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李策重伤昏迷,叶娇神情大变。
不管金牌到底是谁换的,她的思思,受伤了?
刹那间,叶娇想丢掉金牌,策马跑去晋州。
你们打吧,该死的赶紧死,我去救李策了。你们十条命,也抵不过他一条。
但她站在原地,身体像被定住般,一动不能动。
但是如果,死的人是太子,李琛继位,她和李策,绝不会好过。而且她此时心急如焚,还在担心陛下。
“太子做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叶娇定了定心神,声音响亮道,“不过我这块金牌,的确是圣上亲赐。不如诸位军将陪我到南薰殿一趟,等见过圣上,自然分明。”
叶娇先拿出不怕验看真伪的气势,又唬住一部分兵将。
太子亲军将帅大喜,上前几步道:“既然叶郎中携圣上金牌来救太子殿下,尔等还不快快退下伏诛?”
李琛带来的是口谕,叶娇带来的却是金牌,他们当然更信金牌。
一时间禁军和太子亲军士气大振,可李琛绝不会错失斩杀太子、谋权夺位的机会。
“要去南薰殿,”他厉声道,“也得等确认你这块金牌是真的。不然你带兵闯宫,是要谋逆吗?”
“怎么确认金牌是真的?”叶娇问,“文思院、御史台、中书阁,你倒是说一个!”
文思院离这里远,也未必敢说是假的。而只要李琛敢让朝臣来这里,他们也会挡着,不让斩杀太子。
叶娇故意拖延着时间,可时间似乎很慢,慢得像在等一滴滴掉落的水,穿透石头。
面前的李琛面色冷厉,像露出利齿的豺狼,挥手道:“带文思院的人上来。”
他的声音笃定从容,让叶娇刹那间心神大乱。
竟然真有文思院的人?
她左右看看,再次握紧大刀。
实在不行,就打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也不辜负圣上的恩赐,不辜负她身为安国公府的女儿,承担的使命。
不知不觉间,太子李璋已经站在叶娇身前。
他背对叶娇,声音低沉道:“不管文思院的人怎么说,势必要拼死一战。你在我身后,别走远。”
“你拿的是假的?”李璨不可思议地伸手触碰金牌,道,“你可真是胆大!”
“真的!”李璟道,“我信叶郎中。”
他们着急,李琛也急。
他问道:“人呢?怎么还没有带来?”
“不必带来了!”一个声音在东宫围墙外响起,那么洪亮,裹挟雷霆万钧的力量,扬声道,“朕来为叶郎中证明!”
……
注:唐朝兰那泰,就是泰国哈。
第214章 男人报答
刹那间,从叶娇衣袖间掠过的风,都静了静。
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东宫的大门,灵魂仿佛已经出窍,四肢麻木动弹不得,只有眼眶中蓄满的泪水,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圣上!圣上来了?
没有云雨风雷旗,更无青龙白虎幢,皇帝出行的大驾卤簿仪仗,简化成几个浑身浴血的禁军,和禁军后面,神色无畏的百多朝臣。
皇帝身穿衮冕,额前垂白珠十二旒,玄衣红裾,白纱中单,衣绣十二章纹,佩革带、大带、剑。
如此庄重的衣着,是早朝或者祭典、征还酬军时的礼服。
他扶着内侍总管高福,迈步而入,站在东宫大门前的台阶上,那般英武不凡,即便不说话,也能震慑到九州四海。
“圣上!”叶娇忍不住唤了一声,同时跪地。
叶娇虽然忍住了泪水,却没有忍住哭腔。
激动、庆幸以及感恩上天的情绪,填满了她的心。
皇帝看着她,那目光慈爱温和又不失威严。
“叶卿辛苦,”他没有去看险些被杀的太子,也没有去看谋逆逼宫的李琛,而是深深看着叶娇,安抚道,“朕来了,你站在朕身后,朕倒要看看,谁敢质疑你手里的金牌。”
皇帝扫视四周,不等他再开口说话,禁军、太子亲军以及反军,全部放下兵刃,跪倒在地。
“叩见父皇!”太子李璋和赵王李璟、六皇子李璨齐齐跪地,而他们对面,魏王李琛却身体摇晃怔怔站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派禁军封锁了南薰殿,难不成叶娇来救太子,还能分出一波人马去救皇帝?
是谁,会在这种时候,拼死卫护皇帝?
不可能是这些朝臣的力量。
他们虽然看起来英勇,却根本没有兵刃。更有可能是在路上遇到皇帝,跟过来的。
李琛震惊异常,然后看到了皇帝身边的禁军副统领,严从铮。
他受了很重的伤。
胳膊、大腿甚至肩膀,缠裹着临时捆绑止血的布条。然而那些布条没什么作用。
严从铮站在那里没多久,脚下的地面已经一片通红,全是滴落聚集的血。
伤势这么重,他会比自己还要早死。可即便如此,他还卫护在皇帝身边,眼神坚定得像一只被驯服的家狗。
多么蠢,多么蠢!如果今日自己赢了,严从铮就是大唐国舅,就是从龙之功的重臣阁老。而如今,即便救驾有功,严氏也会被灭门。
李琛并不心疼严从铮。
他只觉得可恶、可气、可恨!头脑中疯了一般,想把面前的一切碾为齑粉。
严氏背叛了他!他的妻族背叛了他!
原来被人背叛的滋味,是这般刻骨铭心、蚀骨夺魂。
“来人。”惊惶和愤怒中,李琛听到皇帝的声音。
“在!”四面八方传来响亮的应喝,把李琛围得铁桶一般。
“魏王李琛……”皇帝略停顿一瞬,如果仔细听,能听到他沉稳的声音中,有细碎的颤抖。
那是身为父亲的不忍。
可是这淡淡的不忍,立刻被江山永固的皇族意志压倒。
“魏王李琛,”皇帝缓缓道,“谋反大逆、有悖人伦,现褫夺封号、改名李歹,押入天牢,择日处死。魏王府子女、妻妾、奴仆、护卫皆绞。其余协同谋计者连坐,待审讯毕,一同判罚。”
说完这句话,他严声道:“宰相何在?”
“臣在!”宰相傅谦出列,就跪在淌血的地板上,恭敬听命。
皇帝道:“此事由你全权处置,不可徇私轻饶。若有枉法,罪同谋逆。”
“臣——遵旨。”傅谦平举双臂,施礼叩首。
立刻有禁军上前,捉住已不再反抗的李琛。
他疯狂地大笑,在禁军的束缚中声嘶力竭地叫道:“父皇,父皇!你竟然给我改名!”
琛是多么尊贵的名字啊。
——“食我桑葚,怀我好音。憬彼淮夷,来献其琛。”
那是歌颂鲁僖公的诗经,是赞颂李琛母族的名篇,是归降部落敬献的珍宝。
“改名又如何?”松了一口气的李璨道,“没给你改成李犬,是不想玷污了李族姓氏。”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李琛转头看着李璨,嘲笑道,“父皇他只看重李璋,只偏爱李璋!其余弟兄,不过是他用来稳固皇权,牺牲的棋子。李珑打完了仗,父皇就把他丢弃;你跟着李璋鞍前马后,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报;对,还有李策,哈,哈哈,父皇让他去晋州平乱,让他出生入死为李璋扫清道路,就连他的未婚妻也不放过。你们,只不过是父皇的棋子,弃子!”
“住口!”赵王李璟急急地站起身,想要去捂李琛的嘴。
大庭广众之下污蔑父皇,是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所以想死得更早吗?
李琛扭头避开李璟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笑,只是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着李璟,问道:“还有你,傻得可怜。难道你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就没有怀疑过你的母后,你的兄长吗?你们可是一母同胞,一母——”
李琛的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禁军终于找来一块布,把他的嘴塞得严严实实。
李璟有些发怔,迷惑道:“你胡说什么?快!把他押下去。”
能多活一会儿,就多活一会儿吧,毕竟是兄弟。
李琛目眦欲裂,不甘又怨恨地靠近皇帝,似乎想再说什么。吹进东宫的风更加狂暴,叶娇随着朝臣一同起身,在风中想起李璨之前说的话。
他说小道士捎信来,今日风大,不要站在高墙边,砖瓦下。
其实今年会有风灾的消息,早就被司天台推演出,朝廷也多次交代各部要注意防范天灾。
但不会这么巧,今日就会刮很大的风吧?
叶娇这么想着,便站开几步,同时示意高福,引着皇帝返回南薰殿。
可此时忽然有一人哭着冲进来。
是淑妃鲁氏。
今日对淑妃来说,太过难熬。
一早接到李琛的消息,让她待在宫中,管束皇后,阻断皇后派人出宫求援的道路。
她那时激动万分,以为儿子必将告捷,却没想到等来了皇帝亲自平叛的消息。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得知皇帝已经不治,大限将至了。
淑妃急匆匆来到东宫,无论如何,她想救下自己的儿子。
如果难逃一死,那不如——
淑妃梨花带雨跪在皇帝面前,哭道:“臣妾疏于管教魏王,以至酿成大错。求圣上看在他孩子尚小的份上,让臣妾偿命,留他性命吧。”
皇帝厌弃地看了淑妃一眼,厉声道:“他如今变成这样,不是你疏于管教,是你管教太多。你是皇妃中唯一敢出宫偷见皇子的,也是最有野心,最蔑视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