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佯装要去扑她,元贞赶紧跑。
一个跑,一个追,小树林里全是笑声。
“你别追了,别追了……”
“你再追我,我生气了!”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还是追上了,他还故意把自己湿漉漉的身上往她身上蹭,元贞又是推又是搡,根本推不开。
这时,不远处传来两声咳嗽声。
两人抬头去看,才发现他们竟不知何时跑出了小树林,而不远处正站着一对戴着面具、手挑着灯笼的男女。
女的戴着猫面具,男的则戴着猴子的面具。
明明看不到对方脸,也能感到对面二人是多么尴尬。
杨變和元贞也很尴尬,忙分了开,又赶紧把头顶上的面具拉下来。
那男子咳了一声道:“我们放河灯,放河灯。”
说是这么说,却拉着女子匆匆钻入方才二人出来的小树林。
“都怨你!幸亏天黑又有面具!”
元贞抱怨道,“你把我衣裳都弄湿了。”
杨變把外袍脱下来想给她,可一看这袍子也跟湿了没两样,还皱巴巴的,这不是掩耳盗铃,生怕别人不知他俩干了什么。
“算了,你送我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两人往回走。
因为天黑,倒也没人看出杨變的衣裳湿了。
两人去了之前寄放东西的店铺拿东西,出来时在门口碰见几个人。
是三男三女。
三女中,其中一人做妇人打扮,另外两人都是未婚的小娘子。三人都戴着面具,年轻妇人和其中高点的女子,戴着兔子面具,矮点的那个则戴了个小狐狸的。
三男中,有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戴着虎头面具。另外两名男子倒是没戴,正是蒋旻和蒋尚。
元贞没防备会碰到蒋家人,一时间不禁有些僵硬。
杨變也认出蒋旻和蒋尚了,又见元贞僵着不说话,当即也做不认识状。
“嫂嫂,你看这花簪子如何?”先跑进店里的蒋静,伸手冲门外招呼道。
她叫的正是蒋旻的妻子李氏。
李氏也是一个小武官家的出身,与蒋旻成婚已有四年,上次元贞去蒋家时,她正好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因此元贞也没见着她。
李氏走过去看小姑手中花簪,不是什么华贵之物,但上面的花雕得极好。
“你要是喜欢,嫂嫂买给你。”
“我就看看,我簪子太多了,买回去也没空戴,上次贞姐姐来家里,才送我了一根。提起贞姐姐,若是今日贞姐姐也在就好了。”蒋静道。
蒋家众人听到这话,都是相视而笑。
蒋尚说:“今天是女儿节,每年你贞姐姐家都有安排,怎么可能跟你出来逛乞巧市。”
这话说得,让门口的元贞更是心虚不已,因为她出来时,就是打着来蒋家的幌子,如今倒是碰上正主了。
杨變见她也不吱声,心知她没打算在此露面,便捏了捏她的手,暗示她走吧。
蒋旻落在最后进店,经过元贞二人时,他目光随意地扫过二人。
元贞生怕被这个精明的大表哥认出来,拉着杨變急匆匆走了。
也不知是心里有鬼的缘故还是怎么,走了很远,元贞依旧觉得似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
“你说,我表哥他应该没认出我们吧?”
杨變轻哼一声:“你很怕被认出来?怕被蒋家人看见你与我一起?”
他这口吻,一听就醋醋的。
元贞忙道:“哪有,只是我出来时借口是和表妹们来逛乞巧市,哪知会在这碰见他们。”
说白了,就是心虚了呗。
到了酒楼侧门,也就是之前杨變接元贞的地方。
杨變把几个纸包都给了她,只留了一对娃娃。
“我上去了。”
杨變看了看她,有些不甘道:“方才忘了跟你说,以后我们十日见一面。”
“十日见一面,这怎么见啊?”
元贞还在质疑。
杨變却已经转身走了,显然她答不答应就是如此了。
回到雅间,绾鸢和希筠二人正等得心急不已。
“公主,你的衣裳怎么湿了?”
“方才放河灯时,不小心沾到一些水。”
其实湿得并不明显,也就胸前和裙摆上沾了一些水。
希筠已经信了,但绾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放河灯时弄湿的,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
“走吧,回去了。”
自然是回玉津园。
这么多人,又是妃嫔公主们出行,天一黑就不方便了,所以一般都会在玉津园里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回宫。
这玉津园元贞不常来,每年也就来一两次,自然不如自己宫里或是流云殿舒服。由于宫殿少,人又多,多是几人住一处宫殿,像元贞就与德庆公主和永乐公主住一处。
不过元贞住主殿,她们二人住偏殿,也不在一处地方,只是出入都会经过一个庭院。
元贞回来时,德庆公主竟没睡,正好在庭院里碰见了。
“十三姐,你回来了。”
“怎么没睡下?”
“可能是吃茶吃多了,回来竟一时睡不着,又见今晚月色不错,就出来赏月。”德庆柔声道。
德庆公主今年十四,乃刘贵容所出。
刘贵容除了德庆公主这个女儿外,还育有蜀王。
蜀王萧衍今年十五,如今还在读书,还未出宫建府。翠微殿这一脉,素来不挑头不掐尖,若非知晓最近宫里流传的那个流言,元贞只当德庆就只是单纯赏月。
可结合那流言,她这番行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那十九妹就慢慢赏吧,我刚从外面回来,先回去沐浴更衣一番。”
元贞转身便走。
身后的德庆面露迟疑纠结之色,终究还是叫住了元贞。
“十三姐这是与自家表姐妹去逛乞巧市了?真羡慕十三姐,宫外也有自家姐妹。”
她边走边说来到元贞身边,显然这是打算和元贞聊上了。
其实德庆这番话,是别有一番含义的。
都知晓刘贵容是个孤女,和刘家算是沾了点亲戚关系,当年寄居在刘府。
而彼时宣仁帝刚临朝听政,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一次在刘府偶遇此女,遂结下不解之缘,总之最后是召入宫中服侍了。
她这个爹,弱点其实非常明显,风流成性。
早年还没这种认知,直到后来发觉问题关键,虽是有所改变,但这时已是尾大不掉。
宫里这些嫔妃哪个不是和前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些是明面的,有些是暗中的,再是明白又如何,防不住坐在这个位置,有成千上万的人心心念念就是设计你,想从你身上获取利益。
你看似防了,又或是捧这个打了那个,可又有什么用?总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扑上来。
思及此,元贞又想起那位太子,爹爹将他束在东宫,真是因为不待见他?会不会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要说爹爹这些妃嫔里,除过她娘,最是不含目的嫁与他,还属他的原配发妻郑皇后。
只可惜郑皇后是个命薄的,她爹爹登基的第二年人就去了。
而据元贞从蒋家那边得来的消息,朝中附庸太子的大臣可是不少,毕竟是正经中宫嫡出,又是钦封的太子。
可由于太子当下境遇,这些人都由明转暗了,表面上和太子有来往的,只有挂着太子师之名的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高逸。
这些消息她都能知道,她爹爹怎可能不知?
如此一来,她的推测倒是不成立。
太复杂了!
元贞想得头疼,面上却是笑道:“妹妹羡慕什么,刘家也有不少小娘子,十九妹完全可以别太拘束,与她们相交。让我说,十九妹就是太腼腆了,既为公主,身份总比宫外那些女子们要高一些,还成天学着她们规束自身,又有何用?”
这话倒是挺符合元贞人设,因为她素来不在乎人言,不然也不会当着面,丢下众人跑出去玩了。
德庆露出艳羡之色,这丝艳羡让元贞来看,大抵是真的。但她还是说道:“我与十三姐不同,那蒋家到底是姐姐舅家,而刘家与我与我母妃,却是——”
好吧,可以解疑了。
她就说德庆突然闹得这一出。凡事都有两面性,有人防着她,自然也有人见有利可图前来示好。
这是刘贵容见她入了尚书内省,故意使着女儿找着由头来向她示好?
至于刘贵容和刘家之间的纠葛,元贞相信肯定是有些不睦的,但这些不睦在‘大事’上,怕是都要放一边。
如今德庆弄得这出,是在向她展示与刘家不和,孤立无援,不如两相合作,互为犄角?
“你呀你,就是想太多,”元贞笑盈盈的,“你是公主,本就是可肆意妄为的身份,为何要在乎旁人想法?她们与你亲与不亲,又有何关系?还不是得捧着你顺着你,何必自寻烦恼,没有意思。”
丢下这话,元贞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