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大唐朝廷发现吐蕃使团同李琛勾结,格桑梅朵需要尽快离开大唐。她要乘船向西再向北,等到了突厥人在草原的领地,再折道回吐蕃去。
却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叶娇。
她可太熟悉叶娇了。
安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李策的心中至爱,太子李璋觊觎之人。
只要能控制叶娇,大唐还能再乱点。
想到这里,格桑梅朵上前一步,道:“叶小姐别急,本宫也要到蒲州去,不如我们一起乘船?”
叶娇看起来有些犹豫。
“我要不要先到晋州看看?”她眉心微蹙问道,“起码见到楚王或者林镜,问清楚了再去。”
“楚王也到蒲州去了。”格桑梅朵道,“本宫的下人打听的。”
“找谁打听的?”叶娇声音松弛,柔和地问道,同时靠近格桑梅朵一步,露出信任的眼神。
格桑梅朵微怔一瞬。
若说一个叶娇不熟的人,必然骗不过她。说楚王,又唯恐他们之间有什么暗语。楚王身边的几个随从,她大抵知道名字,却怀疑已经有人回京报信,不在晋州。
那就只能说叶娇也想见的人。
“他姓林,”格桑梅朵道,“不到二十岁,是不是你说的林镜?”
“就是他!”叶娇的眼睛亮了亮,“他说楚王去蒲州了,就一定是去了!走,我们也赶紧去!”
叶娇说着上前一步,竟比格桑梅朵上船的动作还要快些。她甚至把马匹留在岸上,连马都不要了。
船家正拒绝说不再回蒲州,因为船上还有货物,要送往东都洛阳。
叶娇拿出令牌,大声道:“兵部办案!回去开船!”
船家无奈地回去,格桑梅朵的护卫三三两两上船,去监督船家,也搜索船上是否安全。
叶娇已站在连接船只和河岸的跳板上,她转身伸手,对格桑梅朵道:“殿下,让我拉你上来。”
格桑梅朵笑着伸手。
她们的手一个柔软一个有力,叶娇紧紧攥住格桑梅朵的手,把她拉近自己,却没有送上甲板,而是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抵住了格桑梅朵的脖子。
她带着格桑梅朵下船,同时踢翻跳板。
格桑梅朵的护卫大多都在船上,陡然生变,纷纷要跳下来。
叶娇大声道:“下来一个!我扎一刀!”
这一声厉喝吓得岸边的护卫也不敢再动。
“公主殿下,”叶娇冷笑道,“说一说你来晋州,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河边的风很大,一红一蓝两个身影僵硬地站着,裙裾飞扬,仿佛幽蓝的湖水着了火。
“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你到底……怎么察觉的?”格桑梅朵想要摇头,却发现只要稍动一下,脖颈就要被匕首刺穿。
叶娇郑重道:“因为我了解林镜。我哥丢了,他不会留在晋州,恰巧被你遇见。”
他会满世界去跑,去找,日夜不休,不惜一切代价。
……
第220章 惩罚恶女
“看来你很了解林镜,”格桑梅朵不甘示弱,竭力稳定心神,道,“但是你若杀了我,就算他找到叶将军,也没用!”
“如何没用?”叶娇道。
格桑梅朵用眼神示意护卫保持合适距离,伺机而动。她声音微颤道:“因为叶将军中了毒,只有我们吐蕃使团的药,能解。”
格桑梅朵不知道叶长庚还在不在人间,但既然尸体没有找到,总还有一丝希望。
“中毒?”叶娇手中的匕首有些颤抖,格桑梅朵趁机道:“是剧毒,啊——”
她忽然惊叫出声,吓得婢女瘫软在地,护卫也乱了阵脚猛退好几步。
那是因为叶娇偏转刀锋,在格桑梅朵的颈窝处狠狠划了一刀。
红色的血从少女的脖颈下汹涌而出,格桑梅朵浑身颤栗不停,忘记求救,也忘了该说什么话。
她以为叶娇会关心则乱,给她逃跑的机会。却没想到叶娇大怒之下竟然挥刀伤她。
“别说废话!”叶娇警告道,“让你的人都到船上去!”
护卫紧盯格桑梅朵,等待她的安排。格桑梅朵只觉浑身无力,几乎失去说话的本能。她想要按住伤口,却一动不敢动,勉力道:“你们……上船。”
这一句话甚至是吐蕃话,仿佛她惊骇之下,已忘了大唐雅语怎么说。
“所以是你给我哥下毒,”叶娇怒不可遏,“他护送你来到京都,路上甚至身陷狼群,险些死了。我们大唐人施恩不求回报,但绝不容忍恩将仇报。今日我就将你碎尸万段,一命抵一命!”
“你别……”格桑梅朵终于恢复了些神智,她恐惧又忧伤,解释道,“我是迫不得已,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
可是家国面前,哪儿有情谊?她来到这里,就是要搅乱大唐朝廷。要让皇子们自相残杀、血洗皇室宗亲,牵连无数人砍头、入狱、流放。
那些有勇有谋的皇子和朝臣,才是大唐国祚绵延的根基。
“解药呢?”叶娇问。
既然中了毒,当然要找到解药。
格桑梅朵抬头看向婢女,僵硬道:“给叶小姐解药。”
婢女迅速从衣袖中取出解药,却又犹豫着,摇头道:“殿下,万一她拿到解药,不放人呢?”
“把解药放在三丈远处,”格桑梅朵的头脑逐渐清醒,“本宫上船,叶小姐拿解药。”
“不成!”叶娇拒绝道,“我要带你找到我哥,等他吃下药,安然无恙,再跟你算账。”
谁知道这女人给的药是不是真的?
“叶小姐这么做,就是不顾两国邦交了。”格桑梅朵的伤口继续流血,她却已经没有那么慌,“本宫也绝不会忍受那样的耻辱。不如你杀了我,我的人再杀了你,咱们就在这黄河边,都不活了。”
“你如何保证解药有效?”叶娇问,“要不然你先把毒药吃了,再解毒给我看。”
格桑梅朵显然不会以身试药。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自嘲道:“因为我真的不想让他死,我喜欢他,从千里同行来长安时,我就喜欢他了。”
一滴泪水落在叶娇手指上,那么滚烫。
骄傲清高的吐蕃公主哭了。
“我暂且信你一次。”叶娇并未被她感动,只是不想再耽误时间。
若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立场不同,也不该肆意伤害。
去拿解药前,叶娇拽下了格桑梅朵的金项圈。
项圈由纯金打造,上面缀满各色宝石,还对称悬着五颗金铃。
“这个是证据,”叶娇解释道,“若我哥的毒没有解开,我就以此为凭,求圣上重惩吐蕃!”
格桑梅朵向船只跑去,叶娇也已经拿到解药瓶子翻身上马。隐隐约约,她听到格桑梅朵在制止部下。
“不要放箭!”
叶娇回头,远远见格桑梅朵站在甲板上,一只手捂住伤口,目光阴郁地看着她。
护卫们已经取出马匹褡裢下藏着的弩弓,格桑梅朵却伸开另一只手,拦住了他们。
叶娇心道你就算放箭也射不到我。
她的马闪电般冲进密林间的小路,远离普通弩弓的射程。
甲板上一时有些安静。
万万没想到躲过了白泛兮,又遇到叶娇。公主受伤,还损失了一瓶解药。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护卫询问格桑梅朵。
“你们想家吗?”格桑梅朵问。
她说着抬头看天。
天空灰蒙蒙的,虽然是清晨,却并不明亮,也没有故乡那种天高云阔、没有深邃的蓝和贴近地面的白,没有飘扬在道路两边的,浓艳小花。
“还真是想家了!”护卫们不敢说话,婢女回答道。
“先别急着回去,”格桑梅朵按紧伤口转过身,笑了笑,“先让我们北上,为我们的家,再做一件事。”
护卫退后一步,半跪应声。
“遵命!”
黄河水流湍急,逆水行舟有些慢,格桑梅朵立在船头,看向西边。
这一次回去的路上,不再有那个赤诚英武的少年人随行救护。
“请原谅我……”她喃喃自语,声音落入水面,被船桨卷起的浪花淹没。
流水“哗哗”作响,风很柔软,山林中偶有虫鸟飞起,颤动枝桠。
天色渐亮。
青峰回去求援,林镜也没有闲着。他割断藤曼捆在粗壮的树枝上,做了一副担架。
一面做,一面提防狼会回来。
林中狼嚎声不断,但是听起来,越来越远了。
“叶兄怎么会认识一头狼?”李策也有些好奇,他坐在地上,背靠树干养精蓄锐,闭眼问。
叶长庚吃了李策带来的干粮,又饮过热水,渐渐恢复了一点元气。
篝火在燃烧,烤肉滋滋冒着香气,叶长庚大口闻了闻,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摸过它的肚子,像是以前遇到过的一只。”
他讲了自己护送吐蕃使团进京,路上遇到狼群,缝合狼肚,救了一只狼的故事。
李策凉凉地笑了。
晨曦的微光照在他的额头上,游龙般凛然的脸上,似镀了一层冷峻的光芒,他缓缓道:“一头狼,都知道知恩图报。可有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