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宋胭自己将那头发仔细看了看,还真和自己的发色质地相似。
“好吧,就当它是我的了。”说完将他衣服拿去放好,一边说道:“你沐浴吧,一身酒气。”
魏祁便知道,她的质问到此为止了。
甚至都不问他,什么人弹琴,多少人弹,有没有人陪酒,是不是真没做什么……
似乎她的那句“去做什么了”也只是礼貌性问问而已,就算他真混迹青楼,她也能坦然接受,就如她能安排秋月给他做姨娘一样。
他就该知道,他试探她,不过是自讨没趣。
……
旁边的耳房内,秋月交待冬霜,“大爷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夜里别睡太死。”
“好,你去吧。”冬霜才说完,摸了摸身上,突然道:“我手帕呢?”
秋月看她:“怎么?找不到了?”
冬霜努力想了想:“坏了,是不是掉在花园里了,傍晚我回了趟房里,来时在花园里用过手帕,是不是当时没放好?”
“天太黑了,明日再去找吧。”秋月话说完,才想起现在后院有护卫巡逻,被他们捡到不好;也有其他主子,冬霜是奶奶身边的人,代表着奶奶的名声,从她院里掉出东西在外面,说小可小,说大也可大。
她生性谨慎,便道:“算了,你就留在这儿,我去帮你找找,找到了我回来给你,找不到我就不回来了,你不必等。”
冬霜连连点头,朝她道谢:“秋月姐,劳烦你了。”
今夜是冬霜值夜,秋月早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帮她去找手帕已算是耽误。
秋月又交待两句,出院子,去往花园。
正月里,花园燃着几盏灯,但并不多,她打着灯笼,在后罩房到宋胭院中的路上低头寻找手帕,找了半天却没找到。
正想放弃,先回去睡,却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一回头,见着远处来了三只灯笼,为首一人朝她道:“什么人?”
那是男人的声音,秋月听出来了,这是巡夜的护卫。
她本不该和护卫有过多交流,但此时被问上了,便回道:“我找手帕,不知几位可曾见到?”
为首那人渐渐走近,用灯笼照了照她,带着怀疑上下打量。
秋月不太适应被人这么看,但这人目光严肃,并不像不怀好意,而且面相很年轻,几乎只有十七八岁,有一种少年的轻狂气,她便没说什么。
那人将她看了一番,大概确认她的确是府上的丫鬟,便拿出一只桃红色手帕来:“是这个?”
秋月认识冬霜的手帕,回道:“是的。”
说着就接了手帕,道一声“多谢”,转身便提着灯笼走了。
护卫看看她,继续往前巡去。
在后院转了一圈,一队人回到前院去,一夜巡五次,离下一次巡逻还有一个时辰。
到了前院,便能休息一下,其中一名护卫张雷忍不住小声道:“齐俊今日运气倒好。”
另一人陈七说:“谁叫他眼尖。”
这很明显,说的是齐俊捡到了丫鬟的手帕,和丫鬟说了话,而那丫鬟长相还不错。
齐俊却是不屑地一嗤:“我要早知道她打的是这主意,就不会捡地上的手帕了。”
“什么主意?”那两人问。
“你们没看出来吗,她就在那儿守我。”齐俊道。
张雷琢磨一会儿:“你意思是,她那手帕是故意掉的?”
“要不然呢?”齐俊轻哼一声。
陈七说:“可为什么她不是守我们呢?万一手帕被我们俩捡了呢?”
张雷:“就是。”
齐俊斜眼看向二人:“第一,我前天白天见过她,和她打过照面,她那时就见到了我;第二,你们觉得,她会想谁捡到手帕呢?”
张雷与陈七很想打人,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
张雷胖,陈七矮,而齐俊和他的名字一样,不只是三人里长相最俊俏的,还是整个护卫队里长相最俊俏的,也是最年轻的那一拨,他才十七岁。
更何况,他爹就是郑国公府的护卫长,曾在国公爷身边做贴身护卫,他也是个练武奇才,小小年纪,就成了府里的一等护卫,月钱比他们两人加起来都高,很能挣。
张雷不无忌妒地问:“所以,你看上她了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齐俊一边玩着手上的佩刀,一边不在意道:“年纪好像不小了,得有十八九了吧?比我还大呢,后面再看吧。”
张雷与陈七两人很酸,就刚才那姑娘的谈吐和长相,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仙了,但凡人家愿意,他们保证马上就拿全部积蓄来迎娶,这齐俊却还挑上了。
但谁让人家有挑剔的资本呢?上他家里说亲的媒人、国公府里想办法与他搭话的丫鬟,还真不少,人家还真能挑。
人和人,生来就不一样。
第52章
天快亮时,国公府外传来一阵砸门声,将所有人吵醒。
冬霜值夜,自然要更关心院中的动静,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便索性起身去看,走到院外,却见外面一派平静,并不见异常。
声音是从西院传来。
外面太冷,她看似乎和这边没关系,正欲回院里去,就见二太太身边的花妈妈从西院那边过来,她问:“妈妈,您是去西院了吗?怎么了?”
花妈妈神色凝重:“大事不好,五爷夜里巡街遇到了马贼,捉拿马贼时受伤摔断了腿。”
“啊?”冬霜吓了一跳,花妈妈道:“我回去禀告二太太。”说着就走了。
冬霜愣了一会儿,赶紧往回走。
正房内,宋胭与魏祁早被那一阵砸门声吵醒,宋胭甚至还以为是盗贼来了,再一想,到底是太平年月,京城怎么说还算防卫森严,盗贼再大胆,不至于赶闯国公府。
此时听见院中似乎有脚步声,宋胭撑起身问:“冬霜?”
冬霜很快在门外回:“奶奶,你醒了吗?”宋胭问:“谁在砸门?”
冬霜连忙道:“五爷夜里捉拿马贼,受伤摔断了腿。”
宋胭立刻从床上坐起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魏祁一边下床穿衣一边问:“多重的伤?”
“不知道,是花妈妈告诉我的。”
魏祁匆匆穿了衣服,随便束了头发戴上巾帽,朝宋胭道:“我去那边看看。”
宋胭没回话,他转过头,才见她脸色一片死灰般的惨白,整个人都似乎颤抖起来。
心中涌起一股异样,但此时来不及多想,他只安慰道:“别太担心,我去看看再说。”说完就出了门。
此时天正一片朦胧,天边亮起一颗启明星,下人们大半起了床,在院中行走忙活,魏祁快步去了西院,到魏修房中,便见魏修躺在床上,额上都是冷汗,显然疼得厉害,左腿上全是血,看着伤势不轻。
三太太冯氏坐在床边哭,三老爷在屋中急得打转,魏祁问后得知大夫就在路上了,便走到床边,问魏修:“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伤得这么重?”
魏修疼得颤抖,艰难说道:“四更时……遇到了一队骑马的大盗,一行五人,我们只有三人,等不及援兵……捉拿匪首时坠了马。”
魏祁按了按他的腿问:“还有知觉吗?”
魏修点头:“有。”
魏祁心中便松了口气,温声道:“大概只是骨折和外伤,不用太紧张。”
话未完,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传来,里面人出门去看,大夫总算来了。
大夫被小厮拽着小跑去了床边,让人将魏修裤腿剪开,血迹擦洗干净,随后摸了摸骨头,诊断道:“还好,是骨折了,正骨后养一养能好,外伤是划伤和擦伤,天冷不易疮疡,问题不大。”
听了这话,屋内人都放下心来,三太太也不再哭了。
接下来便是正骨,敷金创药,开药方,魏祁见正骨后魏修没那么疼了,看上去好了许多,便离了西院,转身回宋胭院中。
房中宋胭已经起身,似乎在屋内就听见他进院,随后慌张出门,见了他,问:“五弟怎样了?”
魏祁一边进门来,一边回道:“只是骨折,能养好。”
宋胭喜出望外:“真的?”
魏祁看她,才发现她眼中竟有泪痕。
他沉默着点头。
“是怎么骨折,要养多久呢?”她又问。
魏祁:“大夫在给他敷伤口,那里人多,我未及细问就回来了。”
宋胭神色上仍是紧张,但没再多问。
魏祁静默许久,终究是问道:“你怎么哭了?”
宋胭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刚才那一下,我想起了我哥哥,当初也是我在家中,突然就有人将他抬回来,说是摔了,本以为是小事,结果却……”
因回忆起往事,她擦干的泪水再次涌出来,“我甚至想,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会出这样的意外,是不是我会招什么噩运,好在只是骨折,好在他没事……”
魏祁很想说,“他不是你身边的人,他只是你丈夫的弟弟,和你没那么大关系。”
但他到底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夫妻之情,没将这话说出口。
甚至他会忍不住想,是否是他自己太小肚鸡肠,这也要在意,伤的可是他自己的堂弟。
但他确实不悦,确实见不得她担心成这样,以往她都尽量避嫌,但这时候,她连避嫌都忘了,还会因担心五弟而落泪。
若伤的是魏枫,她只怕只会微微皱个眉,叹息一声吧。
他将心中的微怒隐忍未发,面色平平,正常梳洗好,用了早饭才离开她院子。
而宋胭也一早去往西院。
她很少去那边,但如今那边有人伤了,于情于理都该去,倒不用顾忌。
到时大夫已经走了,二太太挺着身子也去了,关心安慰三太太,也得知魏修的骨折并不严重,大概休养半个月就能好得差不多。
得到确切答案,宋胭也安了心,二太太作为长辈还去魏修房中看了,她只是嫂子,没进房中,只与三太太说过话就离开。
京中盗贼如此猖獗,不只敢明抢朝中官员的府邸,还敢与巡捕营官兵交战,正好这受害的两人都是兵部的人,兵部便向五城兵马司施压,又向内阁告状,内阁陈情于皇上。
于是皇上下令,再从京城守军里调集一千人至巡捕营,由兵马司出饷银,雇请巡捕营捉拿盗贼;禁中也调了一只金吾卫加入京城治安防卫,一连几天马不停蹄,抓了数十名大小盗贼团伙,京中这才太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