好像真的没什么用。

　　想到这里，黎锦不由得有些惆怅起来。

　　学会了这个，也只是学会了连“屠龙之术”都够不上的、极为普通的本事罢了。

　　当女孩子动手把葛根粉与肉桂粉都磨完的时候，好像忽然发现了黎锦在一边认真看着的模样。

　　于是，她十分自然平淡地说道：“你想学磨粉吗？我教你啊。”

　　黎锦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是在一旁看看就好了。”

　　说到这里，黎锦又想。学会这个，倒也不算什么派不上用处的事情。

　　以后要是再来抓药、需要研粉的话，完全可以一斤之内让药铺代劳。

　　一斤以上的话，一斤以上的部分由自己来研磨，一斤以下的部分，让药铺来研磨就够了。

　　比如说下次抓一斤半的药材，那么一斤的药材让药铺来磨，自己只要磨余下那五两的药材就好了。

　　嗯，听起来还可以接受。

　　虽然，黎锦很快又想到，还不如以后永远都只抓一斤之下的药材磨粉。这样的话，自己就一点力气都不用出了。

　　女孩子磨粉的时候一言不发，可能还是比较耗费力气的。

　　黎锦有心和她说说话、缓解尴尬气氛，却又担心自己跟对方说话这件事会影响女孩子的工作。对方走神的话，手上的动作就不会这么麻利了。

　　所以黎锦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

　　算了，反正自己想说的话，都是些无聊的内容。黎锦这么想着，就不怎么想开口了。

　　女孩子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把药粉都磨完了、还用草纸给包了起来。

　　“多少钱？”黎锦习惯性地问道。

　　女孩子道：“我算一下。”

　　说着，女孩子拿起了一旁的算盘，做出准备计算的架势来。

　　黎锦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知道数字，就是习惯性问问而已。”

　　女孩子像是没有理解黎锦的话似的，问道：“‘习惯性问问’？是什么意思啊……”

　　黎锦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肯定知道得数，所以我问你嘛。没想到你其实是不知道的，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我现算出来告诉你呢。”

　　女孩子道：“即使没算，我当然也知道得数的。但是算一下，自然就会得出更准确、更值得依赖的答案了啊。”

　　黎锦总觉得这女孩子是在吹牛，实际上她根本就不知道是多少吧。或许，她只是故意这么说，防止黎锦轻视自己吧？

　　黎锦稍稍委屈地说道：“我自己当然会算的啊。我算给你看。”

　　女孩子道：“那就你来算吧。毕竟动算盘也很麻烦。”

　　黎锦点点头，又再说道：“葛根五文钱一两、三两十五文钱；肉桂三文钱一两，三两九文钱；姜黄两文钱一两，三两六角钱。那加到一起就是三十文钱了。”

　　女孩子想了想，对黎锦说道：“你算得还蛮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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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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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的只是由于“自己算得快”的缘故吗？难道不是，因为“对方压根儿不会心算”所导致的结果吗？黎锦很怀疑，这猜想才是真相。

　　暗暗想了想，黎锦觉得，这种心里话确实还是别说出来为好。

　　于是，黎锦便微笑着说道：“是啊，可能还行吧。我有时会心算一下的啦。”

　　虽然黎锦的回答有些做作，但女孩子并没有在意黎锦的这份做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黎锦甚至怀疑，她可能根本都没关心过黎锦在回答什么吧。

　　女孩子只是平淡地说道：“我已经给你包好药粉了。你把三十文钱给我吧。”

　　黎锦便迅速流畅地拿出了三十文钱，换回了用纸绳捆上固定的三个黄纸包。

　　拿到了这三包药粉后，黎锦便很快出去与阿诚会合。

　　但见阿诚有些疲惫地蹲在角落里，轻声道：“将军这次也是很慢呢。”

　　蹲在角落里这件事，若是一般人做出来的话，难免备显颓废穷酸，看起来格外落魄。

　　但有趣的是，阿诚蹲在那里的模样，却是显得清秀动人、楚楚可怜，令人心生怜爱之意了。

　　黎锦思索了一下原因，觉得不仅因为阿诚生得美貌，也因为阿诚体质似乎与他人不同有关。

　　一般人蹲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重心都是下沉的，有一种“倒塌”的感觉。这就让人觉得颓废憔悴。

　　但阿诚的蹲姿，却是非常挺拔、清爽、明快，令人产生“神采奕奕”的印象。

　　他虽然是蹲着的，但并没有无力感，只像是个小孩子为了游戏之类的理由蹲下来而已。自然也就不会让人感到虚弱颓唐了。

　　黎锦看了觉得奇妙，甚至想自己干脆也蹲下来，试试能不能像阿诚那样蹲得漂亮。

　　但犹豫了一会儿，心想果然还是算了，万一蹲的样子不够出彩，岂不是成了“东施效颦”的结果？

　　所以，黎锦只是走过去，站在阿诚的斜对面而已。

　　黎锦微笑着说道：“抱歉。确实有点慢了。”

　　要不要伸手拉阿诚起来？黎锦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没有动手。

　　不过，就在黎锦犹豫这段时间，阿诚也自己起身了。

　　他起身的动作，非常敏捷矫健、迅捷如猫一般，轻盈得令人想起飞鸟。

　　自己怎么就没有阿诚这种敏锐灵活的身手呢？黎锦甚至有些忌妒了起来。

　　阿诚他……不仅读过书，也是学过武的吧？

　　俗话说，“穷文富武”，如果阿诚学过武的话，他应该是出身于比较富裕的人家才对。

　　阿诚怎么就变成流民了呢……

　　黎锦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隐情。但阿诚自己不肯主动说的话，她也实在没有办法问出口。

　　阿诚当然不知道黎锦的心思，他只是关切地问道：“将军觉得这家怎么样？诚实可靠吗？”

　　“我觉得……还可以吧？”黎锦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道，“这次，先买一些试试看。观察一下药品质量，下次有机会的话……也许，还会到这家回购的。”

　　阿诚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将军还要买什么东西吗？”

　　黎锦又是思索片刻，说道：“买鸡胸肉吧。我今天想吃些‘紫竹小院’里不出产的东西。”

　　说了这句话之后，黎锦又想起一些别的事情来。

　　若是饲养肉食用的鸡、等养肥了再吃的话……这有多么浪费时间先不说，杀死并吃掉自己或阿诚亲手养大的动物，那感觉也未免太可怕了。黎锦当然是做不到这点的。

　　但是，如果在“紫竹小院”里养上几只母鸡，让它们下蛋，每天用捡来的新鲜鸡蛋做菜的话，感觉倒是不坏。也许应该在“紫竹小院”里养几只下蛋的母鸡。

　　至于别的家畜嘛，养牛或猪这么大的动物，想想就很麻烦。黎锦刚想到就放弃了。

　　或许可以养一只能产奶的母羊？这样的话，每天就能喝上新鲜的羊奶了。

　　等等……羊奶是要用手挤出来的吧？那好麻烦啊！而且，无论怎么去想，做这种事都怪怪的、令人打从心底排斥。

　　黎锦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传说中那“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仔细想想意外地难以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