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除他自己、赵王、楚王妃、白泛兮、林奉御以及皇帝的贴身亲随外,所有在这个大殿内的人,全部处死。
无论白泛兮审问的结果如何,无论是否与投毒有关,只要听到了这些,见到了这些,一律死罪。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走漏风声、丑闻传播。
殿内哭声一片。
有人要跑出去,却发现殿门紧闭,禁军守在外面。
有人瘫软在地,目光呆滞动弹不得。
白泛兮面露难色,质疑道:“可这些并未参加宫宴,只是服侍在这里的宫婢内侍……”
“一律处死。”李璋神情肃重,对白泛兮施礼,“请太傅大人恩准。”
白泛兮是太子太傅,也便是太子的老师。太子这个时候突然称他太傅,是要让他看清形势。
的确,为了几个内侍宫婢,实在没有必要得罪太子。
但是同样质疑这个决定的还有叶娇。
“请殿下慎重。”她站起身。
因为跪得太久,猛然站起,叶娇双腿酥麻僵硬难受,头也有些晕。
李璋伸手就要拉她,被叶娇转身避过,正色道:“酒宴上的人无法饶恕,可这些在寝殿服侍的宫婢内侍,只有四人。殿下信不过他们,可以把他们送去立政殿,伺候皇后娘娘。”
这样虽然禁足,但是能够活命。
李璋却不屑于考虑这样的事。
“父皇让本宫作主,”他看向叶娇,道,“你可以到父皇那里,为他们求情。”
内殿内几个内侍宫婢仍然跪着,面色惊惧,看看叶娇又看看太子,魂不附体肝胆俱裂。
其中有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婢,跪着爬过来,攥住了叶娇的衣袍。
这真是无妄之灾。
知道自己是奴婢,命格下贱,却不知道没有犯错也能被处死。
“去就去!”叶娇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太子挡住。
他挡在叶娇面前,因为站得太近,仿佛能感觉到叶娇炙热的呼吸。
太子低下头,在这难得的接近中,低声问道:“父皇今晚已经很疲累,王妃的孝道哪里去了?”
叶娇抬头瞪着他。
一个觊觎弟媳的人,同她谈孝道?
一个背叛生母的人,同她谈孝道?
她不说话,只是鄙夷厌恶地看着李璋。
李璋在这样的注视中收回视线,面色微动,道:“既然如此,这些人的性命暂时留着,容我明日向父皇禀告。”
殿门打开,禁军已把殿外受审内侍宫婢拉出去处死。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挤进来,慌慌张张禀告。
“太子殿下,不好了!”
“怎么?”李璋的身体一瞬间紧绷,脊背挺直面色阴冷。
“圣上昏厥,摔在花池子上了!”内侍跪地道,“好在御医跟着,但圣上摔破了头,昏迷不醒。”
……
注:解释皇后“内事五枚”是什么东西:五枚,是五项财权的统称,印章像梅花,分五瓣。它监督皇帝执掌的五权,由皇族中母系执掌,同皇帝相互制衡、监督。在某一事情上,须由五个瓣同时落款,该指令才能得以执行。所以称“外事五权,内事五枚”,也就是外掌权、内掌财。外分五权以运作,内分五枚以监督五权。
讲真,皇后的权力其实挺大的。
第275章 等同即位
寝殿内气氛凝重。
御医进进出出,没有人敢下一句论断。
皇子公主都被召回,二品以上的嫔妃也前来侍疾。
高福转达了皇帝先前的旨意,众人的视线在妃嫔中寻找,找到贤妃和白昭仪的身影。
既然协管后宫,圣上病重这件事,就由她们负责了。
贤妃面容惊讶,询问高福为何如此。高福摇着头,表示不方便说。
而白昭仪牵着小皇子李瑾,在片刻的诧异后有些慌乱,勉强掩住内心的欣喜,向殿外看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应该在。
果然,白泛兮站在殿门口,同匆匆赶来的宰相低声说话。他感觉到女儿的视线,却没有回应。
白昭仪的心情骤然又变差了。
得了协管六宫的差事,固然是好事。
但是她一直唯皇后马首是瞻,如今听说皇后神智失常禁足宫中,不会连累自己吧?而且贤妃的品级比她高,她事事都需要听贤妃的。
还有皇帝,可千万不要死了啊。
她还年轻,不想守寡。
另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之前在宫宴上,皇帝不是还好好的吗?自己还给他剥了一颗荔枝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高福已经告诉李璋他们了。
皇帝一直忍着愤怒的情绪,走到花池边时,踢到了某位宾客掉落的酒壶。酒壶在地上滚动着,撞到花池,皇帝也突然爆发。
他拽下腰间的玉佩,拍在花池上。
玉佩竟然没有碎。
皇帝便像发了狂般,一次次拍下去。高福吓得不轻,也只能跪地抱住皇帝的腿,求他息怒,求他爱惜身子。
可皇帝大吼道:“狗彘鼠虫之辈,狗彘鼠虫之辈!”
他连骂两声,忽然直挺挺向后倒去。
高福起身去扶,已经晚了。
高福自责,当着李璋的面,连扇自己好几个耳光。
“不怪高总管,”叶娇出言宽慰,“眼下要快些诊治。几位皇子轮流陪在圣上身边,康王也该请来。”
李璋神色凝重,按叶娇说过的话嘱咐高福,又安排白统领注意宫中警戒。
白泛兮离去,叶娇和李璟一起前去侍疾,李璋走慢一步,唤住高福。
“父皇摔的玉佩,是那枚吗?”他问。
没有说是哪一枚,但是高福会意,身子佝偻了些,叹息道:“是圣上和皇后娘娘当年的定亲信物。”
他们相识四十年,成婚三十余年,数十年彼此扶持、伉俪情深,却在今日恩断义绝。
她为了太子,为了裴氏家族的利益,牺牲另一个儿子,把儿媳推入火坑。
那是她的儿子,也是皇帝的儿子。
皇帝在皇子和朝臣面前维持仪态和尊严,可当他独自带着随从走回大明宫,一个小小的酒壶,就能让他难以自抑、发怒崩溃。
御医终于做出诊断,同样是林奉御前来回禀。
纵然林奉御性子稳健,此时也有些惊慌失措了。
他跪地道:“圣上虽然磕破了头,却只是皮外伤,养几日也便无碍。可圣上气血逆乱、脑脉痹阻,臣等只能竭尽全力,以银针疏通筋脉,佐以汤药,静待回转。在此之前,圣上能否苏醒,暂未可知。”
烛光摇曳,看不清太子的神色。
但叶娇注意到,他紧张的肩头渐渐放松,语气依旧沉稳,转向宰相,道:“阁老以为,眼下该当如何?”
“该由太子协理朝政,以安民心。”傅谦恳切道。
这是一件不需要有异议,也不会有异议的事。
太子本就是皇储,若圣上驾崩,则由他即位为帝。
朝臣此时正等在宣政殿,傅谦先行前往。
叶娇也抬步离开,在外面安静些的殿廊下,李璋追上了她。
今夜到最后,他是最终的得利者。
皇后禁足,不能再管束他。
圣上重病,他已手握大唐权柄。
只有一个人,是他还没有得到的。
“你还好吗?”李璋开口问。
今夜他救了她,即便他们之前曾有误会,叶娇也该对他存有一丝感激。
叶娇没有理他,继续向前走。
“你中了蒙汗药,该回去休息。”李璋又道。
叶娇猛然转过身,惊得李璋停住脚。他痴痴看着叶娇,神情关切。
她总是这么眼神锐利,仿佛在心中藏了一柄剑。
可她对待旁人时,却温柔多情、善解人意。
“谁说我中了蒙汗药?”叶娇冷声道,“皇后娘娘一视同仁,给我的药和给五哥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李璋道,“你明明……”
你明明只是瞌睡。
如果你中的是催情药,为何对我……
李璋无法问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