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有些背叛与犹豫,也许只有一次便够了,谢小姐觉得呢?”
谢瑶眼皮一颤。
她顺着这话想起萧相信中的轻蔑,萧夫人的折辱,这满城的风雨。
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心中乱糟糟的,下意识去抓什么,碰到了腰间的同心珠串。
这是去岁她及笄,萧琝送与她的。
退亲的那天这珠串被她硬生生拽断,后面青玉又给串了起来,她挂在腰间近一年早已习惯,串好后便又挂了上去。
指尖碰到冰凉的珠串,她又忽然想起萧夫人的话。
孤女,晦气,丧门星。
哪怕退亲之后,她与萧琝之间相关的那些人,还是会轻而易举打破她想要的平静生活。
谢瑶久久没说话。
“你我之间的姻缘也讲求两厢情愿,谢小姐若真不愿,孤可尽力朝上进言一番。
如今尚是二月底,离三月成亲还有几日时间,你若不急,就且等一等孤的消息。”
他声音平和沉稳,带着谢瑶最想要的筹码,她心中一跳,未曾想自己为之烦扰的事,会被他这么轻易应承下来。
几乎是有些惊喜地开口。
“您不想抗圣意,臣女……”
“孤亦不愿勉强。”
顾长泽轻轻一笑。
“天晴了,回吧,谢小姐,上京的景致虽好,却不独一无二,今日既然来此,也可转头多去看看别的风景。
未必次于上京。”
谢瑶觉得他话中有话,带着满腹的疑惑行礼离开。
凉亭内只剩下他一人,顾长泽脸上的笑缓缓撤去,阴影垂落,遮住他眼底的阴霾。
他俯身,将那串谢瑶离开时意外掉落的珠串捡到手里。
一颗一颗地拨动。
“萧夫人的嘴不怎么干净,既然喜欢乱跑又乱说话,那今日过后,就不必再让她开口了。”
他云淡风轻地说罢,侍卫连忙应声。
“这儿的荷叶虽不必铲平,但你明日就吩咐住持将这清园锁住。
回去后,将东宫所有的荷花池都铲平,孤以后不想再看到东宫有荷花。”
手中的珠串是上好的红玉,顾长泽却觉得很是碍眼。
“东城有了姳儿去年就想要的东西,你回京告诉她,让她离京半个月。
还有……”
顾长泽话音顿了顿。
“查清楚京中谁在乱嚼舌根议论赐婚,一并拔了舌头,扔出京城吧。”
谢瑶不是会自轻说不敢高攀这种话的人,她既说了,除了托词之外,必定是有人乱传了什么。
侍卫应声下去,凉亭内只剩他一人,顾长泽攥着手中的珠串,是极想一颗一颗碾碎的。
他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一样的东西,当然知道这同心珠串是谁送的。
指尖攥到发白,顾长泽最终是克制下来,低头捂着帕子咳嗽了起来。
拿开的帕子上晕染出几分妖冶的血丝,他不甚在意地抿去,看着满池的荷叶,忽然低声笑道。
“阿瑶,你最不该信我。”
第07章 7
谢瑶回到屋子,青玉连忙迎了上来,刚靠近就见她咦了一声,奇怪道。
“小姐身上的同心珠串去哪了?”
珠串?
谢瑶恍惚地低下头,果然没在衣裙上找到那珠串。
“奴婢这就去找。”
青玉知晓那珠串代表着什么,当即就要往外跑。
“别去了。”
还没等她跑到门边,谢瑶回过神喊住了她。
“东西已经丢了,再去找也不一定找得回来,几天前断掉的时候,我就不该让你串它的。”
青玉被这句话说得怔愣在原地。
“可那是萧公子送的,您......”
“谁送的都一样。”
谢瑶轻声说了这句话,转身入了内室去换衣裳。
等换好了衣裳,她在内室想着今日发生的事。
虽然顾长泽应承下要她等些日子,但她盘算着到三月也只剩下没几天的功夫,心中总觉得不踏实。
“青玉,等明日回府,你给五公主再递个帖子。”
吩咐完青玉后,谢瑶心中才算安定了些,这夜喝了姜汤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青玉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脸神秘。
“小姐,出大事了!
您猜怎么着?”
她偷偷凑到谢瑶耳边。
“奴婢听说萧夫人昨儿也来了护国寺,午后在清园散步的时候,不知怎的得罪了太子殿下,被殿下罚去挖荷叶。
谁料萧夫人昨晚到了那荷池失足落水,天昏沉沉的也没个人注意,直扑腾了好一会才被人拉上来,回去就染了风寒。”
谢瑶听着,想着染了风寒也不算什么大事,上个月她被萧夫人以赏花名义喊去相府,然后被晾在外面一个时辰,那时正是大雪天,她一个人坐在正堂,连盆炭火都没有,回去就高热了整整三天。
哪是赏花呢?是赏她的乐子还说得过去。
谢瑶心中介怀着,此时听说她落水染了风寒也不大在意,谁料还没等想完,又听见青玉说。
“说是烧了一夜将嗓子烧坏了,以后怕是难出声说话了。”
什么?
谢瑶错愕地回过头,握着螺钿梳的手收紧。
“怎么能把嗓子烧坏?”
且不说护国寺里就有大夫,寻常高热怎么也不至于把嗓子烧坏了。
“奴婢不知道呢,萧夫人醒来就匆匆坐上马车回去了,只怕是要回京寻大夫看。”
青玉可一点不心疼她。
“也许是作恶多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呢。”
青玉不知道昨天的始末,可谢瑶却比谁都清楚。
那荷池至多也不过及腰的深浅,怎么会落水一炷香的功夫就烧坏了嗓子?
她心中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人来报。
“太子殿下请谢小姐过去一趟,说是您有东西落在那了。”
昨日雨停,今儿难得有了个好天气,谢瑶踏进院子的时候,年轻的储君正站在院中,修长的指节拨弄着手中的珠串,光线顺着长廊映在他有些俊逸疏和的眉目,将面容上那一丝苍白的孱弱也照得清楚。
长身玉立,如圭如璋,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太子殿下。”
谢瑶垂首行礼。
“昨儿谢小姐走得急,有东西落在孤这里了,孤一直等着谢小姐来拿。”
顾长泽伸出手,拿出那串珠串。
她本以为是落在了路上,想着就这样丢了也好,之前与萧琝有牵扯的东西,总不能一直留着。
没想到竟是落在了凉亭里。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顾长泽也不急,清浅的目光顺着落在她身上,将她的神色与犹豫皆收之眼底,才笑道。
“不来拿吗?谢小姐。”
那红玉珠串搁在他手心,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谢瑶往前走了两步,与顾长泽指尖相触,将那珠串取走。
虽是春日已见了暖,顾长泽的指尖还是那样冰凉,听闻他不大受得住冻,东宫是一年四季短不了炭火。
谢瑶垂首道了谢,犹豫片刻还是关怀道。
“殿下若是春夏也畏寒,臣女那里有一帖之前父王常用的方子,可让太医院取走看一看可有用。”
“谢小姐还懂医术?”
“臣女并不精通,但臣女外祖一辈有人懂些医术,父王曾因为小时候的病根也畏寒,后来母妃寻来了方子,慢慢治一治也见了成效。”
顾长泽听罢怔愣了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道。
“进来说吧。”
屋内早摆的有炭火,顾长泽在外面吹了一阵冷风,下人忙往他身上披了个大氅,两人落座,顾长泽亲自续了茶递过去。
“尝一尝,今年春节收的新雪。”
“殿下自己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