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叨扰舅舅了,在您院中这般大闹的确是我的不对,但若是还有下回,瑶儿也是敢的。”
明辉自是半句怨气不敢说,陪着笑把谢瑶送出门,还要千叮咛万嘱咐谢瑶别把这事说出去,转头送走了人,明辉关上门,啪地一巴掌打在了曹氏脸上。
“贱人,你真是让本官丢尽脸面!”
*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大侠饶命啊!”
昏暗的地牢里,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出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昨儿才在城楼上颐指气使的萧夫人侄儿副统领,还没到下值的时候就被人打晕了捆到这不知道什么地方,一来就十八般刑罚用了个遍,他起初还嘴硬,等只剩下半条命的时候,满口便只剩下求饶了。
“我不知道哪得罪了您,还求您饶我一条贱命。”
“不知道错在哪么?”
他被人蒙着脸,瞧不见面前的人,只能听到这声音是极温和的,只是手中捏着冰冷的刀子抵在他下颌,残忍地割开了他脖颈处的肌肤,顿时鲜血涌出,他害怕地又要尖叫。
“大侠,求您……”
“你昨儿在城楼上为难了谁,不记得了么?”
谁?为难了谁?
尖叫声戛然而止,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自己为难了谁。
“你将谢府小姐困在城外,没到宵禁的时候就公然关城门,是想趁着天寒将她困在外面受罪,还是……”
面前的人声音顿了顿,声音蓦然冷淡。
“还是城门外早被你安排了猛兽与侍卫,欲要置谢女于死地?”
“我……我没有……”
他此时约摸有了些头绪,听了对面人的话连连摇头。
心中却害怕不已。
他是安排了人没错,那是听他姑母萧夫人的话,他姑母说这女人死了就不再是他表哥的累赘了,可这些他从未与人说过,面前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不肯说实话么?”
面前的人轻轻皱眉,似乎对这回答很是不满意,冰凉的刀刃碰到他肌肤,顿时让他更哆嗦。
“我我我……我……”
“你知道大盛有许多刑罚,专门对付不喜欢说真话的犯人,穿琵琶骨,俱五刑,剥皮,你更喜欢哪个?”
他不急不缓的声音落在昏暗的屋子里,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顿时把副统领吓得说不出话。
“不说么?那便都试一试吧。”
温和的面容上带了几分可惜的表情,他抚掌而叹,握着匕首打量了一下,似乎是在挑选从哪开始更合适些。
“不,不,啊——”
一道凄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一刻钟后,匕首被扔在地上,清然的蓝色衣袍上沾了些血迹,年轻的男人从屋内走出,垂落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中的阴鸷。
才入内换了衣裳,下人打了净水,修长的指节没入水中清洗着血迹,动作不急不缓,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门外有下人低垂着头进来。
“殿下,谢小姐递了帖子到东宫。”
窗边的男人净手的动作一顿,接过帕子将最后一丝水渍擦拭干净。
正辰时,窗棂外阳光正好,他回身温和勾唇一笑。
“请谢小姐过去正殿,孤待会就到。”
第09章 9
谢瑶是来送还令牌的。
昨晚从眀府回去,谢颜的高热已经退了,大夫说咳血并非全然是打板子的缘故,而是她体虚又挨冻,断断续续地生病,昨儿被曹氏一吓,惊惧恐慌之下才咳血昏迷。
谢瑶着人将库房里最好的药拿了出来给她温补,又去了一趟二房告诉谢颜的继母要留她住一阵子。
等周全好了所有的事,她梳洗了一番,便递了帖子来东宫。
本想等得了传召再来的,没想到下人见了她,当即便热情地引着她过来了。
谢瑶坐在东宫前堂里,瞧见顾长泽走进来的刹那,还在后悔着自己的方才的莽撞。
到底她和这位殿下也才见过两面,贸然前来拜见未等通传,的确是不合规矩。
“臣女请殿下安。”
顾长泽从门边缓步走来,一身墨绿云锦袖袍着身,眉眼清隽温疏,唇角含笑,袖角绣着的修竹愈发衬得他神清骨秀,如松风水月,从容弘雅。
未等谢瑶真正弯下身,顾长泽已到了近前。
“免礼,谢小姐。”
他一摆衣袖坐了下来。
“昨晚多谢殿下的令牌,臣女感激不尽。”
“谢小姐后来回京可有再被人为难?”
顾长泽轻轻抚了抚衣袖,问道。
谢瑶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令牌递了出去。
“孤料想也是。”
他唇角勾起笑意,修长的指节自谢瑶手中拿走那块令牌,初春早上尚且有些冷意,顾长泽的手指更温凉,谢瑶与他指尖相触,便觉得如同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挠人心尖。
谢瑶神色落在他身上,辰时的光亮顺着映出那一张完美无瑕又清润俊美的面庞,此一刻,她递出玉佩的手竟瑟缩了一下,难得有几分失神。
这位殿下人如云端晴雪一般清贵,贵为太子之尊又随和近人,纵然身子孱弱,谢瑶却也能理解为何上京贵女人人思慕。
“谢小姐?”
直到顾长泽又叫了她两声,谢瑶才回过神。
“臣女冒昧。”
她匆匆低下头,竟觉得耳侧有些发热。
顾长泽从喉间溢出几分轻笑,谢瑶低着头,他目光便素无忌惮地掠过她,一寸一寸,从眉眼到耳侧的飞红,还有那侧颈一点鲜明的红痣。
那样惹眼又漂亮。
他眸光陡然一暗。
“谢小姐何错之有?”
顾长泽漫不经心地说罢,拉着令牌收回了手。
令牌的红穗从指尖滑出,谢瑶几乎瞬间想要后退两步。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他另一只手探了过来。
在谢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子清雅如竹的气息逼近,高大的身形将她拢下,倾身抚过她耳侧。
谢瑶瞪大了眼睛,觉得脑后一沉。
顾长泽将那有些松散的金钗簪稳,收回的手不经意间拨弄过侧颈。
谢瑶忽然觉得耳侧的那颗红痣有些痒。
“簪子歪了,谢小姐。”
顾长泽的目光还凝在她侧颈,将眼中那点幽暗藏得很好,谢瑶咬唇退开两步,眸光如水。
“多……多谢殿下。”
她头一次觉得头上的簪子那样重,谢瑶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顾长泽发现脸上的热意,只得咬唇在心中暗骂自己。
明明太子殿下是为帮她才离得那么近,怎得自己却连心跳也跟着乱了半拍呢。
多半是昨晚没睡着觉的缘故,晨起都糊涂了。
谢瑶一边腹诽,一边行礼道。
“家中妹妹才醒,臣女不放心,便先行告退了,方子午后臣女着人送入东宫。”
顾长泽轻轻摩挲着指腹,仿佛还能感受着方才手下的温滑触感,听得她言,又问。
“午后谢小姐亲自送来东宫么?”
这话却让谢瑶有些错愕。
她本是想着下人来的。
顾长泽从容解释。
“到底是药方,旁人来送的话,孤总是不放心。”
谢瑶顿时了然点头。
索性她午后无事,亲自来一趟也不妨事。
得了她的准话,顾长泽道。
“孤送谢小姐出去。”
两人一同顺着游廊往外走,东宫内花团锦簇,处处是放置好的盆景花卉,花香扑鼻,谢瑶问他。
“殿下竟也喜欢这些花草吗?”
“谈不上喜欢,下人侍弄的。”
顾长泽摇头,又仿佛不经意地道。
“后院倒是喜欢玉兰花,那是孤喜欢的。”
“哦?殿下竟喜欢玉兰吗?”
谢瑶有些惊讶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