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黄这就上了前来。
但滕越却一个眼神落到了秦掌柜身上。
秦掌柜哪里还敢再收白春甫的钱,急忙退了一步,直直往自己东家孙巡检身上看过去。
一时间小巷子里众人眼神乱飞。
孙巡检也没料到先送走了秦王府的人,接着就迎来了滕将军,竟然还扯出了大长公主家的白六爷。
孙巡检脑门出了汗,他左右一想,忽然道。
“这铺子我正不想要,不用什么钱了,我送给夫人了!”
他同她是没什么可能了,但若是送她一个铺子,她会一直记得他吧?
孙巡检不由地多看了邓如蕴两眼,可这两眼看过去,只觉左右倏地来了两阵眼神疾风,一阵刚劲凛冽,另一阵柔中带刀。
滕将军和白六爷都向他径直瞪了过来。
孙巡检:“... ...”
冬日里本就光亮稀薄的日头,被一片沉甸甸的云挡住了半边,巷子里风冷了几分。
有人要贴钱,有人要借钱,有人直接不要钱了。
邓如蕴没想到一桩简单的事,竟然就弄到了这个地步。
她默了一默,开了口。
“慈辛堂我不要了。”
话音落地,整个窄巷里都安静了下来。
第43章
邓如蕴这话说完, 整个窄巷里都安静了下来。
她是很想很想要这间小药铺,不管从地段还是置药,又或者在四周坊内的口碑, 以及她能拿出的钱财来说,都是最合适的。
但现在闹成这个局面, 他们都给她递来好意, 她反而谁都不能接受了。
这铺子, 她只想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铺子,是她往后负担家用的生计铺子,她不想牵扯太多进来。
既如此, 那她干脆不要了。
她跟孙巡检说了抱歉, “耽误您出手了。您要不再问一下,看研春堂愿不愿意要吧, 若是研春堂不愿意再出之前的价钱,我想办法赔给您。”
孙巡检哪差这些钱,连连跟她摆手,想急急上前跟她好生说两句,却被左右两阵眼风杀得, 脚步顿在原地。
但邓如蕴已跟他告辞要离开了。
她低着头转了身,事已至此,她实在没有气力再多说什么客气话了。
可她低落转身, 身侧却有人同时叫了过来。
“蕴娘... ...”
“蕴娘!”
这两声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一左一右叫得邓如蕴不知先往哪边瞧去才好。
但滕越却诧然往白春甫看了过去。
白春甫这两个字喊出了声, 才觉自己有些心急了。
可他叫都叫了, 便是有人瞪着他看, 他难道还能收回去?
但滕越忍不住开了口。
“白六爷,请你放尊重些。”
这话直接说到了白春甫脸上来, 连竹黄在旁脸皮都抽了一下。
白春甫默然。
确实,蕴娘眼下还是他滕越的妻,他看在蕴娘的名声上,也不好再当着人面叫她。
白春甫抿唇不再言语,只听见她低声同他道了句。
“今日就这样吧。傅,不,白大夫,借钱的事情就不劳烦了。”
白春甫暗叹一气。
邓如蕴转脸看了看另一边的男人。
他也绷着唇,可绷得比旁人紧上许多,一双英眸此刻半垂着向她看过来,又是那气恼又委屈的模样。
邓如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能跟他道。
“将军,先回家吧。”
“回家”这两个字总算是让滕越心下略略一定。
不管怎样,她还是想要跟他回家的。
他们往巷口而去,苍驹就停在那。
走到苍驹身边的时候,他伸手到了她腰间,准备把她抱上苍驹,骑马带着她回家。
可他手伸过去,她却侧开身避开了。
滕越讶然愣住。
她都不想让他抱了吗?是生气他搅了她盘铺子的事,还是因为她眼里有了旁的人?
铺子的事不是滕越今日的本意,他会再给她想办法的,但若是她眼里有了旁人呢?
邓如蕴却只想到他在西安府颇有些名气,骑马走在大街上总会有人前来围观。
今日他穿的并不显眼,可若是她与他同乘一骑,少不得会被西安府大街小巷里的人都看到,那就不好了。
她跟他道,“这里离家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她说着,怕他又多想,还补充了一句,“我想自己在街上走走。”
可他立时跟了上来,“那我跟你走。”
邓如蕴摇了头,“不用了将军。”
她还叫他“将军”,言语疏远得好似他不是她夫君,她也不是他的妻一样。
滕越直接示意唐佐来牵马,只同她道。
“我就要跟你。”
邓如蕴不知他怎么就如此执意,可她也没办法了,只能道了一声好,与他离开小巷往大街上走去。
越往大街上走,人潮越是熙攘。
进了腊月里的街道上,路边摆满了年节要用的各式各样的喜庆物件。
路边有秀才手写春联,一旁也卖着年画和门神像。
有男孩子见了就扮成门神的模样叱咤着嬉闹着玩。小女娃们则偏爱文静富态的年画娃娃的模样,一手拿着年画一手拿着泥娃娃,比照着嬉笑。大人们则更多地聚在祭祀的摊子前,挑拣着香炉和供香,讨论着今年要不要请某位尊神到家中敬拜。
街上热闹得不行,但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间,却有密不透风的静默始终粘黏着他们两人。
这时,有狗叫的声音在人群里响了起来。
路边有个穿着华贵的谁家小少爷,手上牵着两条站起来有人高的大狗在街上乱晃。
大人见了都要往一旁退一步避开,可这小少爷偏爱往小孩子身前凑。
那狗绳是牵在他手里,可那么大的狗龇牙咧嘴地往小孩子身前突然凑过来,不过几息的工夫,路边吓哭了好几个小孩。
有些大人在身旁的,还能护着把孩子抱走,但还有些爹娘不在身边的,吓得到处乱跑。
邓如蕴本与此事无关。
但这会儿,那小少爷见两个小女孩被吓哭了之后拉着手就跑,他没放过她们,反而叫着两条大狗追了上去,还不断驱使着。
“快快,去咬她们的裤脚!”
这两个小女孩正从邓如蕴身前哭着慌乱跑去,邓如蕴被她们撞得一踉跄倒也没什么,但小少爷的两条大狗也冲了过来。
这两条狗把邓如蕴一撞,她禁不住就握住了一旁的茶棚的木杆子上,饶是如此,还是被两条大狗险些撞倒,还是滕越一步上前,将她直接揽进了怀中。
可邓如蕴被这一闹,慌乱间竟然被茶棚木杆上的木刺划破了手指,血珠瞬间溢了出来。
滕越本就窝了一肚子无名火,眼下见着妻子因这两条大狗弄伤了手,一下就叫住了那到处吓唬人的小少爷。
“这是你的狗?就这么当街吓人,是谁教你的?!”
他两眼冷冷朝那小少爷瞪过去。
“再敢这样当街纵犬吓人,我直接把你这两条狗抓出城去,乱棍打死!”
他这两句呵斥一出,只把那小少爷吓得小脸瞬间煞白,却在滕越脸前,连哭都不敢哭出一声,耸着肩膀发抖。
他的小厮见状急急跑了过来,但见滕越通身气势压人,也不敢多辩解一句,连忙勒住了狗,又拉着吓僵了的小少爷,速速离了去。
这行人一走,街上立时安稳了不少。
但滕越却见妻子手上的伤势,远比方才看着严重,这会被划破的手指侧边,滴滴答答的有血珠顺着她的手指滴落了下来。
邓如蕴方才也被他的怒火惊了一惊,并没注意自己手上出了这么多血。
可滕越却拿出帕子立时将她的手包住,然后弯腰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去医馆!”
邓如蕴睁大了眼睛。
她只是被木片划破了手,不是被割破了脚。
她说自己没事,“你快放我下来吧。”
这大街上还有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可她连说了两遍,他就跟听不见一样,非要抱着她去找医馆。
路边已经有人转头看过来了,邓如蕴急着攥了他的袖子,“你快放我下来,去医馆我也能自己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