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长伍欲言又止,眼神快速地看了眼柳桑宁,王砚辞明白这是蹲守的人传了消息来。但长伍顾忌着他昨日说的话,不敢在柳桑宁面前说出来。
他还没说话,一旁柳桑宁忽然一把反手拽住了王砚辞的手腕,盯着长伍道:“你家少爷在我跟前已经什么都暴露了,你直接说吧,是不是你们蹲守的据点有了消息?”
长伍惊得嘴巴微张,王砚辞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有些无奈:“说吧。”
长伍一边心想他就知道少爷敌不过柳娘子,一边开口:“黑鹰的人传来消息,那个人出现了,是新济国使臣团里的人!”
此话一出,牢房里其他三人都是眼前一亮。
“竟然就是使臣团里的人。”柳桑宁没忍住,语气都带着雀跃,“我还以为新济国的使臣会有人去接触那人,没想到竟就在他们当中藏着。”
“是何人?”王砚辞又问。
长伍立即道:“是跟着使臣团换一块来的随从,据说是一路上伺候圣子的。圣子入长安后,直接去了静安寺,不许任何人跟着,他便自个儿跟着使臣们在驿栈住。平时并不起眼,几乎无人注意到他。”
徐尽欢听了也忍不住说:“一个身份低微,并不起眼的小人物,用来做那替主子出面的话事人,旁人只怕难以想到。”
长伍接着说:“那人名为纵七,那女子与幼子,乃是他在长安的妻儿。且此事他是瞒着新济国圣子的,所以只能偷偷的来。这些年,他几乎都在外替圣子办事,每年都要来长安,每次来便会与妻儿团聚。”
说到这里,长伍也不免话语中带上了些期许:“此人瞧着对妻儿感情很深,很是看重。他本只打算今日见妻儿一面便不再来,可却没抵过妻子的眼泪,应下离开长安前会每日回家看他。盯着驿栈的人说,这纵七是打着想要去体验勾栏院的幌子出的门,如此他夜不归宿也不稀奇。”
他是圣子身边的人,圣子又不在,其他人也犯不着与他过不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据说圣子明日会离开静安寺,住到驿栈,只等离开之日随使团一同离去。如此一来,纵七定不能在外过夜了。”
“咱们的机会就在明日。”王砚辞与柳桑宁异口同声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旁长伍立即说:“等明日他从那宅子里出来,就将他捆了送少爷跟前来!”
“不行!”两人又是异口同声的拒绝。
长伍不解:“为何?明日不抓吗?”
“人自然是要抓的。”柳桑宁回答,“但不是明早,而是等他明日再偷偷去的时候。”
说完,她看向王砚辞,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
天边露出微光之时,纵七从香软的床上醒来,看着怀中女子的睡眼,眼底满是温柔。
他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轻手轻脚起身离开。他得在圣子抵达驿栈之前回到驿栈里去。
纵七为圣子做事多年,对圣子的判断还是很准的。他刚回到驿栈换了身衣裳,没过一会儿,圣子乘坐的车辇便已抵达了驿栈门口。
新济国的使臣们谁也不清楚圣子今日究竟何时会到,这会儿要么还未醒,要么也才刚从睡梦中醒来,谁也来不及接驾。
唯有纵七,听到声响时便快步到了驿栈入门口,站得规规矩矩地等着。
金浮生从车辇上下来时,只轻飘飘看了纵七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并未同他多说一个字。但纵七却乖觉地跟在身后,随圣子一同前往驿栈一直给他留着的房间。
这时有使臣急匆匆从屋内出来,衣裳都还未整理好,见着金浮生赶紧行礼,满脸惶恐地说着「接驾来迟」。
圣子如今在新济国与大祭司一般地位超然。更何况还是皇子身份,使臣自然对他多了几分敬畏。
金浮生倒是瞧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他亲手将那人扶起,温声道:“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我回驿栈本就未告知你们时辰,不是你们的错。我本意是想让诸位大人多睡会儿,若是叫大人心中惶恐倒成我的不是了。”
使臣心想,不愧是他们的圣子,总是叫人如沐春风。
待纵七随金浮生进了屋子,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金浮生歪坐在椅子上,瞧着与平日里的端庄截然不同,很是散漫。若是此刻有人推门而入,瞧见他这副模样,定是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金浮生道:“良不言那边如何了?”
纵七立即道:“还关押在刑部大牢。百起国那边奴怂恿过几位使臣上表。可还是没能让大雍皇帝松口让良不言回百起受罚。”
见金浮生没说话,纵七又道:“刑部如今看守得紧,咱们的人很难进去。即便能进去,对里面地形不熟悉,也容易被发觉。”
金浮生歪着身子瞧着纵七:“三日后咱们便要离开大雍,良不言既然再无希望出来,便留不得了。你去找秦小六,他在刑部多年,熟悉里头的地形,叫他去 大牢里,杀了良不言。”
纵七低着头,微微皱眉。
他恭敬说道:“可是秦小六在刑部已经暴露了,若是他被发现,只怕是没有活路。”
让秦小六去做这种任务,圣子是绝不会允许他被刑部的人抓住的,一旦被抓,秦小六只能自尽。
金浮生嗤笑一声:“纵七,我教过你,斩草要除根。你觉得,他们还能留吗?”
纵七身后立即爬上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明白了圣子的意思,圣子原本就打算要秦小六的命,哪怕秦小六为他卖命多年。
那他呢?会不会有一日,他也得死?
金浮生却已经没有了耐心,他挥了挥手:“将事情办好后再来见我。”
“是。”纵七应下,转身要走。
“你昨晚上去哪了?”身后,金浮生却突然开口问了句。
纵七脚步一顿,控制着自己才不至于发抖。圣子竟知道他昨晚不在驿栈!
这驿栈里还有圣子的眼线……
纵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明白,圣子能这样开口问,定是那眼线只是看到他出去了,却没有跟踪他。
于是他转身回答:“回圣子话,奴去了醉仙楼,也想体验一把醉生梦死的滋味。”
说完这话,他颇有些紧张地在袖下攥紧了手。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却听得金浮生哈哈笑起来。他声音不大,可笑得却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末了,金浮生道:“不必慌张,你也是男人,有此等想法不足为奇。”
说完, 他又道:“听闻醉仙楼还有未开苞待价而沽的雏儿,今晚便将人带来吧。”
纵七将头低得更低:“主子,咱们不日便要离开大雍,若此时被人发现……”
他话还没说完,金浮生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只听金浮生语气生硬:“来大雍后我便一直在忍,已经忍够了。反正要走了,走之前玩玩而已,不会叫其他人发现。”
第166章 抓来了
入夜,一道黑影裹着头戴纱帘的女子快速地从驿栈窗户处进入了金浮生的房内。
那女子也着一袭黑衣,黑色头纱之下,一双含春水的眼睛此刻透着不安惶恐。她不知道恩客带她从醉仙楼出来是为何,更不知道为何会来到此处。
屋子里的床榻上,金浮生随意将衣裳披在自己身上,瞧着要掉不掉。头发也散漫地披散在肩头,床边放着一壶酒,已经喝了大半,有了丁点醉意。
纵七推了女子一把:“这就是你今晚的恩客,好生伺候。”
女子朝前走到金浮生跟前,朝他盈盈一拜,开口:“奴家见过……”
话音还未落,金浮生忽然伸出手,一把用力掐住了女子的脖子!女子眼露惊恐,下意识抬手想要掰开对方的手。可金浮生的手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女子只觉得呼吸困难,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死亡的恐惧让她眼睛立即变红,大滴的泪落下。
金浮生凑近了些:“没人跟你说伺候我的规矩是不许发声?”
女子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她忽然记起来,离开醉仙楼的时候,男人的确同她说过,一会儿不要随意出声。可她已经习惯了这般与恩客打交道,一时半会儿便忘了。
就在女子以为自己会被活生生掐死时,金浮生忽然松开了手,他声音低沉如恶鬼般:“记住了。”
女子吓得连连点头,下一刻她只觉得一股力量将她往前拉扯,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倒在了床上。
男人欺身而上,女子身子不由有些发抖。只听他道:“怎么,你还想旁观不成?”
纵七一听便知是金浮生赶客了,于是他赶紧行礼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等他稳稳落地,他回头看了眼金浮生的房间,随后快速离开了原地。今晚上有这位娘子陪着,想来圣子是无心关心他的去向了。
他在路上故意绕了几处,一路确定无人跟踪,这才放心地往家中而去。
眼瞧着宅子就在不远处,他正要飞升而入,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一身影,手脚极快地近身,纵七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被对方拿下。
那人往纵七嘴里塞了一块布,又将他的手反剪,拖着他进了自家宅子的隔壁院落。
等一进院落的屋子,纵七的眼睛不由瞪大。
这里头坐着的人他都认识,是大雍鸿胪寺卿和他手底下的两位官员。其中有一位还是最近被关押起来的柳桑宁!
她怎么会被放出来的?!
柳桑宁看着面前被长伍扣住的纵七,不由将他打量了一遍。先前她与使团接触时,并未过多注意过这位纵七,毕竟他只是一个随从。
但如今看来,越不起眼的人越能办成大事。毕竟有什么比在人群中不显眼更能偷偷去做坏事呢?
原本此刻她应该在鸿胪寺的大牢里待着,可看过档案猜到王砚辞的心思后,她却改变了主意。与其在大牢里等着他们给自己消息,不如冒点险乔装打扮一番,同王砚辞他们一同破案。
柳桑宁眼下正是男子装扮,若不是此刻她整张脸都暴露在空气中,旁人只看身形很难认出她来。
纵七见着眼前的阵仗,心里头暗道不妙,他恐怕是暴露了。
王砚辞给长伍使了个眼色,长伍将纵七嘴里的布拿掉。纵七低吼:“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请你看场戏而已。”王砚辞说得不紧不慢,“你替你主子四处奔波,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帮他做了,就不想知道他到底会如何对你?”
纵七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顿了下他又强调:“你休想离间!”
“需不需要我们离间,你等会儿自己看了再说。”柳桑宁适时开口,“你觉得,金浮生知晓你在长安有妻儿,会如何?”
纵七面色阴沉:“你究竟想说什么?”
柳桑宁冲他微微一笑:“你说,他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还是让你了无牵挂专心为他办事的好?”
纵七听明白了柳桑宁的意思,他挣扎起来,低吼道:“不可能!若是杀了我妻儿,他怎能保证我还会一心一意替他做事?!”
王砚辞折扇忽地打开,他摇晃着,微笑道:“若你不知道呢?”
第167章 一出好戏
“你这话是何意?”纵七瞬间只觉得浑身肌肤都紧绷起来,他心底里有不好的预感,却还是要强撑着。
他不信自己为金浮生办事多年,金浮生能这般不讲情面。哪怕只是为了让他一辈子都尽心尽力,也不该动他的妻儿。
可他若真的如此有自信,为何此刻浑身都有些发抖了呢?
王砚辞更是毫不客气地拆穿他:“若你真觉得圣子不会对你的妻儿下手,当初你娶妻生子,便不会瞒着他。这些年你只悄悄独自一人回家,不敢叫旁人知晓,便都是防着被他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