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戚玦惊声尖叫着。
绿尘目睹了整个过程,短暂的惊诧过后,也配合地挡在戚玦身前,惊声叫喊起来:“有刺客!”
霎时,如水入沸油。
看着中箭的戚玦面色煞白倒在地上,众人登时方寸大乱。
一时间,人群嘈杂汹涌,人人自危,四下逃窜。
惊慌过后,戚玫跌跌撞撞朝戚玦扑了过来,整个人巴不得趴在戚玦身上,以免她被踩踏伤及。
内卫御林军纷纷拔剑,将裴臻护在身后。
纷乱之间,裴熠抓住机会,偷袭了押着他的内卫。
他动作极其轻灵,夺剑刺伤其中一人,在其分神之际,迅速将人踹翻。
又一个内卫挥剑砍来,一脚踢飞了那人手中之剑,随即脚步一点,跃身踏着那人的肩头,借力迅速翻过院墙,转瞬没了身影。
戚玦终于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伤口传来的疼痛感席卷而来,疼得她倒抽凉气。
许久,确认没有第二箭后,人群才终于安静了些许,但出于安全考虑,众人还是先转移至室内。
幸而裴臻带了太医,戚玦被送至偏房治疗。
那箭插得极深,箭头上还有倒刺。
麻沸散的效用终究有限,拔箭的时候,戚玦嘴里咬着块棉布,但还是不可避免得发出近乎可怖的呻吟声。
看着箭头倒刺上挂着的一块骇人的血肉,连太医都惊讶于戚玦的忍耐力。
饶是如此,缝针时,戚玦还是险些因为疼痛昏厥过去。
戚玦还没来得及落泪,陪着她的戚玫就差点要哭断气了。
她枕在戚玫肩上,听着戚玫的哭声,她只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响。
“……你别哭了。”戚玦气息奄奄。
……
而一墙之隔的大厅中,裴熠不知何时混了进来,身上亦换回了他赴宴时穿的那身衣服。
听着隔壁依稀可闻的动静,他的手在桌下死死攥着。
戚玦的声音越是痛苦,他就越是不能在脸上表露出丝毫异样。
至少,不能让她白吃这份苦。
不知过了多久,戚玦包扎完毕,她走进大厅,被一同带上来的,还有那支箭。
戚玦面白如纸,她朝裴臻行了个礼。
“坐。”裴臻看着她,目光深沉,带了几分警惕和探究。
“多谢陛下。”
戚玦被扶着在席间坐下。
在众人细碎的议论声中,裴臻开口道:“平南县主,你可看清了放箭之人?”
却见戚玦面色苍白,一脸垂垂将死,声音虚弱:“回禀陛下,臣女并未看见……”
说罢,又咳了两声。
裴臻沉默了片刻,心道:中箭的是手臂,作出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他环视众宾,眼神在宾客间来回徘徊,许久才道:“李子桀。”
李子桀起身:“臣在。”
“你去验看这支箭。”
裴臻让李子桀协助查验,戚玦有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来,倒也合理。
毕竟辅佐调查之人,需得公正为上,这厅中置身事外,又无权势纠葛的人不多,李子桀算是其中一个,且李家虽没落,却也是旧勋贵,说话也有几分分量。
意识到什么,戚玦心头一跳,侧首朝戚珑看去,却见她并无惊讶,只是默然垂首不语。
戚玦有些发怔:或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戚珑已经和他见过了。
而此情此景下,戚家众人的表情都是说不出的惊愕,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堂前,李子桀拿起箭,仔细端详了一阵后,道:“回禀陛下,箭杆上刻着广汉侯府的字样。”
众人纷纷朝姜浩看去。
却见姜浩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告罪:“陛下,臣绝不知此事!”
姜宜的脑子转得倒快,她不顾姜夫人阻拦,跪到大厅正中:“陛下,臣女怀疑是有人作出这出戏来嫁祸姜家!”
“哦?”裴臻往前倾身:“继续说。”
姜宜转而死死瞪着戚玦:“臣女怀疑,是有人和歹人勾结,用刺杀做幌子引起骚乱,放跑了歹人。”
裴臻也侧首看着戚玦:这场刺杀确实来得突然,且好巧不巧就给了那蒙面人逃跑之机,且没头没尾,仅仅在射中戚玦之后,便没了下文,实在可疑。
如果是旁人,或许裴臻还不会这般怀疑,但如果是戚玦……一切倒也合理了起来。
戚玦面上一诧:“……姜姑娘觉得是我冒死放走歹人?”
“正是!”
戚玦似被气着一般,胸口起伏,冷静下来后,她道:“……戚家今日连府卫都没带,我又能指使谁对自己放箭?更何况要引起骚乱,在场之人无论是谁中箭,都能达到目的,我若真有神通勾结歹人,又何必冒此性命危险?姜姑娘,要知道箭矢差之毫厘,我受伤的便不知是一条手臂了。”
戚玦咳嗽不止,绿尘拍了她后背许久才缓过来:“……这箭上刻了广汉侯府的名讳,若说那纵火之人乃姜家人,姜家为了遮掩,而制造刺杀,协助歹人逃走,倒也合情合理。”
姜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见状,姜浩对裴臻辩解:“陛下,姜家再如何也不会愚蠢到用自家的箭刺杀!”
姜宜附和:“戚玦巧舌如簧,臣女觉得十分可疑,望陛下明察!”
闻言,戚玦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摇摇晃晃起身,不卑不亢:“晚辈真心实意来给广汉侯贺寿,却无端端差点被人取了性命,如今还要遭此猜忌,难不成这就是广汉侯府的待客之道?如今这般急不可耐地将罪名扣到我头上,姜家到底想要遮掩什么?”
“县主慎言!”姜浩惊怒不已。
戚玦转而道:“陛下,广汉侯既不心虚,想来也是不怕彻查的,臣女以为,姜公子当时既然在起火的院子里,或许曾见过纵火之人也未必,何不传问?”
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这话,姜家人的面色顿时五彩纷呈。
姜昱这次在半个盛京的权贵面前丢了脸,想必此刻正发疯,这时候把他叫上来,简直相当于再把他当众扒光一次。
“传。”
事已至此,姜昱的那点子烂事早已不要紧。
不多时,姜昱衣衫完整地来到大厅。
“姜昱,你可有瞧见纵火者?”裴臻道。
裴熠并非纵火之人,但如今要替裴熠和自己撇清嫌疑,最好的方法就是给所有人错误的暗示,让所有人都把被内卫御林军所擒的“歹人”和纵火者联系起来。
往错误的方向走到底,就永远不可能到达终点。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狼狈的姜昱,此刻他正畏缩着低头,全然不敢看周遭人的眼神。
“回禀陛下……并无。”
裴臻又问:“当时火从何处起?可有听见什么异声?”
这是要让姜昱再回忆一遍当时的情形,他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裴臻没注意到,此刻他身侧,宁婉娴的神色变得格外怪异,袖底下的手指几乎要把手帕撕烂。
第105章 伪证
“臣当时……当时神志不清,并未听见什么声音。”
众人心道:这的确也不是神志清醒的人干得出的事。
姜昱有苦难言,他心知肚明今日这个结局是他遭人算计,但却丝毫不敢吐露半个字。
裴臻的手指闲敲着桌面,短暂的静默后,他道:“戚玦?”
戚玦按捺住心底的起伏:“臣女在。”
“离席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戚玦的手指悄然收紧。
戚家人都在席上,没有人可以给她的行踪做伪证。
“陛下。”说话的是戚玉瑄。
戚玦倒是有些意外,戚玉瑄竟会在这时候开口。
只见戚玉瑄正色:“陛下,五妹妹只是饮了些酒,这酒后劲足,陪我们回来的时候,五妹酒劲上来,便想着自去走走……”
“戚大小姐。”裴臻语气不咸不淡:“朕在问戚玦的话。”
“可……”戚玉瑄还想言语,却被顾新眉死死拉住。
戚玦面色从容,道:“陛下,如长姐所言,我只是在姜家后花园中独自闲逛,听到有人喊走水了,才赶了回来。”
“可有人佐证?”
戚玦作思考状:“兴许有吧,像臣女这样离席的人并不少,只是臣女彼时并未太注意周围是否有其他宾客。”
裴臻的眼睛微微眯起,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臣瞧见了。”
闻声,戚玦心一紧。
裴熠……
戚玦侧首,面容平静无波,但对视间,她的眉眼却因为紧张而微微蹙起。
她好不容易把裴熠摘出去,至少得有一个人全身而退吧?
却见和她视线相触的刹那之间,裴熠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坚定,他起身,分明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却还是不得不保持冷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臣当时也在院中,在莲池畔看见县主,她一人独处了许久,直到听见起火声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