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气氛融洽祥和。
书房外,希筠气得快将自己的衣角揪烂了。
绾鸢无奈地看着她,低声道:“你气什么,不是早就知晓公主与他二人之间不对?公主既没说什么,就说明是自己愿意的,你又气什么。”
希筠噘着嘴,小小声说:“姐姐,你是没看见他方才看公主那眼神,哪有这般看人的,恨不得把人吞了似的!公主金尊玉贵的,他倒像个蛮夫,以后要是公主真跟他有个什么,还不把咱公主生吞活剥了,公主她能受得住吗?”
什么叫恨不得把人吞了?
什么叫公主能受得住吗?
这话说得绾鸢臊臊的,到底她比希筠大上几岁,明白得要多些。
不过希筠的担忧并非无谓,这还是公主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如此亲密,还私下里定了终生。
虽然绾鸢倒不觉得这‘定终生’能困住公主,她若不愿了也就不愿了,可按当下世俗,以后两人肯定要成亲的。
若真成亲了,希筠的担忧必然会成真……
呸呸呸,她到底在想什么!绾鸢红着脸心道。
这时,希筠又说:“我总觉得都是这蛮子哄骗了公主,定是他死缠烂打,缠着公主不放,公主拗不过他才被迫如此的。”
绾鸢不知该说什么,其实二人都知晓公主秉性,她若不愿的事情,大概没人能强迫她。而希筠此言,明显是气恼下的话。
“行了,当下要紧的是你我二人要守紧门户,别让外人靠近了。你在这守着,别让其他人靠近,我去外面看着。”
希筠蔫蔫道:“知道了。”
……
房里,元贞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垂目看了看矮几下。
其实这罗汉床并不是适宜伏案书写,但它有一个好处,可以随便改换姿势,想靠就靠一会儿,想歪着就歪着,此时她就属于是半靠的坐姿,脚自然是放在矮几之下。
她本就是刚沐过浴,寝衣外头随便套了件长袍,打算等会就睡了,脚上自然也没穿足袜。
方才倒没觉得有什么,此时这厮坐过来,竟趁她不注意时偷摸她放在矮几下的脚。
再抬目看看他神色,似真把那闲书看进去了,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除过他的手捏着她的脚尖,似是无意的摩挲着。
元贞想了想,决定忍了。
说不定就是无意之举,就好比她看书看入了神,偶尔手里也会无意识地抓个东西摩挲着。
可忍了一会儿,她有些忍不住了。
因为他的手捏的范围越来越大,甚至蔓延至半个脚掌。他还时不时拨弄下她的脚趾,搓一搓指腹,仿佛在盘弄着什么玩意儿。
若非她知晓此人色厉内荏,其实内里很纯情,大概也不懂什么男女之事,还真以为他是什么眠花宿柳的老手。
而且很痒!
是的,很痒,痒得元贞忍不住。
“你摸够了没?”
杨變恍然抬起头,经过她眼神指引,才看到自己干了什么。
他忙松开手:“误会,都是误会。”
元贞蜷缩了好几下脚趾,才驱除那痒意。
她将脚收回来盘在腿下,可这么做又觉得太过刻意,明明他似乎就没怎么在意,如此不是显得她很小气?
于是她又把脚放回了方才的位置。
可过一会儿又觉得不对了,这一次倒不是有人摸自己的脚,而是有人在扯她的裙角。
倒也不是扯,就是缠在手里把玩。
元贞很是无奈,关键他又装模作样做得一副无意模样,她若开口斥他,显得她很不近人情似乎。
奏疏自然也看不进去了,她抬目无奈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你睡下我就走,反正我没事,平时睡得也晚。”他回答的倒是理直气壮。
“我这就准备睡了。”
杨變放下书,扬起眉,竟有几分怀疑之色。
“真的?你这么早就睡了?”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元贞扔开手中的奏疏,气恼地坐直起身,下榻打算现在就去睡给他看,哪知因太急的缘故,脚在脚踏上试了几下都没穿上鞋。
仿佛这绣鞋也跟她作对,几次都没找到鞋口。
突然,鞋口找到了。
元贞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竟不知何时弯腰下去帮她把鞋摆正了,见她也不知道去穿,还主动将鞋套在了她脚上。
明明隔着一层鞋,她却觉得脚仿佛被火烧了似的,红霞从脚踝一路蔓延上来直至脸颊。
又见她不动,他又帮她把另一只鞋套在脚上。
套完了还不算完,他隔着鞋捏了捏她的脚尖,道:“你这脚真小,比我手还小。”
他还抬起她的脚,跟他摊开的巴掌比了比。
哪有!明明差不多大好吗?!
而且他那是一般手吗?小桃子窝上去都显瘦了。
“你是不是不想走路?你要是不想走,我抱你去卧房,我力气很大。”见她还是不动,他煞有其事道。
本来的羞意顿时没了,反而成了恼。
元贞差点没一蹦站起来:“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他轻笑一声:“走了,走了。”
说是如此说,走起来却慢条斯理的,哪还有之前翻窗户进来时的矫捷。
.
接下来两天里,偷点空杨變就来了。
来了也不做啥,要不就是说会儿闲话,但大部分时间元贞都忙着看奏疏,他就杵在一旁。
时不时撩拨下她,也没有那种特别过格之举,就是摸摸她的手,摸摸她裙角衣角啥的。
元贞也看出他其实就是想亲近自己,又怕行为唐突轻佻,于是就转化成这样了。鉴于此,对于这点小举动,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倒也纵得他越发得寸进尺了,在她面前也越来越随意,本性暴露得越来越多。
他粗鲁,身上总是汗津津的,也不知道擦擦,还总得她提醒。
可想着外面实在热,也能理解,就是这习性不好。
他厚脸皮,总是没事招惹她,却又刚刚卡到她会爆发的临界点,瞪他了他都不改,总会故态复萌。
还越来越放肆,时时刻刻都在侵占她的地方!
她若在罗汉床上,他必然要把另一半占领,她若是在书房里,他一定会搬把椅子过来,就坐在旁边,时不时还会把那双大长腿翘上来,搁在她眼皮子底下晃。
还不跟她见外,她吃过的果子用过的叉子,甚至喝过的茶,他经常会拿错端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吃了用了,说了也不改,下次还会弄错。
由于杨變来得太频繁,简直就是见缝插针,如入无人之境,也知晓绾鸢希筠帮她守门辛苦,元贞就忍了一天,第二天就把所待之处换成了在船上。
让人备一艘小型画舫,打着游湖的幌子在金明池里寻一处背人处停着。
除了划船的人,楼上不留其他闲杂人,只绾鸢和希筠二人服侍,如此一来既防人窥视,希筠二人也能轻松些。
这下倒好,不用顾忌怕走漏行迹,这厮越来越放肆了。
元贞站起来,走到正呼呼大睡的杨變的面前。
希筠怕她在船上待得不舒服,把这间舱房布置得十分舒适。
临窗的地台上放了许多软枕,还放了一床丝质薄被备用。除了正中一张矮桌放着笔墨纸砚卷宗奏疏等物,临边还有一张矮几上摆满了茶水吃食。
此时杨變大抵是看景儿看累了,竟就靠在软枕上睡着了。这厮倒是会舒坦,还把她的绸被扯过来垫在腿下面。
“你倒是会享受。”
睡着的他,和平时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收起那股讥诮戏谑、愤世嫉俗到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出来、放肆又不驯的他,五官看着竟是英俊的,而且看起来竟有些乖巧。
就是还是这么大一坨,特别占地方。
元贞本是忿忿而来,寻思他若是打呼噜,就一脚把他踢醒,谁知人家竟然不打呼噜。
她冷哼一声,还是有些不甘心,转身去桌上拿了笔,俯身在他脸上画了只乌龟。
画完后,左右端详,觉得自己画技并没有退步。
她回去坐下了,看着那只小乌龟就觉得心情甚好,可看了一会儿,她又站起来走了过去。
“放过你这回。”
她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那与他额角上刺青相对称的小乌龟顷刻没了。
这人一天到晚没事做么?
坐回去的元贞,看他睡得这么香,不禁升起几分羡慕之意。
她有多久没这么悠闲了?哪怕表面上闲着,实则心里还想着许多事。又想起他说堂堂禁军上四军,成天没事干守着个破园子,也知晓此事不能怨他。
不过别说,水里确实比岸上凉快多了,不用放冰就很凉快。这种凉快与冰带来的清凉不同,不会让人觉得寒,而是那种很舒适的凉爽。
尤其是当有风拂过时。
元贞就这么看着看着,竟也有些困了。
就这么靠在软枕上,体会这清风拂面,她半阖上眼睛,渐渐进入梦乡,并没有发现等她睡着后,对面那个男人就醒了。
杨變来到元贞面前,看着她的睡颜。
看她乌发披散,脂粉未施,就穿一身宽袖的布袍子,也是真正看过她私下模样,才知她其实不若人前那样。
脸颊那么嫩,那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