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就是不说话,好似他们之前那些心悦相合的日子,她一息都不记得了一样,若他不执意带她回来,她根本就不会想着他要回来。
如今人来了,嘴却没带回来,还绷着一个字都不说。
滕越的火气彻底被她点了起来,他只看着她着“宁死不屈”的样子,忽的将她一把又抱了起来,径直就往床上而去。
邓如蕴被他这一抱,一下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她连忙推了他。
“我不要!”
滕越见她终于是开了口,气得哼笑了起来。
“你现在会说话了?晚了!”
他把她扔进了床上的锦被里,三下两下就把自己的外衫除了下来,待进到了帐中,更是直接把亵衣也掷到了一旁。
他一手将她捞了过来,准备她不论再说什么,都要让他咬两口先解解恨的时候,她突然开了口。
“将军就没想过,你这样子很让人害怕吗?!”
她只说了这一句就又闭上了嘴巴,一张小脸绷着,眼眸里映着帐外恍惚不定的灯火,手下攥着锦被,半避半闪地看着他。
滕越怔在了原地。
“你... ...害怕我?”
滕越问了过来,邓如蕴见他停下动作,只就坐在她身前的床边,又问了一遍,嗓音低了下来。
“蕴娘害怕我?”
邓如蕴没有回应,只是又往床里面退了退,与他拉开更多的距离。
滕越见她退开,又忍不住想要伸手将她拉回来,可他一伸手她就抬眼看了过来。
她鼻尖和额角都出了细汗,看着他的眼神,透着明显地不想让他接近的神色。
滕越伸出去的手顿住。
所以她伪装、说谎、躲他、避他,都是因为心里其实害怕他?
滕越疑惑不定,却莫名就回想到了他们拜堂成亲的那天。
彼时婚事成得急,他都不曾见过她的样子,也不曾同她说过一句话。
他只记得他们拜了天地,被人簇拥着往洞房里面来,喜婆说着成串的吉祥话,他挑开她因仓促而准备不甚精致的红盖头,第一次看到了她的模样。
厚厚的胭脂与粉将她的脸涂了个满,可他还是瞧出她清秀俏美的模样,她鼻子生的小巧,嘴巴抿起来的时候亦玲珑,可一双眼睛却要大的多,没有脂粉遮掩的眼睛水亮。
可不知怎么,她并不是向他看过来之后,似旁的新娘般娇羞地低头避开,而是从他挑开她盖头后,她根本就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好像他这个人如何模样,她早就了然于心;又好像他这个人于她而言,她根本无意去看。
可她的手下却是暗暗攥着的,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裙。
滕越从前从没见过她,自然不是前面的原因,至于后者,他当时其实想过,她多半是害怕他这个陌生的在战场上厮杀的男人。
所以,从他们成婚之日起,她就一直害怕他?
滕越想起她在田庄遭遇了匪贼,他路过时她不曾开口叫他;他嘱咐过她好几次有事找他,她却单独回了金州;她不习惯被他抱在怀中睡觉,甚是为了防他在自己脚上栓了绳... ...可他却凶过她,还跟她半笑半闹着用过强... ...
滕越看着眼前退在帐子最里面的人,看着她紧紧攥着锦被的手,一瞬间好像又看到了他们最初相见的那日,那个连看都不欲看他的小姑娘。
这一刻,他不敢再强行拉扯她了,他只能放低了声音。
“对不起,从前都是我不好,你要是怕我,我跟你保证,我以后都不那样了,行吗?”
他放低了声音,更是在邓如蕴给他安的这莫须有的罪名里,放低了姿态认了这罪。
邓如蕴先只是想找一个让他能相信的借口,把今日的事情掩过去。她找不到好借口,只能往他身上扔泥巴,把责任推到他自己身上去。
旁人她不知道,但滕越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晓得。
比起从旁人身上找问题,他更擅长自己反思。
她从回来就打定了这个主意,料想自己多半能成,能把他唬住。
可这会,她说了他真的就信了,还低下头来向她道歉。
邓如蕴只觉自己眼眶一下就热了起来,酸涨涌在鼻头眼中,眼眶热到承不住眼泪了。
他怎么就那么容易地认了?
她是在往他身上扔泥巴呀!
可他却见她红了眼睛,慌乱地从床边找来一方绣帕,他想似先前那样将她抱在怀中替她擦泪,可想起她的害怕,他只好将那帕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边。
“蕴娘别哭,别哭,我这就把衣裳都穿好,我们好好的行吗?”
他说着,真就把衣服急急穿了起来。
邓如蕴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看吧,这就是撒谎的代价,良心会受到谴责的。
只是怎么良心的谴责这么凶,谴责下了她这么多无名的眼泪?
... ...
夜深之后,他没再强迫她做什么,甚至都不敢跟她多说话了。
他还想抱她睡下,却被她推了一下后,便没再上前。
安静的帐中她与他分开两边,清冷的月光流转在垂落床角的帐子上。
一切好像回到了半年之前,回到她刚刚嫁给他的那些陌生的日子里。
邓如蕴流了无名的眼泪,这一天也在谎言与欺骗中累到了极点,拢紧自己的被子落入了黑乡之中。
只是滕越却没有睡着,他听着身边的人渐渐呼吸绵长,这才侧过身来,手伸到了她的脸边,可他到底没敢碰她,只替她掖了掖被角,缓缓起身下了床出了门去。
天上飘下几滴雨,却又**冷的风吹没了影,滕越披了衣裳去了一趟外院,将沈修叫了过来。
“你去打听打听,夫人近来有没有遇到什么人,遇见什么事?”
沈修领了命应声下去了。
滕越在外院书房坐了一阵。
她可能确实有点害怕他,但也可能,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
也许还有其他,他还不知道的原因。
毕竟关于她的事,她一直不想全都说出来,至少是不愿意都告诉他的。
*
翌日天光大亮,柳明轩仿佛回归到了之前的日子里。
邓如蕴醒过来的时候,见滕越已经洗漱过了,正蹲身在院中同玲琅说话。
秀娘一早就送了玲琅过来,也是来看看自家姑娘如何,见着柳明轩一切如常,没有掀了房顶摔了瓦片,她心下落定。
这会邓如蕴刚一出了房门,秀娘就走过来打量她,见她眼睛有些肿,惊奇了一下,“要不要奴婢给姑娘,煮两个鸡蛋敷敷眼睛。”
她这么一开口,滕越和玲琅也看了过来。
他牵着玲琅走了过来,走近到了她身边,好似不敢同之前那样跟她语气着急,只嗓音微低地问她。
“眼睛疼了吗?”
邓如蕴摇摇头,见他虽然还是总关注她,却不似之前那般模样了,略松了口气。
至少这样保持些距离,林老夫人回来不至于一眼发现不妥。
至于真的让他同她疏远开来,约莫总还需要些日子。
她心下稍定,叫了玲琅过来,让人摆了饭。
待吃过饭,玲琅去了学堂温书,邓如蕴见某人又看着她,她想了想干脆道。
“我要出门去买药材,今日都在外面了。”
她先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他多想。
果然滕越听了只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说完又补了一句,“早点回家。”
这四个字里暗含着几分委屈的意涵,好似她是在外面做事的男人,而他是在家苦等的深闺妇人一样。
邓如蕴只当没听懂这里面的意思,“嗯”了一声,就换了衣裳出了门去。
她确实去采买药材的集市上赶了个早集,然后顺路去了一趟慈辛堂。
谁知道她还没到慈辛堂门口,就见门前乱糟糟的,她连忙上了前去,本想叫着竹黄问一句出了什么事,就见白春甫快步走了出来。
男人手上还沾了些黑灰,见了她便跟她说了。
“铺子天没亮那会着了火,好在看门的人警醒,火势没烧起来,却也把存药的后库房烧了,幸而火势扑灭的快,但也少不得损失了些药材。”
冬日里干燥,起火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事,但火势这一起,把恰在西安府里的孙巡检都引了过来。
他站在门口看着慈辛堂清出来的被烧焦的药材,重重叹气。
“难不成,这药铺我还真就得卖了?”
他说了这话,秦掌柜也跟着在旁边叹了气,“若是先前您就卖给了研春堂,咱们还能卖个高价,眼下损失了不少东西,研春堂估计出不了这么多价钱了。”
他算了算,“估计得比原先他们的价钱,低五百两。”
孙巡检摇头。
“低五百两就五百两吧,看来这铺子留不下了,他们要是愿意,让他们拿走吧!”
可邓如蕴却在旁边,听得瞬间意动了起来。
她的钱刚够市价,但若是低五百两,那么她就还差三百两了。
她不由地上了前去叫了孙巡检,“若是我照您这个价格出钱,巡检能不能把这铺子直接转给我?”
孙巡检刚才还没认出她来,再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滕夫人。
他连忙点头,“您要是想要,我自然不给旁人。但我这铺子今次也算是烧了,夫人真要吗?”
邓如蕴是差着三百两,但她立时就点了头。
“我要!过几日就把钱给您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