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怕,”他走在叶娇身边,恪守男女大防的距离,步履稳健,声音也很稳重,“宫外有他,宫里有我。”
叶娇一面点头,一面欣赏宫中景致,清声道:“我答应了楚王,不给他惹事。”
严从铮微微摇头,有些落寞地笑笑:“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听别人的话。”
“我可乖了,”叶娇嘻嘻笑着,让他们之间的氛围更加自然,“跟晋王的事,纯属意外。”
提起晋王,严从铮便有些奇怪的紧张。
像是有什么事要瞒着,又因为隐瞒,增添歉意。
憋了很久,严从铮还是提起那件事。
“那晚的撑拱,听说被人拆去了。对不住,我怕引人注意,没让禁军好好守着。”
结果撑拱被李琛派人拆掉,以至于李策重伤昏迷。
叶娇转过头看他,桃花眼里有洞察一切的清澈。然而她只是了然地对严从铮浅笑,用能够原谅一切的语气道:“咱们打小认识,严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相信撑拱跟你无关,所以即便是你姐夫做了恶事,我也不会迁怒于你。
严从铮喉头微动,想要说什么,南薰殿已在眼前。
因为已经多次见过皇帝,叶娇不太紧张。只不过她很敏感地感觉到,皇帝和皇后的心情都很不好。
自己的儿子受了伤,心情当然不好。
不过……
叶娇想了想,似乎李策昏迷好几日,皇帝和皇后还是欢欢喜喜过了年啊。这么想着,她便有些心疼自己的郎君,神色也跟着不太好。
只不过她突然不开心的神色,在皇帝眼中,是她有些害怕。
“叶卿,”皇帝的温和却不失威严,“年节前,朕看到你的奏疏,说恳求按照年末考课成绩,更换职位。朕想让你去兵部,如何?”
肯让她去兵部,是对她的信任。
“谢圣上隆恩。”叶娇跪地答谢,然而皇帝的语气陡然变了,他突然问道:“朕听说李璋误伤自己,朕宣你来,是想问问你,切磋武艺时,如何会自伤呢?”
不等叶娇回答,皇帝便看向李琛道:“朕的皇子中,唯有你和李珑武艺不错。你来说,有可能自伤吗?”
李琛垂头,顺着皇帝的意思道:“依儿臣之见,近身搏斗,兵器紧握手中,很难自伤。”
皇后又道:“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本宫要召晋王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娇跪在地上,没有机会说话。过了一会儿,帝后和李琛纷纷说完质疑,她才恳切道:“娘娘想亲眼看看,要不然,微臣在这里,演示给娘娘吧?”
“演示?”皇后的视线掠过李琛,看向皇帝征求意见,“那就找个禁军来,不过你成婚在即,本宫怕他们没轻没重的,伤了你。”
“无需禁军,”皇帝总算笑了,他挥手道,“魏王在,就让他来吧。”
魏王李琛惊讶地抬头,正对上叶娇的视线。
他毫不怀疑,那双迷人的眼睛里,藏着什么阴冷的野兽。
……
第138章 妻子反击
圣上不用禁军,有两层原因。
一是禁军副统领严从铮与叶娇有旧,怕他舞弊;二是这件事用了外人,若宣扬出去,有损皇家威严。
毕竟如今就连叶娇,都算是半个皇室成员。
而皇后捉摸着李琛今日说过的话,心中如有鼓捶,忐忑不定。
这些人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李琛也好,叶娇也好,甚至是她的亲儿子李璋,都有事瞒着她。
不然她不会这么被动,让李琛用一句话,就致使皇帝宣召叶娇,给了叶娇脱罪的机会。
她本来,是气不过叶娇伤到李璋,想让皇帝召李璋来看看的。
只要看到儿子的伤口,皇帝便会动怒,那些人不管有什么借口,都不中用。
自伤?
儿子仁厚,便能由着他们欺负吗?
圣上已经决定册立太子,那些人竟还不知收敛。
不过对李琛来说,这件事有利无弊。
他不能永远装成老实人,在圣上心中,就只是一个懂得针灸,会推拿按摩的孝顺儿子。
他还要让圣上知道,他能文善武、大有可为。
自伤?
叶娇甚至打不过宗全武,也有能耐让他自伤吗?
李琛看着叶娇眼底的光,轻轻抬手,谦和道:“还请武侯长手下留情。”
叶娇同样施礼道:“岂敢。”
“请问殿下和武侯长要用什么兵器?”
高福引着二人走到殿门口宽敞些的地方,远离皇帝和皇后,才躬身询问。
“形似匕首的飞刀。”叶娇道,“今日晋王殿下,也用的飞刀。”
匕首和飞刀大小相近,但飞刀的刀柄更轻,且尾柄附带刀缨。若抛起飞刀,落地时刀尖向下。
李璋没有来,他今日用了什么兵刃,全看叶娇此时想用什么。
这句话让原本想用长剑的李琛不得不改换兵器,沉声道:“那本王便也用飞刀吧。”
内侍抬来净面细纱屏风,遮挡在帝后面前。这样既不影响观看,又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皇帝眯了眯眼,微微偏头道:“梓潼怎么看?”
皇后略微收神,神情担忧:“叶武侯长成婚在即,这样合适吗?臣妾怕……”
“皇后放心,”皇帝宽慰道,“魏王有分寸。”
内侍手捧呈送飞刀的盒子,走到南薰殿外时,禁军副统领严从铮抬手把他拦下了。
“这是什么?”他问道。
“是魏王殿下和叶武侯长要演练武艺。”内侍垂着头,语气恭敬。
严从铮掀开盒子,拿出飞刀,仔细掂了掂重量,又观察刀柄和刀刃的连接,最后凑近鼻孔闻了闻,手指擦过刀刃,才放回去。
“副统领大人,您这是……”内侍欲言又止。
“魏王殿下尊贵,”严从铮道,“我查一查,出了什么事,也免得你们担责。”
那内侍感激地就要施礼,严从铮抬手拉住他,温声道:“快去吧。”
魏王殿下的确尊贵,但更宝贵的人是叶娇。他不希望再出现兵刃断裂的事,也要确认兵器上没有毒药,才能放心。
只不过,李琛毕竟是他的姐夫。
严从铮看向南薰殿。
今日夕阳的光芒格外耀眼,一道道金色的阳光斜斜射入殿宇,像万千将士同时斜刺的长矛。
叶娇,她能行吗?
叶娇拿起飞刀时,有些担忧。
毕竟上次同格桑梅朵比武,她的剑一招即断,折了好多锐气。
“检查过兵刃吗?”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叶娇的心事,屏风后的皇帝开口问道。
“回禀圣上,”内侍收起托盘,跪地道,“兵器由武库署提供,禁军严副统领,亲自验看过。”
皇帝颔首,叶娇悬着的心也放下。
她站在殿内,看夕阳把她的影子拉长,而对面的李琛已经拿起飞刀,周身裹挟着将士出击般的锐利。
她是最近这个月,才发觉李琛的复杂。
他托病避开监修圜丘,他撞倒李璟,让木棚倒塌。而根据叶娇的调查,祭天当日,李琛的人早于皇帝仪仗,到达圜丘。
他派人做了什么?拆掉撑拱吗?那可是李策不眠不休,辛苦装上的撑拱。
就是这些人,不择手段肆无忌惮,让良善之人殚精竭虑,仍受无妄之灾。
既然李策不准我偷摸打架,那就光明正大,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打你一顿吧!
叶娇高高抛起飞刀,又稳稳接入手中,短靴踢开裙裾,人已刺出第一刀。
这是锋利迅捷的一刀,像雷雨后陡然穿过云层的光束,横行无忌间充满大开大合的跌宕自由。
李琛避过利刃,飞刀探出,天青色的衣衫像一团积蓄力量的云雾,撞入光束中。
云层够厚,力量够强,便仿佛黑夜骤至,遮挡叶娇的眼帘,挡住飞刀的光芒,一击而过。
兵器相击,“啪”地一声巨响,他们双双退后,叶娇肩头的披帛断作两半,而李琛毫发无伤。
她索性丢掉披帛,站在殿内微微喘息。
屏风后的皇后似乎比叶娇还要紧张,她惊呼一声,又轻拍胸口,欣慰叶娇没有受伤。
可叶娇并未休息多久,李琛便已乘胜追击,打到眼前。
这一次他没有用兵器,只是用拳。拳风刚劲,一拳捶在叶娇手臂,叶娇险些丢掉飞刀。她只得步步后退,而李琛紧追不舍,终于,叶娇站在窗边阳光最盛之处,避无可避了。
她突然出拳,像一团飞在空中的火球,火焰熊熊,拳风虽不及李琛刚劲,却速度更快,就算是贴身而过,也让那片皮肤像被灼烧,刺痛一片。
一拳,两拳,三拳,足足打了李琛三拳,李琛才闪开。这三拳让他心中怒火升腾,恨不得挥刀砍去。
他大步向后闪避,因为步子很大,与叶娇拉开距离。不再选择近身搏斗,而是丢出飞刀。
飞刀在空中飞过,一缕叶娇耳边的碎发,在风中落下。
看来,李琛擅用暗器。
这一次,叶娇像是怕了,只是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