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意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哪里真的敢面圣?自是挣扎不已。
“你放开!别以为我会怕你!信不信我让我爹收拾你……你放开!你算哪门子县主?不过就是个娼妓生的下贱货色!”
“陛下到——!”
她们正拉扯着,便听应公公高声喊道。
戚玦轻飘飘地松开了拉顾如意的手,顾如意没站稳,摔倒在地。
抬头却看到戚玦的嘴角噙着一丝嘲讽。
众宾客纷纷起身,齐齐拜倒:“叩见陛下——”
顾如意也无暇计较,赶紧将自己调整成跪姿,跟随众人拜倒。
她的眼神忍不住悄悄瞟向台上的耿丹曦,却猝不及防和耿丹曦对视上了……
耿丹曦的笑容仪态万千,但眼神却狠如利刃,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顾如意登时遍体生寒:完了,什么都完了,耿淑妃一定已经听到了她那句话——
“不过是个娼妓生的下贱货色”。
第81章 暗香
顾如意自顾不暇,自然没心力再找戚玦麻烦。
宴会也终于开始了。
再不开始,青鸾殿只怕就要翻天了。
只见首席上坐的是裴臻和冯太后。
而耿丹曦和宴宴分列左右。
只是,嫔妃的席座中,出现了一个让所有戚家人都见之色变的人。
此人容貌端丽,身着宫裙,更显丰美雍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是故人模样。
竟是宁婉娴。
“她怎么在这……”戚玫惊诧间,不由生出寒意。
“皇帝南巡带回的宛姓女子,宛贤,宁婉娴,居然是你。”戚玦喃喃着。
戚玦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裴臻到底是怎么知道明月符的秘密的?
如今见着宁婉娴,大约一切就说通了。
当初裴臻煞费苦心地保宁恒,多半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相信宁家人掌握了有关明月符的线索,所以宁恒死了就赦免并调回宁鸿康,宁鸿康死了便又找到了宁婉娴。
只是,宁恒到底是何时何日、什么契机,能恰好掌握这等隐秘呢?戚玦不知道。
而此刻,宁婉娴也正幽幽地看着她。
时隔许久,宁婉娴眼中的怨气并未减少分毫,反而似不断腐烂发酵一般,愈发浓烈,似要将戚玦生吞活剥。
裴臻正慷慨激昂地陈词,对此次抵御南齐的战争胜利而大加褒奖,实在听得人心烦。
身侧,戚玫见她面带凝重,不由蹙眉。
可忽地,戚玫鼻尖一动,忽然小声道:“五姐,你身上好香。”
戚玦一愣,回过神来,才注意到似乎是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可她今日并未用香。
小塘也道:“真的呢,这味道闻着怪熟悉的。”
戚玦轻手轻脚地查看着衣裳,想来或许是不小心沾到了什么。
“找到了。”戚玫道。
她从戚玦腰带上解下一只香囊:“真好闻,五姐,这香叫什么?”
戚玦却眉头一皱,接过手来:“这不是我的。”
方才她和顾如意争执,置身于温香软玉的姑娘堆里,实在很难察觉这气味。
难不成是谁方才趁乱放到她身上的?
“姑娘,我能闻闻吗?”小塘道。
戚玦给了她,却见她仔细闻了闻,惊讶道:“这是越州的携衣合香,我在家的时候,常去香坊里做工,难怪一闻便觉得格外熟悉。”
“越州的?”戚玦的注意点迅速落到这产香地上。
小塘点头,小声道:“这香材只有越州有,旁的地方都做不了,且不能久存,隔年气味便酸涩了。”
话音未落,小塘的眼睛便忽然睁大了,在戚玫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她似意识到了什么:“姑娘……”
戚玦心下也了然,不禁冷嗤一声:有人对她下手了。
自从越州叛乱,整个越州就似铁桶一般,更别说似以往那般商贸来往了。
叛乱三年,但戚玦身上却有越州当年新制的携衣合香。
若是用这件事做筏子,往大了说,就是勾结叛军。
这一个罪名足以让她死无全尸。
戚玦将那香囊攥在手里摩挲,虽和她的礼服一样是赤色,但那起伏不平的纹样却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泽。
戚玦眸色一黯。
不对,这制作香囊的缎子也有玄机......
她认识,这是朝凤缎。
所谓朝凤缎,是用翠鸟的蓝色羽毛,捻着金线,以缂丝之法织入缎中。
乍看无异,但却过水不沾,遇光生辉。
所谓一寸缂丝一寸金,缂丝本就名贵,翠鸟更是难得,宁州一年也就进贡三匹。
之所以叫朝凤缎,也是因为其名贵,只作为贡品之用,整个梁国,也就只有皇后和太后能用得上这料子。
这等名贵之物用来算计她,还真是大费周章啊……
戚玦迅速锁定了始作俑者,她抬头看着耿丹曦。
若她真的是戚玦,或许就迷迷糊糊走进圈套,半分难以察觉了,可惜,她是耿月夕啊。
耿丹曦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她又怎会没见过呢?
她不仅知晓这是朝凤缎,还知道,这样好的东西,身为总管皇家用度的殿中监耿祈安,是很容易接触到的。
默了默,戚玦问:“有纸笔吗?”
宴会开始前,早有人题诗作画打发时间,纸笔自然是有的。
戚玦知道自己的字迹太明显,便让小塘代笔写一封信。
她附耳告诉小塘信的内容。
小塘听后却捂紧了自己的嘴,半天没缓过来。
戚玦宽慰道:“别怕,你等下去写就是了。”
她又从衣襟里拿出那颗其貌不扬的木头珠子,正是从阿冬手里买下的奇楠木珠,让小塘把它一起装进信封。
原本她打算以此来给耿丹曦好好布一个局,现在看来,有些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她又对绿尘道:“等小塘写好后,你就把这封信给裴熠,让他帮个忙,把这封信送到尚书内省的尚服方汲手里,别让她发现,记住了吗?”
绿尘郑重其事点了头。
就在她把信送走后不久,裴臻也结束了长篇大论。
举酒开宴,众人朝拜,舞乐声起。
大殿中的舞女演的是《兰陵王入阵曲》,有名的战曲,每回庆功宴都要演上一回,没点新花样。
戚玦无甚兴致。
相比于宴饮,她更警惕耿丹曦。
为保持清醒,她半滴酒都不敢沾。
高台上,宴宴被叫到了裴臻身侧侍奉。
裴臻给他编造了清白的身份,以晏为姓,称作晏宴,位至昭仪,荣宠无双。
而被晾在一旁的耿丹曦,虽金装玉裹,面容却隐隐带了些许疲态,看来上次红花案的打击似乎对她影响不小。
只不过,耿丹曦那种人但凡有一口气就不会太平。
果不其然,她款款一笑,眉间的疲累煞如春风拂雪,转瞬消散,她举酒:“陛下,如今南境安定,海晏河清,无不仰赖陛下英明神武,臣妾敬陛下!”
裴臻心情尚可,轻笑两声,便和耿丹曦对饮一杯。
饮罢,她又斟一杯:“这第二杯,臣妾想敬天下万民,愿我大梁天下同乐,万民归心!”
裴臻点头。
“第三杯。”耿丹曦微微一笑:“臣妾想敬我大梁将士,若无大梁儿郎阵前厮杀,何来今日歌舞升平?”
“好!”裴臻起身,众臣便也纷纷举杯而立。
“那朕这杯就敬文武百官,还望诸爱卿不吝楚囊之情效忠朝廷,保我大梁江山千秋万代!”
众臣拜:“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众人落座。
只听一妃嫔道:“嫔妾斗胆,淑妃这话,可是忘了这次大捷并非只有大梁儿郎的功劳,更有一位巾帼英雄?”
说这话的,正是宁婉娴。
这时,又有个尖脸的嫔妃恰到好处地问了句:“哦?不知姐姐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