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玫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看着,戚玦的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裴熠今日出发,冯家也是同日远行。
裴臻这般着急调兵,只怕还有别的意图。
前些天圣旨刚下的时候,冯弋与冯旭父子还曾上书,说冯贵妃年幼,分娩在即,希望能在她生产后再出发,以免贵妃忧思过甚。
但裴臻却告诉他们,近日探子来报,越州有异动,若是再等一个多月,只怕徒生剧变,贻误了大事。
就连冯真真也格外善解人意起来,帮着裴臻劝冯弋父子趁早出征。
如此一来,冯家便再没有把持兵权不放的理由了。
而戚玦想,裴臻那般小心翼翼保冯真真的胎,又这般着急遣走冯家人,其意图多半就是为了在皇嗣落地前,将冯家人支走。
否则万一冯真真生的是个皇子,冯家即刻就能起兵控制盛京,逼裴臻退位,拥立幼帝。
持鱼符母符的幕后之人尚未浮出水面,裴臻又这般急不可耐地铲除厉阳侯府,这样的大动作,让她分外不安。
不过裴臻似乎格外重用李子桀,或许他知道些什么,戚玦以为自己十分有必要找他谈谈。
……
南安侯府。
李子桀身为朝廷要员,南安侯府的地位已今非昔比,若非人丁单薄,几乎要隐隐有重振之势。
只不过,李子桀似乎不怎么打理门庭,戚玦进门的时候,依旧是草木繁密,只不过早秋时节,满目枯黄,倒显出几分萧条之势。
“居然能在府上找到侯爷这样的大忙人,真是难得。”戚玦被招待着落座。
却见李子桀在公文堆里焦头烂额:“县主莫打趣我了,接管内卫御林军与城门司后,我更是连片刻闲暇也无,陛下眼前能用的人不多,我也是难以推拒。”
“不知侯爷可有空解我几个疑惑?”
虽是繁忙,但问此言,他还是十分礼貌地放下卷宗,抬头直视:“县主但说无妨。”
“不知毒杀裴子晖的人可有线索了?”
从他们回京,已历半个多月。
李子桀摇头:“无,但我怀疑姜浩,也曾旁敲侧击禀告过陛下,不过他并不相信。”
“咱们这位陛下的疑心病不轻,怎么偏偏就这般信任姜浩呢?”戚玦不解。
想了想,又问道:“陛下处置靖王,尚且费了这么多迂回的功夫,为何到了除去冯家的时候,又变得这般迅速?侯爷知晓其中缘由吗?”
闻言,李子桀警惕四下,而后压低声音:“这事我告诉县主,县主切记守口如瓶。”
戚玦皱眉,点了点头。
“其实先帝早就对和李家一样同为外戚的冯家格外警惕,尤其是先帝在时,就已经属意如今的陛下即位,自然对冯家就更加忌惮,所以先帝在那时就已经在冯家人里暗藏死士,陛下即位后,利用这些死士,早已经掌握冯家人的同党,更提前知晓冯弋打算在贵妃诞下皇子后借机起兵,所以——”
他摇头叹息:“县主应该明白为何除去冯家这般急迫了吧?会派遣表弟前赴宁州,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想来,陛下看重姜家,也和此有关,毕竟,朝中总得有好用的武将。”
戚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晓了,多谢侯爷。”
想到什么,戚玦道:“裴熠拜托侯爷接手城门司后,帮忙找的一个仆役,不知可有线索了?”
李子桀有些犯难:“不过一个小小仆役,值得县主费这么多心思吗?”
戚玦顿了顿:“此人的确要紧,还劳烦侯爷,若得空闲,尽力而为。”
李子桀也没有探究的意思,只眉头一挑:“算不得劳烦,我让人继续找就是了。”
……
和李子桀的对话并未让她心里的愁闷减少些许。
重要的人丢了,重要的线索也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其实她最初利用阿冬,也只是想借他威胁方汲对付耿丹曦。
耿丹曦一死,阿冬对她而言已经毫无用处,按他原本的打算,她会在尘埃落定后杀了方汲,方汲帮耿丹曦做过太多恶事,该得如此。
至于阿冬,她会给他一封脱籍放良的文书和一笔银子,让他离开盛京,毕竟他年纪还小,有这两样东西,往后不会过得太差。
可如今阿冬怎么就不见了呢?他的失踪必然是有人插手的,否则他一个人不可能这么久都杳无音信。
或许,还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一个遗珠皇子,能做的事情太多了,轻则动荡朝廷,重则……改朝换代。
而除了戚玦,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只剩下方汲。
她死前,必然去见过什么人吧。
戚玦以为,自己有必要进宫一趟了。
……
次日,戚玦递了帖子去拜访晏贤妃。
戚玦进宫之时,正是刚下早朝的时辰。
嘉和宫中,宴宴已等候多时,侍奉的也只有几个心腹宫人。
“娘娘。”戚玦鞠身一拜。
“县主多礼,快快请坐。”
戚玦依言落座后,便也不做耽搁,她问宴宴道:“不知娘娘可否查得出,方汲这些日子见过什么人?”
宴宴对方汲的秘密一无所知,她只道:“方汲是耿丹曦的人,耿丹曦死后,见她还算安分,本宫便安排了人盯着,此外再未费心思在她身上,知道县主今日要来,本宫已将那个眼线召来。”
说着,她便朝身旁宫女道:“把人叫来。”
宫女遵命,退到后殿去,领来了一个人,看打扮是尚书内省女史,不过十五六岁。
小女史来后,宴宴使了个眼色,侍奉的宫人们便退了出去,只剩下她们三人。
小女史拜了拜:“奴婢尚服局冰砚参见贤妃娘娘,参见平南县主。”
“冰砚,本宫问你,方尚服死前,都曾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冰砚低眉顺眼着,道:“禀娘娘,陛下下旨修缮皇陵,光是祈福就动用了数百人,衣着礼制皆有要求,这些日子方尚服为此十分繁忙,也不过是在尚书内省和殿中省两处奔忙,并未去过旁的地方,除了九月十二那天,方尚服的父亲病重,正是弥留之际,她才告假出过宫一趟。”
“九月十二?”戚玦皱眉:“也就是方汲死的前三天。”
宴宴与她对视一眼:“那天怎么了吗?”
“没什么,那天我刚回盛京,挺巧的。”
默了默,她问冰砚:“你跟方尚服一起去的吗?”
冰砚摇头:“方尚服是独自回家省亲的,且走得匆忙,并未带人随行。”
省亲?谁知道是省亲还是去见什么人了呢?
戚玦对宴宴道:“娘娘,宫中女官皆有户籍记档,劳烦娘娘差人调出档案,稍后臣女派人去她家中瞧瞧,便能知道真假。”
只见宴宴起身,从桌案上取了个册子:“方汲身为女官,她死了,尸身和赠赗都要发还本家,本宫执掌六宫,处置她的丧事,她的户籍记档恰好就在此处。”
“多谢娘娘。”戚玦接过,又道:“方汲死得这般突然,不知娘娘可还有别的线索?臣女在宫外,许多事情都未能及时知晓,还望娘娘和冰砚尽可能将方汲身死当日的情形告知与我。”
“这个自然。”宴宴道:“她死得突然,从前又是耿丹曦的人,本宫便让人将她的尸首留存好,严加看管,只是让人查了几日,都是一无所获,只知道她死的那日,忽然难以呼吸,然后就倒地吐血而死了。”
闻言,戚玦忽然想到什么……这死状,难以呼吸,吐血而亡,怎么这么像裴子晖?!
第184章 太后之死
“方汲身上可有什么伤口?”戚玦道。
裴子晖身上的毒药,最有可能就是通过伤口进入的,只是他当时浑身都是伤,那毒药又几乎不留痕迹,否则若是寻常毒药,中毒后伤口通常会有异样。
“本宫要说的正是这个。”宴宴道:“验尸的人来报,说是方汲的手腕上有一处划伤,伤口发青,外渗黑血,银针查验后变黑,她多半就是因此而死。”
方汲的伤口有痕迹?如此说来,便和裴子晖的不是同一种毒药?
戚玦的脑子有些乱,她复问:“……她的伤是哪来的?”
“耿婕妤入宫,尚服局为她裁制新衣,底下的女史出了纰漏,方汲便亲自上手修改,却不小心踩到了落地的珍珠,摔了一下,便被剪子划到了,那剪子上,也确有毒药的痕迹。”
忽而提及耿婕妤,戚玦愣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月盈。
方汲不仅死得突然,还死得巧合,且这种巧合,哪怕差个一毫一厘,方汲或许都死不了,所以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会变得可疑,哪怕是月盈。
且方汲死的那天,和月盈入宫是同一天。
如果月盈只是为了报复与耿丹曦狼狈为奸之人,那便无妨,她只怕……月盈会和阿冬的失踪有关联。
戚玦想,她很有必要去拜见一次月盈了。
“县主,你怎么了?”
戚玦恍然:“无妨,多谢娘娘。”
转而,她问道:“冰砚,那日还发生了什么?”
思索片刻,冰砚摇摇头:“事发之时奴婢就在一旁,方尚服在划伤后,本是打算包扎一番,只是刚出尚服局,她便倒地不起,吐了好多血,奴婢赶紧上去扶,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对了。”想到什么,冰砚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这个是奴婢从方尚服身上取的污血,不知于县主而言可否得用?”
“多谢。”戚玦接了过来。
正此时,突然有几个宫女不顾宴宴的命令,着急闯进来。
“怎么了?”宴宴面色不虞。
只见为首的宫女叩头:“娘娘,大事不好!太后她……她……”
宴宴大惊,飞快起身:“太后怎么了?!”
“娘娘快去瞧瞧吧!太后她……不大好了!”
……
懿安宫。
戚玦和宴宴到的时候,此处宫人已齐齐跪了一地。
见宴宴前来,为首的女官连忙起身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