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如蕴可聘不起三品的朝廷官给她当账房,但他这般高兴,邓如蕴也就随他去了,“还有两页就算完了。”
她翻着账目页念数,一边念还一边提笔记上两笔。她提笔做的认真,连脸上不知何时抹上了一道浅淡的墨迹都没留意。
滕越却不由地伸出手去,贴着她的脸蛋,用指腹轻轻替她擦去那墨痕。
她笔下记得全神贯注,没留意他抬手的动作,可待他指腹温热地擦在她脸上,她倏然发觉地转过了头来。
滕越本就与她坐得近,方才替她擦脸更是靠近了她些许,眼下她忽的转头,几乎与他之间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墨香在两人间轻飘旋转,随着交缠的温热呼吸不断升腾盘旋。
她的唇边还有桂花的酒气残留,唇瓣仿佛也抹了蜜水一般,在光影之下闪耀着甜润的光泽。
滕越心下不由地快跳了两下,贴着她的脸蛋的手掠向了她耳后,他手掌轻托着她的头向他而来。
呼吸间的交缠越发紧密湿热。
邓如蕴刚才还算着账的脑袋此刻像是僵住了一样,她见他慢慢闭起了眼睛,鼻尖顶着她的鼻翼,唇下贴到了她的唇角。
她愣住,在他拢过来的气息之下,心跳乱了一拍。
但她倏然开了口。
“哪有你这样的账房?怎么还动手动脚起来?!”
她佯怒地薄斥了他一句,抬手立刻抵在了他脸上,“老实点坐好,不然不让你干活了。”
男人被她一推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他抬手就要把她整个抱进怀里捏上几把,可她却似看出了他的企图,一下站起来闪开了身去。
“我都说了,你老实点,不然我真让人把你乱棍打出去了!”
她闪得快,滕越没抓到她,只听着她这话越发笑得不行。
没想到,他滕越有一日,也尝到了登徒子的待遇。
他笑着连跟她赔不是,“东家别生气,我好生反省,再不乱动就是了。”
邓如蕴闻言也忍不住弯了嘴角,见他坐回去,这才又坐下来准备继续算数。
墨香似也感受到了这融洽和暖的气氛似得,流动的越发快了,像山间叮叮咚咚跳跃的温泉水。
可这时,邓如蕴突然听见这人开口道了一句。
“我给你重新找个大夫在药铺坐堂吧,那位白六爷来西安必然还有旁的差事,他身后还牵扯着一直在寻他的大长公主,我们何必同他搅合在一起?”
他抬头向她看过来。
“蕴娘让他走吧。”
邓如蕴微顿。
... ...
慈辛堂。
刚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准备离开的白春甫白大夫,眼皮腾腾地竟然抽了几下。
有些不妙的预感令他微微皱眉。
... ...
城南杨家。
杨二夫人得了滕府丫鬟的信,说她表姐林明淑刚回家不得闲,见面的事情等年后再说。
杨二夫人闻言就哼了一声。
过完年虽然也没有很久,但她一想到邓如蕴这小小契妻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表姐还什么都不知道,就有些耐不住。
可她这位表姐,还真不准备见她了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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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滕越提议让白春甫离开慈辛堂。
邓如蕴不想他还惦记着这件事, 但是以她这小小药铺能赚到的钱来说,似白大夫这等从京城来的大夫,师从的是太医院的太医, 医术高超,在她这小小药铺坐诊确实是屈才了, 且她也开不起这样一位大夫的诊金工钱。
隔日, 邓如蕴去城东看望外祖母之后, 就转到去了慈辛堂。
孙巡检说他名下的铺子不多,可以把秦掌柜给她用,用多久都成, 邓如蕴也正好没工夫找人, 就由她来给秦掌柜等人发工钱,慈辛堂除了易了主, 其他倒还都保持原样。
这会她到了,秦掌柜远远瞧见便来迎接她,秀娘在旁嘀咕,“我第一次来卖药的时候,秦掌柜一副嫌弃模样, 如今姑娘成了他东家了,可真是三个月河东,三个月河西。”
邓如蕴笑了一声, 瞧了秀娘一样,“我总算是知道玲琅爱记仇, 都是跟谁学的了。秀娘姐这话可不止说了一遍了。”
秀娘闻言跺了脚, “奴婢还不是替姑娘叫屈, 也替姑娘威风,姑娘还说我!”
她要同邓如蕴闹两下, 邓如蕴却拉了她的手,“我知道的,今日我这威风,必然带着秀娘姐一起。”
说话间,秦掌柜已经迎到了脸前来。
“夫人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今儿天阴风冷,快快进堂里来。”
邓如蕴闻言跟他点头,道,“确实有些冷,秦掌柜帮我们沏两杯好茶来吧,暖暖身子也醒醒神。”
秦掌柜连忙应下亲自去沏了茶,不时就把茶盅端了过来。
“夫人请,秀娘子也请。”
秦掌柜客气周道十足,邓如蕴这大东家的派头也拿捏的稳稳当当,秀娘身板都挺了起来,有模有样地端起了秦掌柜奉上来的茶,撩开茶盅盖子便道。
“这茶可真香甜。”
邓如蕴几乎要笑出声来。
有人正送走了前来看病的病人,让伙计抓了药,他则擦着手走到两人的小几前,低头向邓如蕴看了过来,长眉下眼边缘的泪痣微垂。
“好些日子没来了。”
白春甫这话得寻寻常常,可邓如蕴听着,却好似听出几分幽怨之意。
她先是跟他借了钱,他也是尽心尽力想要帮她,结果被某个人一闹腾,这事没成也就罢了,某人还把他的身份给说了出来。
她那天跟着某人离开之后,被看得严实,加上又有郑家喜宴和林老夫人回府等诸多事,她确实好些日子都没来了。
借钱的事情后,她跟这位白六爷一句交代都没有。
邓如蕴听了他这句,实在是有点心虚,更心虚的是,她可能不能留他了... ...
邓如蕴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跟秀娘眼神示意了一下,秀娘登时端了茶离开了。
桌边这一时只剩下邓如蕴和白春甫两人,后者见她把秀娘遣走了,问了她一句。
“有事要跟我说?”
邓如蕴心下尴尬,有点不敢看他,先请了他坐,“你先坐。”
可她这么不敢瞧他的开了口,白春甫就心里有数了。
他突然道,“我可不坐。若你这就赶我走,我还坐下干什么?只能收拾包袱走人了。”
男人这话一说,一下就把邓如蕴心里所想的都说了出来。
她睁大眼睛抬头向他看去。
“你、你猜到了?”
可她一句问过去,却见男人直接转了身,“那行,我去收拾包袱。”
他说着还真要走,邓如蕴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拦他,不想她刚起身追过去,他就忽的转过了身来。
邓如蕴险些撞到他胸前,又被他低头盯了过来。
“是他让你赶我走的?你就这么听他的?”
她想起这件事,确实是因为滕越提到了,可也不只是这个原因。
她想回他,谁料他没等她开口又问了一句。
“你不是说,和他没关系吗?”
这话冷不丁问得邓如蕴一愣,她不由就道,“是没关系,但... ...”
话出了口,才察觉这里面的事她不能说出口。
她只能岔开了话去。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大夫,以我这小药铺怎么请得起呢?换句话说,我这点进账恐怕付不起你诊金。”
后面她说的这原因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情急之下又说了一遍,她和滕越没关系。
白春甫只看着她。
没关系的夫妻?所以,其实并不是真夫妻?可那位滕将军显然不那么想。
白春甫默然看了她一阵,见她一双柳叶眉微蹙,秀鼻之下,双唇微张还在跟他解释。
“我不是想赶你走,只是这西安府,你但凡去大点的药铺,都能开出比慈辛堂眼下能给你的,高得多的诊费。”
邓如蕴不想占人家便宜,她想着就算白春甫不亮出真实身份,就凭本事去研春堂这样的大药堂,研春堂也要厚待于他。
可她说了这些,却只见他低头向她问了过来。
“你觉得我在慈辛堂坐诊,是来赚钱的吗?”
他这话确实问到了邓如蕴的疑惑上。
他是大长公主的嫡子,是凤翔白家的六爷,他怎么可能少了傍身的钱财?
“那你... ...”邓如蕴问了过去,“总不能是故意躲在这,不让人发现吧?”
可他不是朝廷的钦差吗?
“难不成,太医院要从我们这些小药铺暗中摸查一遍?”
邓如蕴看着他,低声又猜了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