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寒缓缓放下车帘布,她从不是爱议论是非的人,但也觉得怄得慌。
这世道,有钱便是罪,女子总比不得男人。
小姑娘怪不是滋味。
周璟忽而道:“王家女丢失,当年就报了官。”
他可不是对这些会上心的人。
慕梓寒疑惑看过去。
“她未出事前,有门不错的亲事。对方是个中了进士的寒门学子,也算有前途。”
王家是富商,可底下的银子都干净。
王老爷爱惜读书人,每年都会拿出大把的银子资助。那人便是其中之一。当时郎有情妾有意,谁不说是门好姻缘?
周璟:“那进士模样周正,科考名次也靠前,想让他做乘龙快婿的人不少。但进士是个认死理的,言明不可辜负未婚妻。然,婚期将至时,王小姐出事了。”
慕梓寒瞪大眼,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呢?
她问:“是哪家小姐看上了进士,故对王小姐下了手?”
“熹家旁支。”
周璟:“王家过继一事,也有熹家女的手笔。”
难怪!
熹家这般风光,无非是借着周煜的势。
但凡涉及疯批阿煜的事,他就没不知道的。
慕梓寒紧紧捏着帕子!
又是熹家!
可真坏啊。
进士的人都要到了,还见不得王家小姐好?
“那进士并无根基,如何能和熹家抗衡?王小姐丢失不过数月,他母亲被请去熹家做客,他无奈之下被迫娶了熹家女。”
慕梓寒都听生气了!
“好好一对有情人被拆散,熹家的一个旁支都敢如此放肆,果然权势是会吃人的。然后呢!”
周璟淡淡道:“夫妻美满,青云直上。”
这八个字让慕梓寒一怔。
小姑娘的唇上下翕动了一下,最后面上的情绪淡了下来。
周璟见她安静下来,有些纳闷。不由笑着问:“怎么了?”
“一个人吃饭用惯了金筷银筷,若让他改成木筷,定然不适应的。可若他一直用木筷或是连顿饱饭都难食,转头木筷成了金筷,我想迟早会被奢靡之风所蚀。”
小姑娘人不大,却能一针见血:“那进士起先也许是不愿意的,可时间久了,尝过了靠着熹家靠着周煜的滋味,又怎会在留恋故人。”
世上最多的就是负心汉。
“熹家女得了心上人,进士得了前途,只有王小姐就这么被毁了,却落得个喊冤无处喊的下场。”
周璟玩着她腰间的玉佩。
“倒不能一拳头砸死所有人。只能说有些人本就不够君子不够磊落。”
慕梓寒被他这么一点,了然了:“是了,知府吴大人,御史台庄御史都是清廉正直的好官,不提别的,太傅应该是最看不上这种风气的,当初他只要在这三人面前提及,事情也绝不会如此,除非……他早就意动。”
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装作不情愿,好似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屈服。
毕竟读书人最要面子。
周璟没再说话了,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马车到了澄园,慕梓寒率先下去。
她想了想,叫来身边的暗香,从发上抽出一根金簪。
“这是我和殿下成婚那日佩戴的,你且跑一趟王家,送给王家小姐,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合着谁不是权势了呢!
第352章 孤实在是心疼你啊
见暗香接过离开,慕梓寒和周璟这才朝病房而去。
澄园伺候的下人都看看他们英明神武的殿下娇弱不已的将半个身子压在太子妃身上。
走几步路就要喘一声。
他们怕冲撞了,连连避的远远的。无人能听到夫妻俩说了什么。
周璟淡淡:“熹家猖狂不了太久。”
他就等着周承狗急跳墙,再将这些年下的网一窝端了。
“我知。”
周璟淡漠,他没什么同情心,亦不会对那些不公而生怜悯:“世道不会偏向寻常百姓,那王家至少是富商,还有比王家祸害的还惨的人家。你关照不过来的。”
慕梓寒:“我也知。”
小姑娘:“可让我碰到了,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却能让那些人得一口喘息。”
她浅浅一笑:“我不是烂好人。”
“就是觉得人在困境绝望时,总希望有人拉自己一把的。”
她眸色干净,没有半点杂质。就这样仰着头去看周璟,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颈,嗓音温婉。
“当初我在府上进退两难,哥哥又病的厉害,继母克扣,生父厌恶,家中下人都要给我眼色看,刁难我,奚落我的比比皆是。那道赐婚圣旨……”
她一顿,觉得没说对。
“头次进宫,去了东宫,夫君你……心里怎么想的暂且不提,但除了让我抄书,让我端茶送水,乐此不疲地让我做这些做那些。”
周璟……听的有些头皮发麻。
好在,慕梓寒笑道:“也得亏你让我不得闲,那时的我慌得不成,人生地不熟,说是两眼一抹黑也不为过。生怕没事做,又怕你不愿意冲喜的事,亲事被作罢。提心吊胆的很,有事做,我反倒踏实。”
“我没有退路,我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女子,我得护住自己,再竭力护兄长无虞,夫君便是我的救命稻草,那时我只能攥住。”
她低低道:“便是自己经历过这些,就格外见不得别人也这样。看不到的也就算了,可看到了碰着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周璟久久无言。
有属于他杀人不眨眼从没将人命当命,冷心冷情的一份新认知。还有对她的心疼。
天儿转暖了。
便是拂来的风都夹杂着躁意。
“夫君怎么不说话?”
周璟的嗓音有些哑。
“只是在想那狗皇帝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将小姑娘送到他身边。
这从不是周璟求的,却成了他最看重的。
慕梓寒却还沉浸在那进士的事情上。
小姑娘粉嫩的指尖轻轻戳了周璟一下:“照这么看,夫君如今杀人放火都不瞒着我,就比如今儿,你当着我的面下手将周煜脑袋砸开瓢,动手前还知会了我,也算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了。”
周璟:?
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是在消化这件事。
如果是蒙时说他君子,他一定觉得蒙时脑子有病。
君子多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词……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词。
可慕梓寒说他,周璟就觉得怪顺耳的。
他乐不可支的肩膀都在抖。
疯批学着她细细软软的语气:“谁说不是呢。”
慕梓寒去找蒙时了。想着让他得空去趟王家。
周璟则去药房,就见阿无匆匆就要出去,手里还抱着一个精致的匣盒。撞上了周璟后,他闪过慌乱。
周璟不笑了:“手里的是什么?”
阿无支支吾吾。
周璟突然冷笑一声。
“孤说呢,这几日你老是朝外头跑。”
周璟阴阳怪气看向榻上翻开兵书的慕衍:“你这身子还将养着,当初差点没熬过去,蒙时都吓得大惊失色双腿一软,好一阵人仰马翻,又是喂血又是喂参汤,你才有了意识。这才过去几天啊,就跑去我皇姐那里献殷勤了?”
慕衍微微抬眸,气定神闲。
阿无则讪笑。
周璟:“几回了?”
阿无不敢说谎:“连着今日,三……三回。”
周璟抬手:“拿来。”
开什么玩笑!
在他眼皮底下,还能让东西送出去!
万一皇姐真被慕衍哄好了,他这个疯批得多不舒服!
慕衍含笑:“殿下是要帮我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