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慕梓寒软弱可欺的性子拗不过来,也担心自己的时日太短。
人啊,总要做两全打算。
“带兵打仗的那些年,宫里赏赐的物件无法变卖,可哥哥到底还是存了些积蓄。当时出事后便让阿无在江南买了些田地和私产,都记在你名下。”
慕梓寒震惊不已。
“女子生存不易,哥哥不放心你。本想着我若撑不下去,丧事一过,路引和出城的事沈河会办,哥哥都打点好了,那些都不用你操心为难。”
眼看着小姑娘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抽泣着。慕衍微微叹气。
“你是哥哥如珠似宝养大的,可不舍看你落泪。”
后来,慕梓寒嫁入东宫,慕衍不曾将这些交给她。
无非是念着,慕梓寒出趟宫都难,如何还能管这些?
当时的他忧心,周璟并非良配,也忧心慕梓寒在宫里孤立无援。倒不如将铺面田地租出去,每年得到的钱,再送去皇宫。
在宫里样样都需要用钱,这是慕衍能给慕梓寒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却不曾想,周璟还算靠谱。
慕衍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眉心微动,到嘴的话,硬生生成了:“你的日子还长着,周璟往后是要坐那个位置的。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不知他可会变心?可会待你不好?”
慕衍会看人,他明明清楚这世上只怕没有比周璟还靠谱的丈夫。
可他却道:“我也害怕啊,放不下。总要用最坏的角度去揣测。这世上,说到底,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
“江南的产业,仍旧是你的退路。”
他现在说什么,慕梓寒只会胡乱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慕衍好笑:“祖宗,都要水漫金山了。”
慕梓寒别过脸去,一时间找不到帕子,索性用袖子用力的擦脸上的泪渍。
她说不出话来,只觉悲上心头。
其实……她也没那么好。
阿娘生她难产而亡,哥哥又为了她百般筹谋。
全天下的好处尽落她身上了。
“哥哥。”
她努力的弯唇笑:“你会没事的。”
“你得帮我看着周璟,他若不老实了,你才好为我出气,去教训他。”
慕衍含笑。
门外的周璟,眯了眯眼。
他推门而入,面无表情的看向慕衍。
“说孤坏话?”
慕梓寒心虚地不敢看他。
她刚要摇头,就听慕衍丝毫不意外他在门外似的道:“殿下听了,心里有数就成。”
周璟:“哦。明白了。”
“说给孤听的。”
周璟嗤笑一声:“哥哥大可放心呢,孤和咱小妹恩爱的很,等日后老了,还会带上您的外甥外甥女去您坟前磕头,告诉他们,看,这是你们早逝的舅舅。”
谁是你小妹!
又开始了。
你们一见面就阴阳怪气是吧。
蒙时唯唯诺诺的跟在他身后,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周璟扯了扯唇瓣:“很好笑吗?”
蒙时瑟瑟发抖。
周璟:“笑啊,怎么不笑了?”
蒙时:……
行了!他去死行不行啊!
蒙时深吸一口气,抱着药箱走进去。
第346章 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另一处。
周承早上醒来,便发现屋内桌子上摆着的锦盒。
他穿衣服的动作一顿,快步走近。
锦盒上贴着一张纸,纸上是他曾在太后宫里看到的画的扭扭曲曲的王八。
他眉头倏然一紧。
打开锦盒后,便是浓郁扑鼻的血腥味,周承莫名心慌,他看到了熟悉的,属于鲁炽的脸。
饶是他,也被惊地后退一步。
周承的心都是乱的。
鲁炽死了?
鲁炽这次过来,是他暗中通信,他……如何和丹国皇上交代?
这京城杀了鲁炽又能入他寝殿为非作歹的人到底是谁?
这分明是挑衅他!
甚至像是知道,他和丹国有暗中往来。所以在警告他。
甚至……清楚他这些年的伪装。
周承眼皮直跳,后背都在发凉。
是谁?
这京城有谁一直在窥视他?
他眼前一黑,思绪翻滚。
唯一想到的,就是鲁炽的死能瞒几日就得瞒几日!
人头在这里,那他的身子呢?
也不知为何,周承莫名想到了昨夜吃的那盘肉。他浑身一阵恶寒,夺步而出。
厨房正忙得热火朝天。
正在洗菜的厨子看见了朝这边来的周承,忙起身去请安:“爷怎么来了?厨房油烟大,可别熏着您。”
周承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昨日我吃的是什么肉?”
“野味啊。”
厨子不明所以:“您是还想吃?可都吃完了啊。”
“那卖野味的庄稼汉说了,是他儿子去深山逮的,叫什么丹,外头可买不到,这名字实在稀奇了。小的掌厨多年什么肉没见过,可这种野味也是头一回见,名字也稀奇。看肉新鲜,他们还给切好了,念着您这几日食欲不济,便想着给您尝尝鲜。”
丹
丹国的丹。
周承胃里翻滚。他干呕一声,猛的朝外跑,最后靠在梧桐树下浑身像是陷入冰窖,他伸手去抵嗓子眼,想要抠出些什么。
想要吐,可经过一夜,早就消化了。
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酸水。
两日后。
淮家母女斩首示众。
淮家得罪了的人多,这时候午门挤满了人,道路堵地水泄不通。
牢车从刑部一路朝午门过去,先前最是光鲜亮丽的母女此刻蓬头盖脸,面色呆滞。
路上的指责一声高过一声。
有人凄声大哭。
“当年灾情严重!赈灾粮少的可怜,我们饿啊,在施粥摊位排了一夜的队,得到了是粥吗!分明是水!里有的米有几粒?便是半大的孩子都吃不饱。我们当时没闹,是想着朝廷也困难,这些年一直打仗,得紧着边境保家卫国的将士,得相互体谅。可谁知道!是有人贪污!
“我全家六口人,将那些口粮全喂了我。他们一个个饿死在我眼前,我爷说,我是家里的血脉,他们死了也就死了,我得活着,不能断了根。”
“我便是现在一闭眼,都是那浮尸遍野的场面,每天都有成千上万条人命死了,每天都有人在埋尸,合着我们的命贱,淮家一家在京城穿金戴银,肉都吃腻了!我们糟的罪都是淮家所为!淮家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有人吐着口水,砸臭鸡蛋和烂叶子。
“这淮夫人可高贵的很,我儿才八岁,有回路上冲撞了她,她就一脚将我儿踹在脚下,骂他是个小孽障。如今不过是报应!”
“当初淮郡主出面制止,还赔了罪,我原以为她是个好的。后来见她荷包掉了,还傻乎乎追上去还,却听她和淮夫人说,阿娘若是看着心烦,让手下的人动手就是,何必脏了脚,我就知道她也不是好东西。”
“听说了吗,淮家后院那条道上挖出白骨无数。这一家都是黑心肝的。”
午门那边楚哲成等了很久。他身边一群人高马大的士兵给他开路。
是的,楚哲成怕淮褚突然出现要他命。所以,他特地找了十几个人护他安危。
他神色倨傲,看着身着囚服的人被押到行刑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