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会在此刻看着他们被恩华王的讨贼檄文所迷惑,却一时无能为力,而在窗边静默神伤... ...
她都看到了,她都知道的。
她这话出口,窗边的男人慢慢转过了身来,窗外的天光将他的侧脸置上一层柔软的弧线,他低头向她看了过来。
她就站在他身后,此刻歪着头背着手,她穿着一身丁香色衣裙,也只有在房中才敢偷偷穿,她笑着打量着他。
外间纵有疾风骤雨,此刻也已然化成了春水秋波。
她又道了一句,向他问过来。
“爱兵如子。我这夸赞之言,没说错吧?”
似是有片厚重的云,从上空飘远,房中光亮明亮许多。
滕越点了点头,说自己确实爱兵,“但是不是爱兵如子就不得而知了。”
他说着,目光定定锁在了她眼眸中。
“毕竟我虽然娶了妻室,日日将她带在身边,但膝下尚且空空,没有一儿半女。”
他只看她,“是不是如子,我怎么知道呢?”
男人的目光紧锁在她脸上,仿如此刻明亮的天光。
邓如蕴被他看得心下乱跳了起来。
她好心好意想要让他从忧愁伤神中走出来,他倒好,看着她说这个做什么?
邓如蕴连忙扭头往门外而去,“我去倒壶茶来。”
说完,急忙从他的视线里遁没了影。
... ...
只是又过两日,王复响处还是没有消息。
滕越一直称病在家休养,恩华王倒也没有立刻另他做事,显然还没有对他放下戒心,只让人请了他两次往帐中问策,滕越直道自己染病不便前往,都婉拒了回去。
可是外面却有人想要进府窥探,但滕越在宁夏多年,想要刺探进他府邸内院,那是万万不可能。
不过这日,恩华王再次让人来请了滕越过府问策。
这是第三次了,滕越想了想,应了下来。
但他走之前,却留了个心。
“我一走,这府里的状况就不好说了,”他把邓如蕴带到了一面墙边,拉开墙边放着的书架,手下微微探了探,一把将这面墙推开了一扇门,“后面是暗格连同府里地道,若是有人敢闯,你就藏进去。”
邓如蕴睁大眼睛,“府里还有地道?”
滕越说那是自然,“这宁夏城乃是边关重镇,谁家没有地道?更因如此,万一出了状况,你要小心藏好,免得被人探到。”
这些日都还算安泰,邓如蕴只觉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可想到那朱意娇的诡笑,心下又是不安,那朱意娇先前为难过滕越一次,被滕越挡了回去,却岂肯善罢甘休?
邓如蕴道,“你一走,我就躲进地道里。”
滕越点头,又把府里地道的几扇门,都同她说了说,将她安顿好,才离开了去。
而他前脚刚走没有一刻钟,外面突然道有贼人往此处跑来,要求各家各户开门搜查,滕府亦在其列。
消息传来,唐佑立刻跑到门前,“是那吴梁要搜人,还带了那荣乐县主,夫人快快藏好!”
吴梁此人早早就暗通恩华王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中意那朱意娇,只是位阶不高,朱意娇尚且看不上,但他此番为恩华王控制宁夏城立下大功,倒也能得了朱意娇几分目光。
此刻吴梁以搜捕为由带人前来,朱意娇就跟在其中,目的几乎不能更加明确。
邓如蕴立时应声,由着唐佑帮衬,登时藏到了房中的暗隔密道里。
她这边刚藏身进去,搜捕的人就进到了滕府外院,而朱意娇更是一步跨进了正院之中。
邓如蕴隔着暗隔的墙板,心下砰砰乱跳。
而朱意娇却似笃定了她人定在正院中似得,一边让人去搜东西厢房,另一边自己径直进到了正房中来。
她脚步比寻常女子要重而疾许多,三步并作两步跨入房中,那脚步声震得暗隔里的邓如蕴耳边发麻。
房中无人,朱意娇一眼看过去看了个空。
可她却没有登时离去,反而在房中走动着转了起来。
邓如蕴在滕越走后,就把自己的随身东西全都收进了箱笼里,放进了暗道中。
她听见朱意娇在翻动房中箱笼,似乎是没找到什么,有些不耐地动作粗鲁起来,房中被她翻得咚咚作响。
还是唐佑看不下去,不由道了一句。
“这些小箱笼也藏不了贼人吧?”
只是他这句还没说完,朱意娇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教我做事?”
唐佑登时闭上了嘴,被滕越其他亲兵拉出了门去。
邓如蕴藏身在狭窄的隔间内,不敢走动半步。
而朱意娇却翻出了一样东西来。
“双陆棋?这棋瞧着刚被人下过,一点灰尘都没有?怎么?滕将军还能喜欢一个人下双陆不成?又或者,这房里根本还有另外的人,藏在暗室之中?!”
话音落地,邓如蕴一个心直直提到了嗓子眼里。
朱意娇则直言房中或有暗室,“把这房里的墙都给我敲一遍,看看到底有没有贼窝藏其中!”
她说完,房中涌进来好几名侍卫,开始在墙边地板试探起来。
宁夏城家家都有地道暗门,正因如此,随便敲几下反倒很难试出来。
朱意娇见众人试探无果,冷哼一声,“那就拿了棍子来,用力敲上几下,有没有暗格的声音就明显了。”
她说着,真就让人拿了棍棒进门。
一声声棍棒登时敲在了房中的墙上,就如同敲在了邓如蕴的身上一般。
而有人则持着棍棒,就走到了她出身的这面墙边。
这一刹那,邓如蕴几乎忘了呼吸。
然而就在这时,院中忽然想起了男人冷肃之极的声音。
“敢问世子,王爷寻我过府问策,却又另行派人搜查我府,这是何意?!”
滕越一声问出,房内房外倏然一静。
邓如蕴听到走近她墙边的侍卫停住了脚步。
而庭院里,恩华王世子眼见自家小妹与吴梁带人站满了滕越府邸内院,妹妹朱意娇更是让人持棍棒入正房敲起了墙来。
他脸色都尴尬到不行。
滕越今日在他父王恩华王面前,细细分析当下兵变局势,他之言谈,比父王帐下那些幕僚将领,更加精深三分。
父王虽然仍心存疑虑没有表态,可神色之间对滕越少不得有了七八分信任。
他更是亲自将滕越送回了府邸,没想到,正就遇上了妹妹与吴梁闯入滕府乱搜。
“住手!”他一声急急呵斥下去,又叫了自己的侍卫,当即将房中众人劝赶了出来,亦把朱意娇请出了正房。
朱意娇犹自不甘,她直觉房中必然藏了滕越那乡下妻,再给她半刻钟的工夫,她必然将人抓出来,拿住滕越的把柄,也让她一血这一年的耻辱!
她不禁又看向恩华王世子,“大哥,滕府有贼缘何不查?!”
她这话出口,滕越就冷笑了起来。
“滕某兵权尽数交付,今日又尽心为王爷出谋划策,却得了这般疑心,真是... ...”
不等他话说完,恩华王世子已经叫住了朱意娇。
“何贼之有?你不要在此娇纵放肆,快快离去!”
他说完,直接让人将朱意娇带了下去,转头又看向吴梁。
“吴将军也去旁处搜查吧!莫要再往滕府来了。”
吴梁抿了抿唇,自眼角瞥过滕越,脸上横肉跳了两下,也跟着朱意娇离开了去。
恩华王世子跟滕越连声赔罪,让他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也只能尴尬离开。
待人从庭院里的污浊之气中全部走了一干二净,滕越才大步跨入了房中。
他推开了暗隔的墙,看到邓如蕴,邓如蕴亦看到了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皆有冷汗滴滴答答从额角落下来。
*
王复响迟迟没有动静,连滕越也隐隐有些坐不住了。
倒不光是城中恩华王的人搜捕甚严,也是因为兵民之间传播起来一种风热病,此病凶猛,兵变之前就有不少人染上身,而此番兵变,各处缺医少药,一旦染病只能等死。
滕越在暗中安置了不少人手,他能保证这些人皆对他忠心不二,但疫病令城中风云变幻,平添了许多不定之数。
偏偏这个时候,邓如蕴和孟昭失去了消息。
前些日,滕家和王家还能往来,但这两日王家忽然进不去了。
邓如蕴得不到孟昭的消息,反而听闻王家阖府染病,许多人重病甚至死亡。
孟昭就在府邸,若是阖府染病,她岂能躲得过这一劫?
可恩华王的人根本不让任何人探看,邓如蕴少不得心急。
她不少不得怀疑这是朱意娇放出来的消息,故意想要将她引到明处。
她不敢轻举妄动,孟昭就生死未知。
连滕越屡屡派人都被挡了回来,他要亲自过去,恩华王的人却道王家满府病患,门庭封禁,任何人不准出入。
孟昭彻底失联,城外的王复响也还没动静。
越发热辣的暑夏令人烦躁不安。
不想就在此时,外院的亲兵忽然抓了个意图闯进滕家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浑身漆黑,头发蓬乱,瘦溜溜的从狗洞钻了进来。
他险些被滕家亲兵扔出门去,可他却急急自报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