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宜道:“事情既已商定,你二人就先去做准备吧。公主不是说了,要人要兵尽管开口,你们最好提前预设好可能会发生的场景,做好万全准备。"
这话自然不是提醒罗长青,而是提醒宋浦。
毕竟他年纪轻,比起罗长青来说,还是嫩了太多。
罗长青站起来道:“走吧青霜,我们商量商量去,此番出去可不光只是当去说客,既然接了这差事,就一定要把事情办成了,恐怕到时候……."
两人边说边走,其他几人也各自散了。
"噗......"
熠儿连噗了两声,噗了杨變一脸口水。
当爹的直接就愣住了。
元贞失笑,忙拿起帕子给儿子擦了擦嘴和下巴,又对杨變说:“他最近又在长牙,口水多,可能是牙根痒,总喜欢噗噗。"
杨變用袖子把脸抹了抹,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小不点。
"这小子怎么会走了?"
元贞无奈道:“他哪会走,还不到周岁,就是快能自己走了,最近总喜欢扶着围栏走来走去。"
为此,元贞专门让人把临着窗下的木台四周,用木栅栏围了起来。之前天热时,木台上就铺着席子,现在天凉了就铺上薄毯子。
随他怎么在上面滚在上面爬,既不怕摔着,地方也够宽,足够他折腾了。
元贞也不知熠儿到底因为是男童,还是随了杨變的,精力格外旺盛。这小子劲儿也大,胳膊腿都有力气。
民间有种说法,四翻五滚,七坐八爬,九月十月叫爹娘,十一会站,周会走。
偏偏这小子总要比别人早,五个多月就会坐了,能自己坐了,他就不愿让奶娘抱着了,一抱他就挣。
这不,十个月就能自己扶着东西站起来,自打会站后,他就不愿意坐着了,没事自己就起来了,扶着围栏挪步子。
就这么挪了几天,突然就顺溜了,能扶着围栏走了。
自打会走后,他就更不消停,为此元贞又特意命人在木栅栏上包了层布,就怕他左一扑腾右一扑腾,撞伤了自己。
"又长牙?这么说,这小子长牙了?”杨變诧异道。
元贞给熠儿擦干净后,就将他放在褥子上,一见娘放开自己,这小子就宛如脱缰野马,连忙爬走
了。
如今他离了助力自己还走不了,不过爬他很精通。
“一般婴孩六个月就能长牙,他已经长了四颗牙了,最近我瞧着他门牙旁冒了两个小白尖儿,应该是又要长牙了。”
杨變实在吃惊,像元贞那样脱了鞋席地而坐,又对不远处的熠儿招了招手。
"臭小子,过来爹看看。"
熠儿见有人叫自己,他回头往这边看了看,突然一屁股坐在褥子上。也不知是听明白了,还是自得其乐,就露出四颗兔子牙咧嘴笑。
他本就生得白嫩,还圆圆胖胖的,这一笑真就比那年画里的白娃娃还漂亮可爱。
突然,他摸起一旁的拨浪鼓,哼哧一下扔了过来。
力气可真大,虽然扔得不准,若是再准点,就能砸到他爹了。
见娘和这人都被自己吓得一跳,他嘎嘎嘎嘎地笑了起来,像个不倒翁一样笑倒在褥子上。
元贞也不禁笑了起来:“你幼时是不是也这么皮?我幼时可不这样。"
杨變微窘着脸,摸了摸鼻子:“我幼时可没这么皮,我娘说我小时候可听话了。"
元贞才不信。
这时,杨變已经把臭小子抱过来了。
真是劲儿大!
在他爹怀里就像一条刚离水的小鱼,手脚并用的蛄蛹着,脖子腰手脚腿儿都在使劲儿地乱挥乱蹬,就是不让抱,期间小手还在杨變脸上拍了一下。
"小东西劲儿还挺大的,居然敢打爹了。"
杨變将他翻过来,穿着破裆裤的小屁股朝上,放在膝盖上,轻拍了两下屁股。
元贞见他是在跟孩子玩,倒也没出声制止。
杨變见她眼色,凑了过来:“怎么?怕我揍他?我跟你说这种皮小子,就要多揍揍,才越揍越皮实。"
"这么说,你小时候就是被揍着长大的?"元贞挑眉。
"可不是!”杨變大言不惭,浑然忘了自己方才还在自己幼时很听话的事,“我爹经常揍我,门后的扫帚疙瘩都揍坏了好几个。"
就逮着屁股打,小时候在他印象里,他的屁股就没消过肿。
就那,他还天天在外头招猫逗狗,四处惹是生非。
他爹也就容着他,说揍他其实就是做做样子,也是对他惹祸做出回应。
看,我都揍他了,都揍成这样了,实在管不住。
私底下,他爹却跟她娘说,臭小子皮一些好,这种乱世,不够皮实的人活不长。
后来他的经历恰恰佐证了这一说法,所以他才能皮糙肉厚活到今天。
思及过往,杨變分外感叹。
看看一旁神色淡然却面含笑容的元贞,再看看还在他膝上乱扑腾的儿子,杨變一把将她搂了过来。
"辛苦你了,我不在,家里的事都得你顶着,还有这么个皮猴小子惹你烦你。"
元贞却道:“熠儿虽然皮,但他也很听话,只要吃饱喝足了,能自己玩一个下午。现在不让人抱了,他自己就能玩,玩累了就睡,有奶娘和绾鸢她们在一旁看着,倒也不用我操心什么。”
“至于外面,之前确实忙,因为各处的人手都不够,什么事都得找你才能决定,现在好了许多,大家各司其职,分摊了不少事。"
对于元贞选才的事,杨變是知道的。
在他来看,这么做就对了,让那些指着换个地方还想仗着以前身份的国戚勋贵们都好好看着,没有本事没有能力那就穷着饿着。
能者居之,无能之人就一边去。反正前半辈子享了人一辈子都享不了的福,如今受受苦也挺好。
“我还寻思着,他们来到襄州后,多少要闹出点事来,没想到竟然很消停,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杨變摸了摸下巴道。
“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吧?又或是没找到机会?"
这时,熠儿总算从爹腿上爬起来了,打断了二人的话,让二人的注意力都挪到了他的身上。
杨變在家里待了三天。
这三天什么事也没干,除了拉着元贞在榻上厮混,就是陪熠儿玩耍。这三天熠儿也终于学会叫爹了,之前他也就只会叫娘。
杨變走的第二天,宋浦和罗长青出发了。
为此,他们特意要走了五千之数的兵,都是新募来的,暂时还属于杂兵。不过别人可不知道,反正这五千之数看起来很唬人。
要知道南边几乎没有什么战火,因此各地驻兵并非禁军,而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厢兵。也就淮南东路因为跟京畿路离的近,且运河穿境而过,是禁军驻军,并且还有一支数量庞大的漕兵。
不过后者可以忽略不计,毕竟没什么战斗力,平时都是干些杂活,且杨變所领的军队就在附近,真有什么事,顷刻就能领着人压境。
这五千兵力主要是陈兵边界,用来恐吓淮南西路的。
是的,为了赶时间,罗长青和宋浦准备双线并行。
罗长青准备去更难啃的东路,而宋浦则去西路。
不提这边。
宋浦和罗长青出发后的第二天,宋广福来了。
如今宋广福也甚得元贞倚重,他依旧还管着整个的襄州境内的各项事务,虽然随着各个异军突起的新官衙被削弱了一部分权柄,但以前他就被四司压在头上,本就没啥权力可言。
这老小子也甚是兢兢业业,看似其貌不扬,但元贞交给他办的差事,他还没办砸过了。
"怎么了这是?先喝杯茶缓缓。"
宋广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倒也没喝茶,缓了缓气息,道:“公主,有件事不好了,怀宁公主被她的婆婆给告了,说她恶逆不孝,不敬婆母,殴打丈夫,带着女儿私逃。”
坐在上处的元贞,当即皱起眉。
宋广福又道:“此事把庆阳公主及其夫章家也牵扯上了,说是其纵容包庇,私藏逃妇。"
时下律法对女子甚是严苛,七出之条就不必说了,妻告夫要刑狱三年。古有十大罪,流传至今,是为谋大逆、谋反、恶逆、不道、不孝等。
这十罪者,犯其一最轻也是徒三千里,更别说宋广福短短一段话里,就包含了其中的两大罪一一恶逆、不孝。
对于怀宁公主的事,元贞是知道的,俱是因章家几个男人,如今其中有两人进了巡检司,庆阳的丈夫章禹则去了光化军,都是凭真才实学进去了。
因此,自然庆阳也浮出水面,更不用说住在其家中的怀宁。
在得知怀宁遭遇后,元贞也甚是唏嘘,却又不意外,因为早先她就有所耳闻,说是怀宁公主的婆婆是个刁妇,不过幸亏丈夫还算体贴。
万万没想到这体贴的丈夫,也架不住有个刁妇的娘,如今又闹得这么一出。
“是那陆老婆子告怀宁,还是其夫告怀宁,你要分辨清楚这点。”
宋广福有些不明白,这难道还有什么区别?
元贞缓缓道:“你要知道,昊国律法虽严苛,但也要讲究捉贼见赃,捉奸捉双,也就是讲究罪证。只凭一老妇红口白牙,可不能随意给人定罪。恶逆不孝都可以是片面之词,但你所说的殴打丈夫,带女儿私逃,则是需要罪证的。"
先不说前者两个重罪,逃妇是可以置喙的,毕竟怀宁住在亲妹妹家,男方家也知晓,不然怎么连章家一并告了?
所以这不算是私逃。
唯一能确切给怀宁定罪的,就是殴打丈夫这一项。
若陆鸣死咬着此事不放,这个罪名可不轻,往重里说可以算十大罪之三的恶逆,往轻的的说-一夫伤妻,罪减二等,妻若伤夫,则罪加三等。妻若殴夫,不管伤与不伤,先杖一百,若有伤,轻则徒三年,重则徒五年。
这是什么狗屁律法?
元贞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暗暗皱眉,面上却还是不疾不徐。
“我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是要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宋广福倒也没问出口,有些犹豫道:“下官觉得应该是陆老婆子自己要告儿媳的,下官见那位陆驸马甚是为难,连连哀求其母不要再闹了,可惜却劝不住他那泼妇的娘。"
那陆老婆子之泼,反正是宋广福平生所见之最,他就没见过有如此难缠的老妇的人!
平时普通人告状,都是要先递状纸。
人家却不这么干,在官衙里撒泼闹着要见主官。等见到他后,就一顿疾言厉色谴责儿媳说要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