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桑宁感觉到王砚辞抓着自己的手收紧了些,肌肤相触之处只觉得越发滚烫。柳桑宁闭了闭眼,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一了百了,自己的心思反正也是压不住了,倒不如说出来图个痛快。
她刚张嘴说了个「我」字,却又听王砚辞道:“你是否也心悦于我?”
听到「心悦于我」四个字,柳桑宁连耳朵都变得通红,一阵阵发热。随即她反应过来,咦,什么叫做「也」?
多了这一个「也」字,这句话的意味全然不同。柳桑宁下意识地抬头,眼中有几分震惊几分欣喜几分期盼,他这个「也」,莫非是说他对她……
想到这种可能性,柳桑宁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她有些愣愣地点了点头,承认了她的确心悦他。
王砚辞又凑近了些,几乎快要额头抵着额头,他一字一句问道:“你不是应了徐尽欢的心意,与他在一起吗?”
大大的问号爬上了柳桑宁的脑袋:“我何时答应与自乐兄在一起?我从未答应过啊。”
这下换王砚辞愣了下,但他像是怕柳桑宁跑了似的,又接着说:“我那日在围墙下,听到了徐司丞对你表白心意,你还谢谢他心悦于你……”
后面的话王砚辞的声音越发地小,柳桑宁只略微思考就反应过来。她反手抓住了王砚辞的手腕,问道:“你可是没有听后面的话就走了?”
王砚辞沉默了一下,点头。这番话就已经叫他承受不住,他怎会继续听下去?
柳桑宁却有些无奈地笑了下,随后认真说道:“我没有答应他,我拒绝了他。若是那时你有些耐心将我的话听完,便不会有此番误会。我是感谢他心悦我,可我也已与他说清楚了,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王砚辞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真的没有答应他,你还告诉他,你心悦……”
没等王砚辞说完,柳桑宁就抢先道:“我告诉他,我心悦于你。”
此时此刻,在这昏暗的山洞里,柳桑宁的眼睛却显得很亮,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坚定。外面下着雨,伴随着雨声,就像是此刻老天爷也在为他们鸣乐。原本扰人的落雨声也变得动听起来。
王砚辞开口,声音却有了几分沙哑:“你心悦于我?”
分明应该是个疑问句,可从他嘴里却说出了一种笃定的味道。还未等柳桑宁再次确定,他忽地抬起空闲的左手,扣紧柳桑宁的后脑,低头便吻了上去。
一开始他吻得又狠又急,像是恨不得将柳桑宁生吞活剥了一般。可渐渐地,他的动作放缓,吻得轻柔又绵长,像是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柳桑宁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身子都僵了一瞬。可在他炽热地情绪中,她身子不由得发热发软,最后两人交缠在一起,吻得情深忘我。
直到觉得快要窒息,王砚辞才松开了柳桑宁,两人就这么坐在石块上依偎着。柳桑宁面颊依旧透着红,只是比起一开始要褪去了不少,只剩下淡粉色。
她靠在王砚辞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佛身处梦境之中,方才的一切就如幻境一般。王砚辞像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就像是哄睡一般,然后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
头轻轻靠着柳桑宁的头,他低声道:“还好,我没有错太久。还好,你心悦的人是我。”
柳桑宁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明明是躲在山洞里逃命的时刻,柳桑宁却油然地从心里头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
她轻声问:“你是何时心悦我的?”
“我也不知道。”王砚辞想了想回答得却很认真,“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心悦你,无法全身而退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发涩,原本他的人生计划里并没有爱上某个女子这一道选项,更没想过会在今年就遇上心仪的想要陪伴她一生的女子。他自知自己要做的事是何等凶险,一不小心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之一字实在难以自控,难怪古人常说情关难过。
“我此生从未真的随心而欲过,这一次,想随心一回。”他低喃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柳桑宁听得不是很清楚。
她抬眼问他:“你说什么?”
王砚辞看着她,冲她笑了笑:“我说,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会对你好一日。”
柳桑宁听得有些羞赧,但又隐约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此刻的氛围实在太过于美好,让她没有往下深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山洞外传来了动静,像是有人大声呼唤的声音。柳桑宁与王砚辞立即警觉起来,他们屏息听着,随后王砚辞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是长伍。”
他起身,却没让柳桑宁动作,他按着她的肩膀:“我出去看看,你先不要出来,等我确定无碍后再来接你。”
他这是以防万一。
柳桑宁有些不肯,可王砚辞却又道:“这次是以上峰的身份再吩咐你听命行事。”
她抿了抿嘴,却不得不应下来。见她不高兴,王砚辞只像是安抚一般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一瘸一拐地出了山洞。
他刚一走,柳桑宁就立马贴到了山东边缘蹲着听外头的动静,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长伍欣喜若狂的声音。再过了一会儿,山洞外传来脚步声,柳桑宁一听便知不止一人。
“阿宁,出来吧。”
柳桑宁听到王砚辞的声音立即起身走了出去,山洞外王砚辞朝她自然地伸出手,柳桑宁想也没想就牵了上去。
“周围有我的人,你不必再害怕。”
这般说着,王砚辞牵着柳桑宁一步一步往山道走去。长伍呆愣在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揉了揉眼角,目光定在了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上。
怎么回事,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见,天好像变了??
第125章 凉风过境
柳桑宁不知道王砚辞的人在暗处究竟来了多少。等她到了山道上时,已经有新的马车在等待。
回程的路上,长伍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在马车上一一汇报。
“刺客一共三人,死了两个,活捉了一个。活着的那个瞧着像是这次的领头人,想来如果能撬开他的嘴,应该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长伍说着又悄悄瞥了眼柳桑宁,见王砚辞并没有让他忌讳柳桑宁的意思,长伍继续往下,“咱们的人已经将他带走了,想来最迟明日清晨就能从他嘴里吐出些东西来,届时再将他扭送官府。”
柳桑宁听得心下一凛,她明白长伍这话的意思,便是王砚辞的人要私下对这刺客用刑,逼问出些真东西来。柳桑宁微微低下头,将眼中闪过的诧异掩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一面的王砚辞。
她也曾听人说起过,说王砚辞在朝中一不拉帮结派,二没有与哪位大臣或是皇亲国戚走得近,更像是只想做个纯臣。可这样的一个纯臣,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就连柳桑宁也只以为他因家世显赫所以并不喜欢钻营,却未想他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早已有了自己的势力。
若不是培养了一股自己的势力,今日之祸又怎会这么快又这么利索的解决?柳桑宁脑子转得极快,她思绪有些乱,但又显得比往常更为清醒。
柳桑宁心想,或许一开始静安寺的暗处就有王砚辞的人躲藏着。只是他们突然改了道,那些人没有接到跟着改道的命令,所以他们并没有跟着一起改道。后来他们遇险,长伍一人抵挡三个刺客时。要么就是逼得刺客与他往正道方向去,要么就是在正道埋伏着的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支援了长伍。
能这样隐藏在静安寺附近,必定不是简单的侍卫。
柳桑宁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听着。
王砚辞看了柳桑宁一眼,握着她的手捏紧了些许,像是要安抚她一般。而后,王砚辞对长伍道:“死去的那两名刺客,你亲自去验明真身,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长伍立即抱拳应下。
等到马车停下时,王砚辞才轻声对柳桑宁道:“到了。”
柳桑宁撩开窗帘,发现正停在百官斋门口。太后赐下的宅子还需修整几日,她定了下个月初再从百官斋搬过去。
柳桑宁看向王砚辞,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眼中已然带上了忧色。王砚辞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面庞,柔声道:“别担心,到了这儿那些人不敢轻易动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当值呢。”
“那你呢?”柳桑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中露出几分紧张之色,“你……准备去做什么?”
王砚辞先是一愣,随即轻轻笑出声来。
“我能做什么?自是回府歇息。”像是看出柳桑宁的担心,他安抚道,“放心,我有分寸。若有结果,我定会立马告诉你。”
听到他这句承诺,柳桑宁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一大半。她拽紧了他的手腕,低声道:“你说的,有结果立马告诉我。哪怕是深更半夜,你若是知晓了,也得将我唤醒告诉我!”
柳桑宁这话说完只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她不知为何心里发虚,只觉得慌得很。大约是看出柳桑宁的心神不宁,王砚辞轻叹了口气,抬头在她眉间轻落一个安慰的吻,道:“我保证,一定不会瞒着你。”
“还有你的伤……”柳桑宁想起王砚辞的腿伤,眼睛往他腿上看去,“不然我还是亲眼看着大夫替你诊治好了再……”
“不妨事。”王砚辞出声道,“此刻府上应有大夫在候着了,腿伤瞧着难免血腥,我不想看这些。”
柳桑宁还想说什么,可王砚辞就这么目光柔和却又坚定地看着她,让她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等回到百官斋,柳桑宁却是坐立难安。
这种坐立难安在她身上很难看到,就连春浓也感觉出来。她忍不住放下手中活计,走到柳桑宁身边问道:“姑娘,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今日摩罗大师做法事出了什么事?应该让婢跟着一起去的,若有事婢还能护着姑娘……”
柳桑宁却是摇摇头:“摩罗大师的法事很顺利,与他无关。”
“那姑娘为何回来后就一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春浓更不解了。
一边说着春浓一边给柳桑宁倒了杯茶,递到她手边。柳桑宁就着这杯茶一饮而尽,等茶水进肚,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稍稍冷静了些。
她沉声问道:“春浓,你说一个人若是养了暗卫,那些暗卫平日里从不示人,没有人知晓,这人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暗卫?”春浓对暗卫这个概念有些模糊,她平日里很少接触这些。但她毕竟也是从小会跟着看话本子听说书先生说书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想了想,开口回答道,“若是按着话本的意思,养暗卫之人要么就是用来保护自己,要么就是有大事要办。若是前者,只怕是身份贵重,又有什么东西被人觊觎的。若是后者,那八成是身负秘密之人!”
对不对春浓不知道,但话本子里几乎都是这么写的。
听到春浓的话,柳桑宁不由陷入沉思。今日之事,王砚辞虽并未明说,也瞧着并不想让她知根知底,可柳桑宁也察觉到了奇怪之处。
她有一种预感,王砚辞私下养着的为他所用的人,只怕不少。
柳桑宁只觉得脖子一凉,有种凉风过境之感。
她隐隐觉得,王砚辞或许是有什么大事瞒着她。若只是因为身份贵重,王砚辞大可不必在今日被她知晓后,却不肯大大方方说出来。这不太像他的性子,所以柳桑宁才莫名感到担忧。
不知为何,她突然间又想到了王砚辞工房里的那幅画。那上面的落款所写的「王孟然」,与今日法事名帖上的王孟然三个字一模一样。柳桑宁确定,王孟然这个名字她此前从未听过,更不知还有哪个书画大家叫此名字。可若不是书画大家,又非亲非故的话,王砚辞又怎会收藏他的画卷?
还有那名帖上的名字,若王孟然是个籍籍无名者,如何就能因为妻女遭害攀诬上新济国的皇子?
若是画卷上署名的王孟然与名帖上的王孟然是同一人,那会不会王砚辞与他有何关联?
想到这一点,柳桑宁只觉得心头一紧。她努力回想,记起摩罗大师与金浮生的对话,好似在第一次她听到时,说这法事是给二十二年前的故人所办。
二十二年前……
“庚子年。”柳桑宁突然轻声说出这三个字。一旁春浓听得云山雾罩,下意识反问:“什么庚子年?姑娘怎的突然说起这个了?”
柳桑宁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微睁大,看着春浓道:“二十二年前刚好是庚子年。”
春浓有些懵地点头:“是啊,是庚子年。庚子年怎么了?”
柳桑宁眼睫微垂:“数日前,袁硕让我从甲库借阅的书册中,便有庚子年的年志。或许我也应该去看看……”
第126章 真相
次日天才蒙蒙亮,柳桑宁就从睡梦中骤然清醒过来。她心里头藏着事儿,就连春浓要去为她准备早膳也被她拒绝,她在百官斋里是一刻都多待不下去。
“姑娘,你真不用早膳了?”春浓见柳桑宁洗漱完便往外走,急得在她身后追着问。
柳桑宁背对着春浓挥了挥手:“不吃了,你自个儿吃吧,我今日想早些去上值。”
一出百官斋,柳桑宁如同脚下生风,一路走得飞快。路过胡饼摊时,其浓郁的香味才将柳桑宁的神魂勾回来一些。在摊贩的吆喝下,她停下脚步,肚子这会儿才感觉到饿。她摸了摸肚子,走到了胡饼摊前,从荷包里掏出铜钱。
“来一个豚肉胡饼。”
“好嘞!客官您稍等。”
长安城里的胡饼里的馅儿大多都是羊肉或是鸡肉。但这家胡饼却是以羊肉和豚肉为主。尤其是他家的豚肉胡饼,其自带一种油脂的香气,吃起来满嘴留香。柳桑宁吃过一次后,便对这家的豚肉胡饼格外偏爱。
等她拿到胡饼,便一边走一边在路上大口啃着。这会儿虽穿着一身官服,可柳桑宁在这方面向来是有些不拘小节。路上行色匆匆的百姓,不少人也是手里拿一个馒头或是包子、馅儿饼一类的啃着,一看便是要赶去东家家中干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