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阵阵喊杀声中,两队骑兵很快接触上了。
马的速度是极快的,而骑兵对骑兵不同于骑兵对步兵,又是短距离接触,什么战法战术战阵都是无用的。
等你摆好阵了,敌方骑兵已经冲过来了,一旦被敌人骑兵近身,被打个措手不及,就只有一败涂地的下场。
这时候拼的就是兵,是铠甲,是兵器。
北戎人擅骑射,他们最擅长的战法就是拉开距离举弓散射,一边骚扰打散敌方队形,一边进攻。
这是对步兵的打法。
对上骑兵,则就是直接上去拼杀。
认真来说,北戎这些骑兵还没正儿八经对上过的昊国的骑兵,在北戎人的眼里,每次都是那百十来骑,叫什么骑兵,他们打得最多的还是昊国的步兵。
而昊国的步兵就是一群待宰的羊羔,多冲上去冲几次,他们自然就溃散了,然后一个个收割便是。
可这一次,杨變所领的骑兵,让北戎骑兵大开了眼界,甫一上来就吃了闷亏。
就在北戎骑兵张牙舞爪挥着各种武器疾冲而来时,对面昊国的骑兵却突然为之一顿。
只见那正前方穿着黑甲的领头骑士微微一扬手,前头的人都俯下身去,一阵密集如雨的箭矢从后方飞射而出。
“快躲!”
“是昊国的神臂弩!”
北戎骑兵之所以没选择射箭,是因为天黑又骑着马,短距离冲锋根本射不了两箭,人就到近前了,何必多此一举。
可他们却忘了昊国有一种不用拉弓瞄准的弓箭,虽然它填装箭矢的时间比弓箭长,但它易于瞄准,不用拉弓,只用事先填装好箭矢便能用。
所以这一波是早有预谋对上没有防备,没有防备的自然要吃亏。
随着箭矢落下,位于最前方的北戎骑兵纷纷落地,就仿佛割麦子一般,被割了一茬。
而借着这个势头,杨變带领的骑兵尖端,已经宛如尖刀也似的插入敌人阵队之中,并很快地将这个口子划了开。
“杀!”
借着马的冲势,他们根本不用太大力气,只是把手中兵器横向使用,便能将借机将许多北戎骑兵扫下马。
骑兵一旦落马,在这种多骑兵战场上,几乎是九死一生。
不同于北戎骑兵的兵器混杂,昊国骑兵的武器是制式的,一般按照远弓近刀冲锋矟三种来配备。
矟可以是枪,也可以是矛,军中多用双刃矛,既可以劈砍还可以刺,而杨變则手持着一杆马槊。
马槊也是矛的一种,但比普通的枪矛更长更重,槊锋刃也更长更尖锐。
一旦在战场上看见使用马槊的骑兵,几乎可以不用怀疑,这必然是猛兵悍将,战场上的大杀器。
马槊的诞生就是针对骑兵而设,尤其是配甲的骑兵。
这也是为何慕容兴吉挖空心思也要弄出一支铁塔兵,因为普通骑兵哪怕是配了普通重甲的骑兵,也禁不起昊国的床子弩和马槊那一刺。
什么是收割?
这便是!
经过昊国骑兵这一射、一冲,北戎骑兵的队形已经散了,死伤也十分惨重。
八百骑兵转瞬便折损了四分之一,这让位于后方的慕容兴吉目眦欲裂。
杨變!
他的宿敌!
而局势到了此时,敌我混战成一团,骑兵优势已被用尽,已经到了真刀真枪开始拼杀的时候。
可由于昊国占了先机,收割了北戎不少人头,哪怕是那些嘴里喊着杀其中心中畏惧的新手,此时也打出了血性。
“杀!”
“屠尽北戎狗!”
昊国骑兵战得酣畅淋漓,他们何曾打过这样的仗?
为了能对付北方的骑兵,朝廷给为数不多的昊国骑兵堆铠甲堆兵器,可军械堆了无数,又有何用?
因为防止武将专权,下面的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每每临到战场,现场磨刀。
而这些昊国骑兵们,他们太精贵了,精贵到轻易不会动用。而老兵都是要经历战场厮杀的,没有厮杀就没有经验,真到用的时候,明明穿着最昂贵最精良的铠甲,却犹如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他们缺乏真正厮杀,更缺乏一场顺风仗,而战场上战机都是稍瞬即逝的,一旦把握不住,或是心中有怯懦,便会被敌人迎头痛击,而后兵败如山倒。
如此往复,便畏战怯战。
而此时,他们的血性已起,豪气万丈。
昊国骑兵不弱北戎!
从来就不弱!
最前方,杨變早已瞄准位于马阵后方的慕容兴吉。
那獠一身在火光照射下流光溢彩的铠甲,不用说话便让人知晓他的身份,更不用说他头上的凤翅兜鍪。
新仇旧恨!
杨變单手斜持马槊,畅声大笑道:“慕容小儿,可敢一战!”
可这人也是,他问人敢不敢战,却根本不等对方回答,反而借着北戎骑兵愣神那一个间隙,冲势更快地往前方冲去,并单手一槊刺出。
围绕在慕容兴吉身边的亲卫,根本没预料到前方的骑兵会走神,也没提防杨變会冲得这么快这么猛,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一槊已经刺过来了。
“皇子快躲!”
有人甚至立刻用刀螳臂挡车地冲槊尖斩了去,顷刻这一群人就乱成一团。
慕容兴吉并不惧战,也不怕战,他能得如今地位,便是他在战场上身先士卒敢于拼杀拼出来的。
可方才杨變那一喝、一冲、一刺,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
前世他就是这么死的,至今眉心犹有一股寒意。所以他愣了一下,这一愣之间错失反击先机不说,还让己方士气荡然无存。
而另一边,几个用刀去螳臂挡车的亲卫,直到刀劈砍上去,才知道对方是虚张声势。
是的,杨變是虚张声势,须知刺出的力量是需要蓄势的。
他猛冲而来,尤其之前充作刀尖将北戎马阵打了个半穿,要知道越是在前头的人,承受的攻击越多。
等穿插过来,还未喘气,又朝慕容兴吉冲来,自然那股力量还未蓄起。
可他为何这么做?
难道是呈匹夫之勇?
……
城墙之上,正在击鼓的元贞其实早已看到下方战况,自然看到了杨變,也看到慕容兴吉,更看到下方两国骑兵的对撞。
开始她心中担忧,担忧昊国骑兵不敌。
在看到杨變竟然使诈,致使昊国骑兵占据先机,她心中一松。
又见杨變突然挑衅慕容兴吉。彼时二人隔了近五十米的距离,中间更阻隔了二十多骑,她心中焦虑,深怕他记着之前慕容兴吉要她之仇,此时不顾自身安危要去报复,却又看见他那风驰电掣般的一冲,一刺。
她正屏住呼吸,突然又见他那兵器被人劈砍了下去,猜到他可能力竭,更是担忧地连击鼓都停下了。
谁知,这人手腕一收,兵器已然收回,同时速度极快地策马飞驰而过,并哈哈大笑起来,这才发现北戎马阵自此已被他打了个对穿,他其实在使诈。
“杨将军威武!”
“杀啊!”
显然此举更加鼓舞了后方昊国骑兵的士气,众人更是奋勇。
自此元贞才明白,原来他此举根本不是呈匹夫之勇,而是蓄谋已久,包括挑衅慕容兴吉,包括之后发生的事。
一切不过是为了打穿北戎骑兵的阵队!
此时紧随着杨變的后方昊国骑兵也来了,大势已成!.
“皇子,快撤吧!”亲卫哈擦道。
如今昊国骑兵大势已成,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骑兵马阵一被打穿,敌人便可立即绕到一侧骑兵身后,再进行一场新的冲锋,并可与前方自己人汇合。
到那时候,就是被人包饺子似的围着打。
以前他们都是这么对付北鞑骑兵和昊国骑兵的,自然知晓厉害,一个不慎可能就全军覆没。
而汲县那,别看他们跟昊国骑兵对阵,其实时刻注意着汲县城里的动静。
之前那声入云霄的混乱声,早已不知在何时平息,显然与那城楼上击鼓的红衣女子有关。
一旦汲县那缓过来,整队出城援助骑兵,他们就是腹背受敌,可能会全死在这。
他们能死,皇子不能死,因此哈擦格外焦急。
慕容兴吉又怎可能不知其中厉害,可他不甘啊!
他不甘!
他布置许久的万全之计,就这么被破了?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祝顺远那没有出错,他已经按议定那样在城中引发混乱,并带着人跑了,丢下满城的混乱。
出错的是她,萧元贞!
本应该被蒲察倧带过河的她,突然出现在汲县。之前蒲察倧掳到元贞后,邀功心切,就命一人快马回去报信。
慕容兴吉收到信后,甚是喜悦。
甚至想好了,今晚攻下汲县,打过北岸,等再过一两日人正好送到他面前,是时他会告诉她,她的选择是如何错误。
无人知晓,当慕容兴吉好不容易打退昊国的围剿,得知这一切都是昊国诡计,他们表面答应和亲之事,实则将萧元贞嫁给了杨變,他心中有多么愤怒。
所以他制定继续南攻的计划,一路带着北戎大军攻城略地,打到黄河北岸来,就是在告诉昊国惹怒他的下场。
以及告诉她,她的选择是如何错误。
如今倒好,明明应该在蒲察倧手中的人,现在到了汲县,还帮着汲县解了营啸之危。
还有那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