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席之间的屏风被撤去,姜夫人和姜浩将裴臻迎上了首席。
但让戚玦意外的是,裴臻这次居然带了宁婉娴赴宴。
想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耿丹曦虽然失宠,却教给了宁婉娴不少争宠的法子,竟哄得裴臻把她带来了。
今日的宁婉娴穿一身红裙,身绣金线暗纹,襟前的虞美人比寻常的颜色要浓艳几分,同那飞仙髻上的流苏百宝步摇相映成趣。
她本就生得端丽,如此打扮之下更显富丽逼人,是一个宠妃该有的气度。
只是面对她时,裴臻的脸臭得有些吓人。
宁婉娴不知自己哪里又出了差错,只能赔着笑脸小心翼翼伺候着。
戚玦看着,压下自己的嘴角。
宁婉娴穿什么不好?偏偏要作和当年咸宁公主那般相似的打扮?
只不过,裴臻少时,被荣贤皇后换上这身衣服,在宫中四处逃窜,已经背地里被半个皇宫的人笑话完了,如今看到宁婉娴这副打扮,脸色都青了。
这还是戚玦告诉宴宴的损招。
她既答应了和宴宴合作,宴宴又帮她弄来了蝉衣,她自当投桃报李。
只是宁婉娴费尽心思争宠,如今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又触了裴臻的霉头。
戚玦遥遥和男宾席的裴熠对视一眼,心里琢磨着该寻什么理由离开席面。
却没注意到此时,姜夫人悄悄给身旁的仆妇递了个眼色。
那仆妇便招招手,登时便有一众丫鬟上前,给席间众人奉酒。
“陛下,这是臣妇府中新得的美酒,还望陛下和诸位赏光一品。”
忽然,只听哎呀一声,杯盏落地。
戚玦循声看去,却见是一个丫鬟将酒盏打翻了,竟洒了戚玉瑄一身酒。
这场景,霎如当日耿丹曦陷害月盈时的伎俩。
众所周知,这样“意外”的泼酒,十之八九没安好心。
姜夫人训斥道:“蠢笨的东西,还不下去领罚!”
斥退丫鬟后,又抱歉道:“未管教好下人,让戚姑娘受惊了,不知可有伤着?”
戚玉瑄起身,欠身一礼:“夫人放心,玉瑄并无大碍,只是湿了衣裳。”
“既如此,玉瑄若不嫌弃,便让人带姑娘下去换件衣裳吧?”
戚玉瑄并无理由拒绝,便只鞠身道:“多谢夫人。”
“夫人,我陪长姐去吧。”
只听说话的是戚玦,戚家众人皆是微微一愣。
“你?”戚瑶登时皱眉,她随即起身:“我也去。”
一见这么多人要一道去,姜夫人不显颜色,只调笑道:“几位姑娘感情要好,真是让人羡慕,不过,我会派人跟着玉瑄伺候着,姑娘们还担心玉瑄在姜府里丢了不成?”
戚瑶只瞟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把面前的酒盏碰翻,浇得裙摆一片湿濡。
“晚辈失仪,劳烦夫人容我同长姐一道去更衣。”
姜夫人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没想到戚家的小蹄子竟当众打她的脸。
不过似乎这种闲事若是请裴臻决断,也显得太郑重其事且怪异了。
于是她只能故作泰然,作出了几分慈蔼长辈的姿态,对近旁的丫鬟道:“来,取两身干净衣裳,带姑娘们更衣去吧。”
戚玉瑄和戚玦对视了一眼,似有犹疑,三人却还是一齐告辞离开。
……
戚玉瑄心中有疑:戚瑶平素总和她待在一处,若要跟过来,也不奇怪,但她和戚玦平日并不亲厚,突然主动提出要陪她,她总觉得戚玦似乎有话要说,却碍于姜府丫鬟在场,不便多问。
三人一言不发地跟着那丫鬟走。
戚玦沉默跟着,却也逐渐察觉出了异样。
这座宅子的构造她了如指掌,更知道招待客人的客室都在何处,而丫鬟带她们去的院子,虽算不上偏僻,但受旁边的阁楼遮挡,光线不足,屋子总有些潮气,因此几乎不会用于待客。
二人进了屋子。
丫鬟捧来了备用衣物要给戚玉瑄和戚瑶换,戚玦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姐姐害羞,不习惯外人触碰,我来帮她们换就好。”
小丫鬟犹豫片刻,目光在三人间徘徊了一阵。
“……是。”她把衣服交给了戚玦,又鞠了鞠:“奴婢就在门外,若有吩咐,还请姑娘差遣。”
说罢,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你要做什么?”戚瑶率先不耐烦起来。
却见戚玦一拿到衣服便仔细检查起来,没搭理她。
“问你话呢,你好端端的跟着长姐做什么?”
戚玦没抬头:“小声点。”
“你……”
“阿瑶。”戚玉瑄轻声一唤,戚瑶便老老实实闭了嘴。
戚玉瑄走到戚玦身边,小声问她:“五妹是觉得姜家有问题。”
“嗯。”戚玦道:“他们想算计长姐。”
“什么……”戚瑶愣住,声量也比方才小了许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戚玦将视线从衣裳上收回,她把衣裳交给二人,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衣服应当没问题,你们先换上吧。”
戚瑶虽有些莫名,却还是接过手来。
这房间是个客房,西面摆着床榻,以纱帘隔断,若要更衣,便只能在那处拉上帘子。
看着戚玉瑄身上的酒渍,戚瑶不满地嘟囔着:“也不知道姜家的人干什么吃的,害长姐衣裳湿了这么大片,长姐快些换上吧,免得着凉。”
“好。”
戚玉瑄点头,便独自走进内室,拉上了帘子,兀自更衣起来。
而戚玦则在屋内徘徊着四处检查。
戚瑶见状,便也跟着漫无目的地查看起来。
“今日,还要多谢五妹妹。”
内室里传来了戚玉瑄的声音。
戚玦道:“长姐客气了,我只是觉得姜家这般执着于求娶长姐,或许是对戚家有所图谋。”
她说着,走到了窗边,本想开窗散散潮气,却发现窗户已经被钉死了。
戚瑶也发现了异样,她冷哼一声:“姜家那群货色,果然没安好心!”
戚玦眸色忽地黯了下来,意识到什么,她道:“长姐,你换好了吗?”
了无回应。
“长姐?”
方才还在和她说话的戚玉瑄突然没了声音,戚玦心道不好。
戚瑶先她一步冲上去掀开帘子。
一瞬间,戚玦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香甜。
只见戚玉瑄衣裳的系带都还没系好,便扶着脑袋倚在床前。
“长姐!”戚瑶赶紧扶住,却见戚玉瑄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细汗。
而香味的来源……正是床头放着的一盏正袅袅冒着青烟的紫铜香炉。
官宦人家喜好焚香,这不奇怪,但这香料绝对有问题!
戚玦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捂着口鼻:“四姐屏息!不然你也会中这香料!”
二人一左一右将戚玉瑄拖至外室,戚玦拿起一旁的茶水就朝她脸上泼去。
戚玉瑄这才清醒了几分,她眼中惺忪:“怎么回事……”
戚玦一边帮戚玉瑄系好衣服,一边直言不讳道:“姜家想靠毁了长姐清白,逼长姐就范!”
戚玉瑄面色一白:“……竟下作至此!”
戚瑶登时怒意沸反,下三白的眼睛杀气腾腾:“我杀了这些人……”
“阿瑶……”戚玉瑄扶着戚瑶的手,勉强撑住自己,她气息虚浮:“先冷静……”
戚瑶咬牙切齿着,终是收敛了冲动。
戚玉瑄也穿好了衣服,戚玦便拔出系在小腿上的匕首撬动窗钉,奈何根本撬不动。
而此时,门外的丫鬟已经敲门问道:“姑娘可好了?”
戚玦将手放到唇边,示意她们噤声,自己则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了狼首袖箭。
果然,没听到回应,小丫鬟便开门进来了,但却猝不及防被狼首袖箭击中,直挺挺地便倒在地上。
戚玉瑄一时还没从戚玦的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中反应过来,便见戚玦拖着那丫鬟,道:“四姐搭把手。”
戚瑶后知后觉地上去帮忙,三下五除二便把人丢在床上,怕人太早醒来,戚玦甚至还用袖箭补了几下,才将人裹上被子,塞到床的最里侧。
这床够大,把裹了被子的丫鬟和棉被堆放在一起,乍看竟也瞧不出破绽。
“走。”
作罢一切,她拉着戚玉瑄就要回到席面。
她们前脚刚走,竟就看到姜昱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遥遥而来,暮色迷蒙间,他进了那间屋子。
戚玉瑄看着那方向,几乎要恶心得作呕。
戚玦并未和她们一起回到正厅,而是在临近正厅的位置停了下来,对她们道:“长姐,四姐,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先别将此事告诉母亲,只说我是喝了酒,想去散散酒气就好。”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