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礼还未赠出,皇太子却出事了。
秦宓顿时无法自抑,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断了线的珍珠般坠落,从无声坠落到失声痛哭。
“我何德何能,我根本不配他如此待我!”
见秦宓哭得如此伤心难过,薛雁也很是动容,更没想到南珠头面竟然是先太子送给太子妃秦宓的新婚贺礼,但那般珍贵之物为何会出现在钱掌柜的手中,又为何会出现在薛家的铺子里。
但薛雁本就聪慧,想起她同霍钰第一次见面,霍钰便因为那头面怀疑了她,在那凶犯挟持她时,他竟选择见死不救。
而这南珠首饰出现在薛家的铺子,霍钰只怕也因为这南珠头面,怀疑了薛家,怀疑先太子之死与薛家有关。糟了,她曾说过自己在宫里见过南珠,那宁王会不会怀疑是薛贵妃害了皇太子。
薛贵妃育有八皇子,八皇子也已经成年,难免也涉及储君之争,那薛贵妃会不会因为储君之位加害了皇太子?
她曾让祖母查了这南珠首饰的来历,却并未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这南珠首饰到底是被人利用来栽赃薛家,还是指向薛贵妃参与夺嫡之争证据呢?
薛雁心中骇然,快速在脑中梳理薛家和夺嫡的关键。
倘若薛贵妃的儿子当了太子,那对于薛家自然有大大的好处,或许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薛家也并不干净。
倘若霍钰一开始便怀疑薛家和夺嫡有关,那他仍要娶姐姐,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对付薛家吗?
此人不动声色,选择隐忍不发,会不会有什么惊天大阴谋,他会不会对薛家不利?
薛雁的脑中已想了无数可能。
霍钰突然变了脸色,怒道:“你避世三年,借口外出养病,对外从不肯透露关于你的行踪,你扪心自问,太子皇兄他到底待你如何?你明知太子皇兄是被陷害致死,你却在心中权衡利弊,避世不出,不就是不愿说出真相,不愿还皇长兄的清白吗?”
霍钰的一番话,薛雁更觉得震惊不已,这位秦娘子竟知晓当年太子之死的真相,她也很想知晓先太子之死是否真与薛家有关。
秦宓只是不停掉眼泪,好几次话到嘴边,却似心中有顾虑而犹豫不决。
霍钰更是怒不可揭,“秦宓,你不配!你不配为太子皇兄到死都维护的人。”
秦宓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呕出了大口鲜血,软了身子,晕倒在地。
流云观中的清莲真人听说秦宓晕倒,着急赶来,将她扶上床榻,对霍钰道:“这位施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秀林她病了整整一年,这一年中数次命悬一线,遍请名医也束手无策,就连秦家都为她准备了后事。后来好不容易拣回了一条命,便隐居在观中修行,养了大半年,这才有所好转。那件事,她本不愿再提起,这位施主又何必苦苦相逼!死者已矣,你又怎知活下来的人不是最痛苦。”
这间流云观的主人便是清莲真人,便是她为秦宓治病,也是秦宓的师父,清莲真人将她从鬼门关拉回,见秦宓昏迷不醒,关心徒弟的病情,便让人送霍钰下山,闭关给徒弟医治。
出了流云观,霍钰眼中满是戾气,周身杀气腾腾,薛雁第一次见霍钰生气,满身煞气,旁人迫于威压,不敢接近,也难怪当年人称“玉面阎王”。
她曾在谢府见过霍钰发狂时的模样,眼眸猩红,失去理智,自伤自虐,那时他神智不清,在假山洞中,将她禁锢在怀中,肆意掠取。
此刻的霍钰与那日在假山洞中发狂的模样一般无二。
薛雁不禁担心,又生怕他像那天一样,无法控制自己。
“妾身觉得秦娘子还爱着太子殿下。想必她心中的悲痛一点也不比殿下少。”
霍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嘴角挂着凉薄的冷笑,似不愿她再提起秦宓。
那深若寒潭的眼眸盯着薛雁,“太子皇兄是为了不连累秦家,这才选择自刎而死。”
他想起先太子皇兄音容笑貌,想起十岁的那天夜里,疾风暴雨,他杀了那些太监,逃出冷宫,却无处可去,缩在一处宫殿的屋檐下,暴雨将他淋得湿透,手中紧紧握着亲生母亲留给他的那枚染血的玉镯,不停的颤抖着。
冰冷的雨夜里,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你为何深夜在此处淋雨,你是哪个宫的,我送你回去。”
十岁的霍钰抬眼看向身穿太子冕服,比他高了一个头的霍启,“我无处可去。”
霍启似愣了一下,“那你饿坏了吧?你没有家人吗?”
霍钰失落道:“家人?他们说父皇不喜欢我,将我扔在冷宫,从不曾来看过我。”
“你是阿钰吗?你便是孤的六弟阿钰?”
霍钰迟疑点了点头。
霍启牵着霍钰的手,将手中的伞向霍钰偏移,“母妃宫里桂花糕最好吃了,阿钰跟我一起回明月宫吧。从今往后,阿钰便是孤的家人。”
想起太子皇兄,霍钰心中一片柔软,更是一片悲凉。他不信那般与人为善,那般仁慈善良的太子皇兄会谋反。
薛雁静静地聆听着他说起往事。
先太子之死她也有所耳闻,传言先太子霍启谋逆,被锦衣卫关进诏狱中,后来太子对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自刎在刑部大牢中。
因太子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又因当时大燕同北狄的大战陷入胶着,霍钰正在前线打仗。为了安抚宁王,圣上便并未追究月妃,也并未责罚韩家。
先太子生性纯良,最重孝悌之道,待人极为温和,又怎会做出谋反逼宫的事。
“至于那六字箴言,私藏皇袍,这根本就是有人蓄意栽脏诬陷。太子皇兄为保住韩家,为不牵连秦家,护住秦宓,选择决然赴死。”
秦宓的父亲秦世杰是御史中丞,先太子入狱后,秦世杰带领一帮文臣跪在崇明殿外,为先太子求情伸冤。
但那时圣上已对太子动了杀念,父子离心,决心处死太子。
锦衣卫从东宫里搜出了私藏的皇袍,还有那句六字箴言,“紫薇出,天下兴。”
东宫按照天上星相的位置,为于紫薇星宿,此箴言一出,便是说先太子继承大统,主江山易主。
可燕帝正当壮年,又怎会让任何人威胁他的帝位。
六字箴言一出,钦天监监正唯恐担罪责,自缢在家中。
而之后天降异相,百鸟朝凰,东宫上空连续三日盘旋着上百只雀鸟,天生异相,皇帝对太子疑心加重,加之太子曾为前天子太师谢玄求情。
从东宫搜出的皇袍,更是证明太子谋逆大罪。
桩桩件件,都为逼死太子。
锦衣卫将秦世杰为首的三十三位大臣押至殿前,当着百官的面庭杖三十。
这道旨意便是由薛相亲自拟旨,亲自前去宣旨。
可那帮文官受了刑罚却丝毫不退让,圣上大怒,要斩文官首领。
接着三名文官首领被杖杀,血染玉阶。
不久,诏狱中便传来了太子认罪,畏罪自尽的消息。
秦宓的父亲秦世杰得已保住性命,被贬官云南,三十名文官都被牵连被贬,
先太子为了秦宓的父亲,保住秦家,为保住这三十三名文官的性命,这才认罪伏法。
虽说先太子死后被废为庶人,不得葬入皇陵,但文官都奉太子为明君,都不相信一向仁善孝顺的太子竟会做出谋逆之事。
霍钰更不信温润如玉,一生做了无数善事,推行新政,造福百姓的太子皇兄会谋反。
“本王明白秦宓的难处,当年之事,秦家因为替太子出头,受到了牵连,秦家父子贬官,秦宓的两位兄长永生不许参加科举考试,秦家世代文官清流,书香门第,一朝和太子有了关联,便从此没落。先太子的名讳也成了禁忌,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秦宓绝口不提,便是为了不连累家族,可难道皇长兄就活该永远蒙受不白之冤吗?”
霍钰一拳击打在流云观的石碑之上,将那石碑直接震缺了一角。
薛雁见他眼眸血红一片,似是发狂的征兆,她担心又会像当初在假山洞时那般失去理智,对她做出过分的事。
她拉着他的衣角,尽力安抚他,“我相信王爷,也相信太子殿下是无辜的,你一定能找到陷害太子殿下的幕后黑手,还太子殿下清白。”
霍钰原本那一刻感觉浑身血液往上涌,又想起了那无数次在冷宫度过的那些至暗夜晚,他无人可靠,无人可依,只有太子皇兄肯拉他出地狱,更是他阴暗世界的一道光。
可皇兄不在了,那个笑着对他说“阿钰,我便是你的家人”的兄长已经不在了。
他难以控制心中的杀念,想将这天下负了太子皇兄的所有人都杀个干净。
可当薛雁碰触他的衣角,用那般坚定信任的眼神看着他时,霍钰内心的狂躁瞬间得以平息,
他用力地将薛雁抱在怀中,嗅到少女身上的芬香,那股狂躁不安的情绪也终于被压了下去。
薛雁好像有一种魔力,能让他瞬间平息怒火,使他狂躁的内心瞬间冷静下来。
他紧紧抱住薛雁,再用力,想将她揉进身体里。
“凝儿,本王不想再等了。”
薛雁迷茫地看向霍钰,而后快速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圆房,瞬间红了脸,“可王爷答应过妾身的,不能食言的。”
霍钰步步逼近,将她抵靠在墙角,手指摩挲着她的脸侧,将那缕长发拨弄至耳后,握住她的脑后,俯身吻住她的唇。
双手握住她的腰,至后臀,分开她的双腿至他的侧腰,将她往上举高,她的身子抵靠在背后的石壁上。
跟着他的身子压下。
她便再也无法挣扎了。
用满是情/欲,暗含警告的眼神看着她,“本王是个正常的男人,也会有那方面的需求,尤其是对你。”
他咬住她的唇,齿间尝到一点血腥味,“凝儿,不要让我等太久。”
第28章
他的指尖顺着她脖子往下移,轻轻勾脱领口的玉扣,粗粝的手掌轻抚过她的肌肤,停在锁骨之上。
薛雁想要挣扎着避开,但被压得无法动弹,直到握住她的手,直到手掌所触碰之处皆火热滚烫。
薛雁瞬间满面通红,一口咬了上去。
“王爷,快放开我。”
霍钰浑身一颤,那被咬之处好似被电流猛地一击。
薛雁趁他松开的空隙,赶紧从他的手臂下方钻了出去。
一面整理衣裙,一面提着裙子,像兔子似的飞快跑下下山的石阶。
霍钰微勾着唇,低头看向自己胸前微敞的衣襟,那里留下一道浅红的齿印,觉得他的王妃甚是大胆有趣,见那飞快下山钻进马车的身影,手指轻抚那被咬的位置,仿佛还在回味。
薛雁一口气跑下山,仍在喘息,钻进马车,对辛荣说:“赶紧回客栈。”
辛荣见薛雁一个人下山,不见王爷,还以为是他们两人闹了别扭,但宁王曾便吩咐过他,一定要贴身护卫王妃的周全。
得知宁王前往苏州,京城那边应该已经坐不住了。薛贵妃应该很快有了下一步的行动,宁王担心王妃的安危,叮嘱他定要护王妃周全。
辛荣又想着以后王爷如此宠爱王妃,只怕王爷连都要听王妃的话,他自然也只听王妃的话。
王爷武艺高强,这莲花山离苏州城也就七八百里,王爷即便走回去也当是锻炼筋骨了。
回到望来客栈,薛雁便借口吹了凉风,谎称头痛,称病躲着霍钰,心想至少在外面不比王府,没有桂嬷嬷等人时刻盯着,想方设法催促她和宁王圆房,她也不必时时紧张,便想着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想法子去找长兄。
长兄连没了银子都不怕,还能安心和一群乞丐混在破庙里。
或许就应该找人打他一顿,好教他在外面吃点苦头,让他明白世界之大,江湖险恶,像他那样胸中无城府,更没脑子的贵公子,必定寸步难行,稍有不慎,小命难保。
薛雁越想越觉得此主意甚好,她早就想打他一顿了,找几个会武艺的好手,将薛燃套了麻袋,在那破庙中狠狠揍一顿,薛雁闭上眼睛,幻想着薛燃被打得跪地求饶,“雁女侠,别打了,我跟你回去还不成吗?”
薛雁哈哈大笑。“那你还敢再偷卖父亲的字画,还敢离家出走,气倒祖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