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等他出了澄园时,周璟还吊着一口气,没死。
真坚强。
端漠皇特地找了蒙时问话。
“太子……还有多少日子?”
还好找的不是寂七。
蒙时一下子就飙出了眼泪:“皇上!”
他‘砰’一下跪到地上。
“是小的医术不精!”
“殿下从边境回来的这段时日,被暗杀,多次催动内力这才死里逃生,春猎又出了意外,只怕最多熬不过两个月。”
嗡的一下。
端漠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耳鸣了。
他头重脚轻的离开。
可的确,立储的事,周璟给他提了醒。
他是帝王,自然早就有了谋算,这些年的动作不会比任何人少,可周璟所言,让他……有些动摇了。
在想……是不是一直以来,他就错了。
错在……太过于自负,错在每次太后对周璟冷眼相待后和他说的字字诛心之言,他不可能每次都能做到心如止水,不生戒备。
他满意周璟,可又何尝不是猜忌忌惮?
甚至,明知谁给周璟下的毒,谁对周璟下手,权衡之下他都帮着遮掩。
他一边焦虑,一边又觉得这样没有错。
至于会不会后悔,端漠皇不知。
他只知道,方才那个对他表达濡慕的儿子,曾是他倾尽全力求来的,面目全非的做了诸多错事,又带在身边一手栽培的。
是他毕生的心血。
如今也是他眼睁睁看着周璟一点点没了往昔神色,一点点虚弱,一点点被他放弃。
端漠皇回了皇宫,心情还久久不能平。
他负手而立,发了许久的呆,最后对着空旷的殿宇吩咐一句。
“让他来见朕。”
隐匿在暗处的人,沉默片刻,恭敬的道了一句。
“是。”
也是这个时候,童侦养着任慈这个外室的别院传来动静。
是恶毒的咒骂声。
“童侦,你这个畜生,我爹可是晋州知府,我是知府之女!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任慈身上都是暧昧的痕迹,想到眼前穿衣服的男人对他做的事,就恶心的干呕。
“知府之女很尊贵吗?”
童侦是很满意她的身体的,恨不得日日过来颠鸳倒凤,可任慈的态度让他很不喜。
他上前捏住任慈的下巴。
“对了,将你软禁多日,你应该是不知道,宣城传来的消息,任知府府上的千金重病身亡,几日前棺材都抬着下葬了。”
“你算什么知府之女?你如今只是我的外室,恰好同那位死了的知府千金一个名儿。”
任慈不信:“不可能,我爹那么疼我!”
“可笑!你爹疼你也许是真的,可有一个做外室的女儿,到底让任家蒙羞。听懂了吗,从你被我带入京城,你就被放弃了。”
任慈听不得这些,她疯了似的拍打着眼前的人,恨不得吃他的肉,饮他的血。嘴里发出凄厉的声音。
童侦吃痛,手背被挠出血痕,毫不犹豫一巴掌打过去。
“到现在还认不清身份!哪个女人看见我,不是乖乖的张开腿。你还在高贵什么?。”
说着,他又纳闷了:“殿下那么好脾气人,都不惜对你下毒手,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蠢事?”
疯批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止如此,一切的苦果和报应才刚刚开始。
澄园这边进展极快,已经给慕衍解毒了。
他的身体显然不及周璟,解毒的那一日,心跳骤停了多回,蒙时下针的时候手都在抖。
慕衍和周璟的解毒方案显然不一样。
要相较于温和许多,可即便如此,于慕衍来说,还是难以忍受。
他一入药浴,浑身血管好像就要爆炸一样。
慕衍死死咬着唇,咬住血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的痛苦愈发强烈。
浑身上下如被割了肉般。
情况比蒙时料想的还要糟糕,比如他身上的皮肉正以诡异的速度绽开一道道细缝,像是烟花在空中炸开,数不清的那种,流出乌黑的血。
是钻心刺骨的疼。
慕衍是人,寻常的人。
便是意志力再强,可又如何受得住?
他的意识一点点变得薄弱。
依稀间,听到了女子的嗓音。
是小姑娘含着泪软软的哀求:“哥哥,你能不能别走,别去边境。”
不能。
再然后……
他的心跟着抽疼。
是记忆里初相识女子高高在上的声音。
“慕衍,看着本宫的眼睛,你躲什么?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
然后是她后来明媚张扬的嗓音。
“怎么又遇上了,这都第几回了?我说慕将军,你别是对本宫别有用心吧。”
她的故作矜持。
“这木偶雕的确像我,当做定情信物的话……,也罢,本宫勉勉强强收下了。”
她的牵肠挂肚。
“这次去边境,可得全头全尾的回来,听见了没?”
最后是,她绝望过后的异常决绝。那时候她难掩憔悴,可仍旧抬着下巴放话。
“慕衍,你记住,本宫从不是非你不可。”
第303章 会不会急不可耐了些
屋内光线亮如白昼,明晃晃却似鬼魅。这些天的天气很好,却止于今晚,外头狂风四起,灯笼被吹的肆意摇摆,雨水飞溅敲打地面,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有人猛的从榻上惊醒。
邵阳心跳如鼓,姣好的面容几近惨白。
“公主,您怎么了?”
听到屋内动静的婢女快步入内,邵阳压抑着那莫名的恐惧,明明心脏都揪在一起,疼的她不知所措,她还是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无碍,不过是梦到些……”
她想说梦到可怖的事了,可也不知怎么了,不过几个呼吸间,除了那悲戚的心跳彰显此刻的真实,其余的,她亲身经历的,竟然忘了,梦到了什么。
邵阳眉头紧锁。接过婢女手里的茶盏,几口抿下。
“我听说父皇今日去澄园了?”
“是,待了一个时辰。”
邵阳:“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婢女清楚她要问的是什么,连忙低声道:“接到丹国太子了,估摸着只要几日,就快入京。公主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她能有什么打算。
邵阳冷笑:“自阿弟出了事后,你别看京城那些重臣如何敬他,可底下早就暗波涌动,谁都有私心,得为立下一个储君做准备。本宫这个公主是高贵,可如何又不是窝囊?”
她觉得冷,用被子裹紧自己。
她到现在已经分不清,端漠皇对她的纵容到底是因她是端漠皇的第一个孩子,是感情不一样,还是为了别的。
邵阳不以为意:“你可还记得六皇妹?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远嫁,嫁的人是个异姓藩王,这一出嫁,她跪别生母梁贵人,哭的几近崩溃,无非是这一走,此生怕是再难见了,而那藩王恶名昭彰,她前路只怕坎坷。她本是不愿的,当初那么多人指责她,道她受册封,承天命,名下良田千顷,受万民跪拜,享公主之尊,理应担天下之责,又有什么权利不应?”
邵阳:“外祖家昌盛,一朝覆灭的事就如一道警钟。”
“母后身为一国之母,可被这皇宫囚了一辈子。她无一日不辗转反侧。”
“皇弟呢?我这几日越想越不对劲,他每次出事,父皇都言什么前朝余孽。当真如此吗?”
邵阳不愿再想。
她冷笑一声:“六公主硬着头皮嫁了,可本宫不是她。”
便是玉石俱焚,她不情愿的事,谁也逼迫不得。
婢女听的心惊胆战,邵阳却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