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阿诚就先谢谢将军的笑容了。”阿诚轻快地说道,“然后呢,阿诚还有一个非常想问的问题。如果将军听到后对此不喜欢的话,不回答就好。将军能保证不为这个问题对阿诚耿耿于怀吗?”
“不能哦。”黎锦狡黠地笑道,“如果真的是‘值得耿耿于怀的问题’的话,我就一定可以牢记一辈子呢。所以,你不能让我回答这种问题,又拒绝被我‘耿耿于怀’的风险哦。”
就算是为了开玩笑,黎锦也真不该这么说的。
因为,在她戏谑地回答完阿诚试探性的问题之后,屋子里的气氛马上就冻结了起来。
阿诚也跟着好像变成了冰雕一般,变得一声不吭了。
“喂喂,阿诚……你怎么不说话了啊……”黎锦瞬间对此感到后悔,她弯曲手指、捏了捏阿诚的手,随后很郁闷地说道,“难道我又说错话了吗?阿诚你别这样,我开玩笑的啦。”
“将、将军要阿诚……‘别怎样’啊……”阿诚可怜巴巴地、声音十分微弱地说道,“现在,阿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个啊,就是……你想问就问什么吧……”黎锦懊恼地说道,“我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啊。阿诚你想问什么的话,就直接问吧,我不会真的耿耿于怀的。那种事,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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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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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说这种话,你就无精打采成这样,这会让我有点尴尬的。甚至,倒不如说,这真的让我很不安难过啊。”黎锦笨拙地说道。
“果然,阿诚还是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啊……”阿诚的声音,听起来依然非常微弱,他局促不安地说道,“仔细回想一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当讲不当讲的事情,那就肯定是,不应该开口提及的事情吧?阿诚既然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了,为什么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向将军确认这种事呢?所以,阿诚真是太蠢了。现在,阿诚正在反省自己的言行,而且希望能因此获得将军的谅解。”
“之前那件事,真的没关系的啊。是我错了啦,我确实不该跟阿诚开这么过分的玩笑的。所以,你就赶快原谅自己吧?”看到阿诚多疑到自卑的表现,黎锦不由得哭笑不得起来。
稍作停顿后,黎锦接着说道:“总之,我确实不会,仅仅因为阿诚问我什么冒犯的问题而感到生气的啊。
“如果是别人问我不想回答的问题的话,我可能真的会生气没错,但是,阿诚与别人是不同的存在哦?因为,我知道阿诚这个人,是最有分寸、或者说有分寸过头的人呢。所以我也知道,阿诚不可能会问出让我生气、难堪的问题的。
因此,总而言之,阿诚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哎……谢谢将军的理解和肯定,但是这个……”阿诚还是很烦恼的样子,似乎心中有话却无法说出口一般,他嘟囔着说道,“阿诚心中,确实依然有很多疑问。但是,阿诚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才不会惹恼将军啊。特别是,刚才听将军这么说了之后,阿诚的心里,就更加慌张不安了。反思之后,无论怎么去想,阿诚心里想的事情,都是很不妥的吧?所以,阿诚觉得还是别问了比较好。对不起,将军,请忘记之前的对话吧……”
“喂喂喂……阿诚你这样,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嘛?”黎锦有些不满地说道,“现在的我,可是介意得不得了呢。那些阿诚想问但是没有问出来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你不肯说的话,我岂不是要焦虑到连觉都睡不着了吗?对提问的人来说,答案是很重要的;但对回答的人来说,问题本身又何尝不是如此重要呢?”
“那……阿诚真的问了哦?”阿诚总算稍稍提高了音量,态度认真地说道,“假如将军真的特别想听的话,阿诚就鼓起勇气问出来吧。那么,将军是真的特别特别特别想听的吗?”
单纯从言语本身来看,阿诚的话语有些做作。
但是,阿诚有着他特有的诚恳风格,总是令人感到格外可信。
与阿诚清澈的声音非常相似的清澈态度,有时会让黎锦产生淡淡的伤感之情。
“是的,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地想听哦。”黎锦想了想,认真地在阿诚所说的“特别”次数上多加了一次重复,她柔声说道,“阿诚你不仅让我后悔不该对你开玩笑,而且也吊到我的胃口了,让我心神不宁呢。如果阿诚不肯直说的话,我就会一直想着这件事哦。那会让我很烦恼的,阿诚觉得让我如此烦恼也没有关系吗?”
啊,又不由自主地任性起来了呢,黎锦心想。
不知什么时候起,黎锦已经习惯了对阿诚撒娇。甚至到了,只要一不克制就会立刻开始撒娇的程度。
意识到自己又在撒娇的时候,黎锦偶尔会感到后悔。
但也有很多的情况下,黎锦的心情非但不是后悔,还在甜蜜的余韵中,萌生出奇妙的骄傲感。
此时此刻,便是如此。
“那么……阿诚就真的要问了。”阿诚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在认真思考着、自己该不该如此说话一般。
黎锦沉默着,她安静而努力地聆听着阿诚决定要问出的问题。
空气依然有些尴尬,阿诚又努力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说道:“将军有认真想过,类似于‘与别人共度一生’的计划吗?”
真是个好问题。
或者说,真是个糟糕至极的问题。
黎锦总算搞清楚,为什么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阿诚会变得如此慌张混乱了。
“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啊……”黎锦颇为迷茫地说道,“我好歹也算是个妙龄女子,要说完全不考虑这个,那应该是不太可能、也不太合理的。但是,我也确实没有好好想象这方面的‘未来’。因为,我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嘛。”
虽然自称“妙龄女子”,但黎锦的心理年龄,似乎还是偏小了一些。
以前,黎锦与父亲聊天的时候,也曾短暂地涉及过这个话题。
但结果只是,父亲让黎锦感到很是生气而已。
对于结婚这件事本身,黎锦并不是非常排斥。
黎锦真正排斥的,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这一常见的习俗或是印象而已。
换句话说,在黎锦看来,“结婚”也好,或是“与别人共度一生”也好,这都不应该是个“任务”,而应该视其为一种“命运”或“缘分”一样的存在。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仅此而已。
因此,黎锦非常反感为了完成“任务”,而与自己并不是很投契、甚至都不熟的人,做出订立这种“长时间契约”的行为这种事。
“所以,阿诚虽然用尽勇气问了出来,却还是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阿诚很轻柔纤弱地说道。
“是的。确实如此。没有给出清楚明确的答案,真不好意思啊。”黎锦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有些许羞愧。
尽管,这也不是特别值得羞愧的事情啦。
因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黎锦也只是有着些许羞愧之情而已。
“那么,阿诚再问一个问题吧……将军觉得,要是将军做了‘与别人共度一生’的选择的话,阿诚应该怎么办才好呢?”阿诚很有点伤感地说道,“回到京城之后,阿诚常常都在烦恼这件事呢。要是将军‘与别人共度一生’的话,阿诚就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啊。阿诚‘效忠’的对象,仅仅是将军一人而已。如果,将军变得不再是现在这个模样的话,阿诚也会很不知所措的。”
这倒也是……似乎很真实的烦恼呢。
黎锦对阿诚表达的心情,也确实感到十分认同。
“那个……你暂时就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了啦。”又仔细想了想、梳理了自己的想法后,黎锦认真答道,“虽然你可能对这种想法非常在意吧,但是,这是多余的、类似‘杞人忧天’的担忧哦。如果我的话,也许再过五十年,也没有‘结婚’吧?虽然,这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事,似乎应该极力避免才对,但总而言之,情况就是这样啦。你不需要担心我跟别人结婚这个问题,你只要担心一下,‘我能不能顺利活到五十年之后,并且与你仍然未曾分离’这种事情就好了。”
“不愧是将军呢。”阿诚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有些悲喜交集地说道,“虽然说了好半天,说话的频率很高,但是实际上有用的内容,却好像是很少的。不过,听了将军的话,阿诚还是会由衷地感到内心变得安宁呢。将军真是一个无比特别的人啊。为什么,将军总是会有那么多与众不同的想法,让阿诚听了就觉得安稳宁静呢……在将军眼中,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一定和别人看到的世界很不一样吧?”
“我的想法嘛?没什么特别的吧?”莫名其妙地获得了阿诚的肯定,黎锦只是有些困惑地回答道,“阿诚的这种问题,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回答啊。因为,我都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思考的,又怎能知道自己的特别之处啊……”
“阿诚知道了,这就是将军的特别之处吧……”阿诚有些感伤地说道,“阿诚相比将军,在境界上实在是差太远了。阿诚是感觉不到,将军所能感受到的风景的。想到这里,阿诚总觉得有些寂寞……”
“这种事情,不至于这么描述和理解的啦。”黎锦哭笑不得地说道,“总而言之,我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持续忽视、放弃‘结婚’这种事的吧。就算要结婚,我也觉得,很可能,只不过是为了某种形式、走个过场,和某个人建立以‘友情’之类的关系为基础的,普通的‘搭伙过日子’的感觉吧?”
虽然黎锦不能接受与不投契的人订立这种契约,但是,如果对象是建立了友谊、或是伙伴之情的人的话,黎锦是觉得没有关系的。
黎锦的心中,忽然闪过了某种印象。
说起来,自己以前甚至考虑过“招赘”这种事呢。
但是,鉴于现在她的家庭处境是如此平凡与普通,所以“招赘”这种行为,也实在很没底气了。
没什么资本的家庭,要招别人来入赘的话,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如果将军的未来是这个样子的话,将军会感到幸福吗?”阿诚又再伤感而哀怨地说道,“仔细想了想,阿诚果然还是希望将军获得幸福啊。但是,阿诚不知道的是,对将军而言,什么样的未来才是幸福的未来呢?”
“问得好。”听了阿诚的这个问题之后,黎锦不由得一愣,她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好问题’。所以,我暂时无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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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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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你……让我好好考虑一段时间吧。如果考虑好了的话,我会告诉你的。”黎锦说道。
真是难以回答的问题啊……
“什么样的未来才是幸福的未来呢?”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复杂无比。
虽然是询问本人才可能得知的问题,但就算是黎锦自己,也不能很快地回答出来。
首先,光是定义普通一些的、大众眼里的“幸福概念”,这就已经会让突然听到的人感到不知所措了。
而定义对个人来说、更为精细的“幸福概念”的话,就更为困难。
越是心思细腻,注重精神方面的人,越是难以回答这种精神性的问题。
而黎锦虽然看似大而化之、心不在焉,但实际上,她对于思考这种问题,却是非常放在心上的。
所以,黎锦被阿诚问起的时候,才会产生强烈的迷惘。
黎锦认为,自己理所当然是一个幸运的人。
但是,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吗?这个问题,黎锦询问自己之后,很遗憾地没有找到答案。
“这种问题的答案……将军是可以想得出来的吗?”阿诚略带感伤地说道,“那可真好啊。比如说,阿诚就想不出来呢。”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想出来,但我可以试试看。不过,阿诚为什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呢?”黎锦有些困惑地说道,“突然问到这种问题的话,虽然完全谈不上‘冒犯’,但还是让我感到有些‘唐突’。”
“因为,阿诚相信将军的思考……”阿诚说道,“所以,阿诚才会想要听听将军的答案,作为自己的愿望参考。如果知道了将军的答案的话,阿诚会感到很有安全感。”
“如果一直都想不出来的话,阿诚你就随便想一个再说嘛。”听了阿诚的话,黎锦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结论可以是不理想、不完美、不满意的,但应该有一个类似的答案才行,不然,总会让人感到不安。所以,‘随便想一个’这句话,不仅仅是对你说的,也是我对自己说的哦。”
直到刚刚与阿诚对话,黎锦才意识到,原来,类似“什么是幸福”这类的问题的答案,人如果没有想清楚的话,竟然会因此感到不安。
这虽然是一种“空洞”的问题,但如果无法知晓答案的话,就总会有种无法感到“充实”的错觉。
现在,阿诚想将黎锦的答案,当成他的“参考答案”。
知道了这件事的黎锦,便产生了更强烈的责任感,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考虑之后才能回答。
这个答案,当然可以不理想、不完美,甚至不让人满意。
但是,这个答案说出来的时候,绝对不能误导他人、对别人产生负面的影响才行。
现在的黎锦,暂时是这么想的。
“将军的意思竟然是‘随便想一个’吗?这是为什么呢?”阿诚问道,“如果自己对这个信念不是特别满意的话,将军又为何要把那个问题的答案公布出来呢?”
“当然不是‘公布’啦。”黎锦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只对你一个人说的话,怎么能算作‘公布’呢?同理,如果你想出了类似问题的答案,然后跟我说的话,也不能算是‘公布’啊。而且,放心好了,如果你对我说了这种事情,而且你要求我保密的话,我绝对不会告知别人的。我会帮你,保密到死哦。”
其实,黎锦并不是一个非常执著于“为他人保密”的人;但是,对阿诚的事情,她会格外珍重。
迄今为止,黎锦面对任何人时,都会非常谨慎小心地保护着阿诚的存在。
与别人交谈时,她也会竭尽全力、不让聊天时的对话谈论到他。
不知为什么,也不知是何时开始的事情……总之,黎锦格外不喜欢别人关注到阿诚。
这也许,是黎锦对阿诚抱有的一种“独占欲”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