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厉看着他们二人的表情变化,脸上神色不变,凉声,“自登基以来,我眷念老臣,可齐弈先是结党,又不束家小,屡屡纵亲犯科聚敛钱财,今日,甚至敢动篡权之念。”
“如此以下犯上,按律当诛。”
四人听得都是心头一震,至于柳同知和柴县令,二人心中不只有震惊,还有害怕,陛下刚刚的话中说了结党,而他二人,便是或直接或间接受齐弈提拔起来的。
这些……陛下可也要查?
心里急得都顾不得去想齐大人刺杀之事是否是真,只暗中焦急要如何脱身。
李郡守倒是只有震惊,他不是齐党的人,除了震惊齐弈竟然胆大包天敢行刺杀之事,倒是没什么其他感觉。
他能坐上这个位置,更多是受陛下提携。
崔厉把他们的脸色变化全看在眼里,他面无表情朝应恂使个眼色,让他着重记下柳同知和柴县令。
应恂几不可察点头。
之后崔厉没再说什么,他坐下,静静等着宗昱那边的结果。
屋里变得极为安静,柳同知和柴县令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站得倍受折磨。心中已经不受控制胡思乱想了一大通,背上冷汗直冒。
半个时辰后,外面守卫来传,宗佥事请见。
崔厉:“传。”
宗昱很快进来,他正色见礼,之后把齐家那边的情况一一说来。
“陛下,齐宅已经控制住,主要人员全部压至营地牢中。”
“这些,是从齐大人府上搜查出来的。”宗昱指了指身后一个大箱子,又道,“另外,从齐府中搜查出八十万余白银,十余万黄金。”
柳同知和柴县令脑袋垂的更低,李郡守则是咋舌,凭齐家的俸银和前朝的赏赐,齐家可凑不出这么多钱来,齐弈贪的不少啊。
崔厉讽了下嘴角。
他觉得,齐家的钱财应该不止这么些,仅仅他看到的账簿,齐家私底下走私的数额便已经巨大,岂会只有这区区几十万两。
“继续搜,齐家所有别院宅子都要搜。”他冷冷道。
“是!”宗昱掷地有声。
这一声才落,忽听吱嘎一声,一道房门开了。
应恂皱眉,往声音来处看,何人敢未听陛下宣召此时过来。但这一看,他愣住了。
和他眼神撞上的连梨也有些愣,她不是怔愣于他,而是惊诧于门外竟然有这么多的人!
不过她只愣了一息,旋即悄悄狠狠捏了把大腿,脸色瞬间煞白。
她没忘记崔厉和她说过的要她继续装病的事。
应恂见她脸上这样难看,不由得出声,“连姑娘……”
崔厉听到,脸色一沉,看过去。
其余人听到声音,忍不住也悄悄抬眼偷偷的瞧。
连梨倚在门边的手便暗暗又使劲,狠心在后腿肉上掐了一把。脸色更白,她痛吟了声,身子晃了晃。
忽然,觉得跟前光线一挡,她眼前来了个人。
连梨抬头,一眼撞进他皱眉看过来的眼神里。
“大人……”她只是睡得昏昏沉沉,打算出来找东西吃,没料到二更天里正厅中竟然有这么多的人。
这一声干哑,倒是极像病弱,装都不用她特地装了。
不过还没等她悄声把话说完,腕上已经被人一掐,旋即身形一偏,背后只余一阵巨响,她被人带着匆匆往屋里走。
厅中,一群人看着砰的合上的门面面相觑,而后,纷纷看应恂。
应恂:“……连姑娘受齐檑所伤,病体虚弱,各位且等等。”
陛下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没准还会叫辛太医来一趟。
第26章
连梨跟着崔厉一路往里走, 到了榻前才见他停住脚步。他垂着目光,眼神似乎在盯她的脸色。
很快,她知道她没有感受错。
他嘴角不悦, 神情也有点沉,“脸色怎白成这般?”
傍晚他让辛貔给她看过,辛貔说她的伤口并没有裂,又说肩上拧着后及时复了位,她只需按之前药方
仍旧是照常喝就好了。
想到什么, 崔厉脸色忽地又一沉。
他是让辛貔往她药中加了些安神静心的成份,为了确保她这一觉能睡得踏实些, 晚上别被外面那些动静闹得惊吓。他也问过, 辛貔说那些安神成分不会有任何的副作用,只是让她睡得好些而已。
而且,明明他已经在辛貔提出的分量上让他再酌量减了许多的。
傍晚带她回来时, 就已经改了昨日定的主意,她身上伤着, 安神的药不想再如先前想的一般,让她一夜睡到天亮,第二天才醒。
可他已经让辛貔减了许多,那些成分也只是让人好眠,她刚刚的脸色却忽然白成那样……他怀疑是辛貔估量估错了, 这才致她脸色不好。
崔厉沉了脸,冷着嘴角就要喊辛貔。
但几乎已经要出口的话在连梨说出的话里, 停住。
“疼的。”
“掐疼了。”连梨小声。
崔厉:“……”
眉还是沉着, 古怪看她, 什么叫掐疼了?
“什么意思。”眼神莫名。
连梨:“记着您要我装病的话,刚刚开门忽然瞧见那许多人, 情急之下就悄悄在腿肉上掐了两把,所以脸色才白。”
崔厉:……盯着她不发一言。
“不会随便咳嗽两声?”过了一会儿,他没好气的说。
连梨眼睛看他,“突然咳嗽,怕看着不像。”
崔厉轻哼一声。
眼神往下瞄了眼她刚刚指的腿,忽地,伸手一碰。
才碰到连梨就躲。
可她没能躲开,因为腰上一拉,她已撞到他怀里。她嘶一声,赶紧道:“我掐的用力,您轻些碰,疼的要命。”
话中有点夸大的成分,不过确实是疼,刚刚被他拉着走进来时还疼呢。
崔厉嗤声,“该夸你?下手倒是实诚。”
现在脸还白着。
伸手在她脸上一按,皱眉给她脸上按出红润的颜色。
连梨心想还不是要配合他?
“不装的像些,别人要看出苗头。”
崔厉看着她,这回倒是没再说她了。
只手指仍旧在她脸上按了下,不紧不慢收回,“刚刚是想去哪?”
连梨如实说:“睡前吃的少,刚刚被饿醒了,想找寰叶让她去拿些东西吃。”
屋里她没看见寰叶身影,不知道她去哪了。
“饿了?”
“应恂,去传膳来。”
声音传出门外。
应恂听到,高声应,“是,大人。”
……
连梨吃饱后漱过口,又睡下了。
刚刚膳食来时她问过崔厉吃不吃,崔厉看了她一眼,倒也坐下吃了两口,不过也只两口,才尝了个滋味他又起身去了外面,之后便是她一人吃着。
再之后辛貔来了一趟,给她诊脉。
她不由得乐了乐,说了是她不小心掐重了,他倒是还让辛貔来。
“连姑娘,您脉象平稳,没什么事。”辛貔搭了许久的脉,又再三看过她的脸色,收回手指道。
连梨笑,“劳烦您来这一趟了。”
辛貔摆手,“没事没事。”
他收了脉枕往外走。
边走,心里一哂,无声失笑。到了外面,他收了笑,脚步一转,往陛下此时所在的屋里去。
他走到跟前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的道:“陛下,那药中的安神成分确实于连姑娘无碍。”
“嗯。”
崔厉淡淡颔首,示意他可以下去了。接着,目光依旧看着手中的东西。
这是他从宗昱带回来的那个箱子里翻出来的,是齐弈曾经走私的帐簿,除此之外,那个箱子里还有少许信件。
崔厉面无表情看着,只这些,就已经足够定齐弈的死罪了。
目光瞄了眼那账本上的铁器数目,嘴角讽然一勾,崔砚曾经为了敛财,竟是连铁器也敢和齐弈一起连通私运域外。
呵。
手指凉凉的捏着手中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