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全部退出一大段距离, 且纷纷自觉低头只看脚面。
应恂听到这句,也往后退,同时,拦住刚好过来的霍谡等人。
拦住时,隐约好像听到一声低呼, 但所有人都默契的只看地面,没有人敢在此时抬头。
这一声低呼是连梨发出的, 他们刚站定, 她便觉手腕一拽, 人已经往他胸膛扑来。
男人的手臂刹那间铁钳似的圈住了她的腰,紧的她都有点疼。连梨呜了一声, 但很快,这一声低呜被堵住,他的唇狠狠封住了她的,齿尖压上她的嘴角。
她又呜了一声,轻轻表示疼。
她以为他听到了应该会往后退上一退,至少,松些力。但没想到这一声之后,他反而更加刻意用齿关磨她那一块地方,像是故意的。
连梨低低抽气,“大人,疼啊。”
崔厉收紧了拳,眼中浓暗席卷。
重重深吸两口气,齿关却再次碾着,暗暗的想,就是要她疼!刚刚,他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死于那场火海!那一刻有暴戾,还有莫名的空落……
她没了,他心里竟然都会生出空落之感了,原本以为把她带在身边不过是习以为常,又或者什么别的仅仅是可有可无的原因而已。
可后来他知道不是了,至少,绝非是什么可有可无。
若可有可无,以为她死了的那刻不会怒气难抑的想杀人,事后那小二说火场中其实该有三人时,也不会潜意识想让那小二指认那具尸骨就是他看过的那个男人。
护卫突然到他耳边说看到她的那一刻,除了刹那间不作犹豫就已经往这边过来的动作,便是心中那股难以忽视的庆幸之感。
她还活着,而他庆幸她还活着。
臂上劲力越收越紧,唇齿逐渐从轻轻像是要在她唇上发泄一般的惩罚,变成缓和的轻触。
“没出事,为何迟迟不出现。”过了不知多久,他沉沉吐一口浊气,目光定定的看她。
眸中神情已经平复,说这句话时,浮在眼中最上层的神色,是极明显的一层难看。崔厉凝着她的目光更紧,手心也紧了又紧。
牙根痒痒,恨不得掐她一下!既没事,怎的到此时才现身!
连梨双颊红润,她的嘴唇也红润,还微微发热。她不自觉想舔一舔,觉得那股麻麻痒痒的感觉仍然残留。但听他如此问,便先忽略唇上的感觉,解释:“大人,不是我不想早些回来,我跳入湖中时被水草缠住了。”
她还伸一伸湿答答还在滴水的脚,让他看,“察觉火势堵住了门,我就直接从窗户边跳了下去。但那湖里水草茂盛,我不小心被缠住了,解它花了我许多时间。”
后来终于解开却实在力疲,便仰躺在水面上歇了歇,这一歇又不知飘了多久。
好不容易终于上了岸,一时却仍然难以马上缓过劲来。往这边来时,她都是一走一停的,期间歇了不知多少趟。
说实话,她到现在都还觉得累。
不是精神上的疲累,纯粹是生理上的乏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就已经松了,所以现在身上只是觉得乏,没什么力气而已。
他的手臂压的紧,她便也顺势靠在他怀里,低囔着,“真不是故意的。”
崔厉瞥着她皱眉,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她脸上还湿漉漉的,裙裾更是还在嘀嗒嘀嗒滴水,便最终什么也没说。
手掌连他自己也未意识到,在她完全放松靠向他时,已经收紧把她护的更牢,免得她跌下去。
“嗯。”
这一个沉沉的字音之后,他带着她转身一走,直接朝马车的方向去。
她累成这样,需要好好休息。
……
马车边,连梨才要自己爬上去,便觉身体一轻,已经腾空。
“好好在里面待着。”他轻轻把她放在最里,最后看了她一眼,又突然掀帘下去了,背影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连梨坐在软座里,没来由的,又忽地挪到窗户边来,从窗户中看他高大远去的身影。
他在朝酒楼废墟那边走去。
看了两眼,视线中他忽然一顿,回头看来。
四目相接。
连梨觉得自己的心跳跳得格外快。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口干舌燥,慢慢又退回阴影里。
崔厉看了两眼已经没有她身影的窗户,嘴角无意识有了抹浅笑。不过,很快又收了,变成平平淡淡。他大步继续迈向重重守卫的酒楼。
她虽没死,可始作俑者他依然不会放过。
他得查清这把火是故意冲着他来的,还真的仅仅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无论如何都得查清。
崔厉亲自坐镇,命应恂和霍谡一起查,今晚必须要出个结果。
霍谡点头道是。
精神高度集中,他全神贯注彻查。
结果比想像中出的要快,在连续盘问了大量人员后,事情渐渐明朗。
这场火患确实只是个意外,一场酒后失火的意外。
在废墟中除了尸体,他们找到最多的就是酒瓶子,所以火势之所以能快速蔓延,一则是他们除了喝酒,兴起时屋里还洒了不少酒,二则,是喝酒那两人屋里还堆了不少的棉花。恰好,他们旁边的那间杂物间,其最上层堆的也是棉花,这就导致火势在燃起之后,快速蔓延,屋里温度迅速升高。
当然,若是两人早早在屋里起火后就跑出来大喊大叫,火势最终是能控制在只在两间屋子里的,但他们醉的太死了,等终于被浓烟呛醒时,已经来不及逃出。这时,两间房已经火光冲天,而处于杂物间正上方的连梨,也随后糟了秧。
崔厉听是意外,罪魁祸首在大火中没能逃出来,眉心沉了下。看着那些翻出来的酒瓶子,眼中不可避免露出一丝厌恶,须臾,袖子一甩,冷声,“此事到此为此。”
“都去歇罢。”
“是!”
崔厉走后,掌柜的跑到霍谡跟前,陪笑道:“大人,您看,这两具尸骨能不能留给我处置?”
他要带着尸骨给东家一个交代,好好说清今晚的事。再有,之后讨要赔偿,也用的到他们!
他认识其中一个酒蒙子,他家不知搜刮了棉农多少油水,他得上门把损失的钱给要回来!不给,那就让他死后都尸骨无存!
呵呵,掌柜的咬牙,心想幸好这几位大人找的那位姑娘好像没事,否则,他之后就算讨到赔偿,也要把他挫骨扬灰了!
得罪了这样的人,他们酒楼以后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好在,一切总算没有太坏。
霍谡无所谓,对着他可有可无点头,“你若是要,那随你拿去。”
掌柜的笑一声,“谢谢大人!”
同时,已经从袖中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递过来,道:“您和大家伙今晚实在是受累了,小小心意,请您笑纳。”
霍谡瞄了眼,接着,又瞟了眼他。
嗤笑了声,“不必。”
说完,已经越过他去歇息。酒楼尚有许多完好的房间,能作休息之用。
……
崔厉回到马车上,今夜便将就着在马车上歇。
关上车厢门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目光这时则已经看向连梨正躺着的地方。
她已经睡了,身上一身湿漉漉的衣裳也已经换下了,但……眼神在看到她一头半湿的乌发时,皱了下眉。
都知道把衣裳换了,难道不知道把头发也擦干些?
……
连梨睡得挺沉,但忽然,总觉得自己脑袋上有什么东西在动来动去。
她太困了,本来不想管的,可她不管,这东西在她脑袋上就盘旋的一刻不停。
忽而,她还发觉脸上被人掐了掐。
连梨不情不愿的睁眼。
睁眼时,脑袋上的东西还在动,也不知是要干嘛。
她打了个呵欠,推拒,“寰叶,别弄了,让我好好睡一睡。”
话落时,脑袋上的东西有那么片刻停顿,可旋即,她就听到一声冷呵,“睡得连我也分不出来了?”
连梨:“……”
迟钝了会儿,反应过来是谁了。她挪一下眼睛,往声音来处去看。
果然,是他。
他眼神不快,正居高临下的在看她。
这个姿势……她好像是枕在他的腿上,这还是第一回 。连梨眨眨眼睛,第一反应是,“您腿麻不麻?”
崔厉又哼一声,但不难听出,这一声中情绪倒似好些了。
手上的巾布在她头上又揉了一把,不答她,他反而问:“怎么醒了?”
连梨觉得他的手有点重,心想难怪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挪她的头呢,而且,这么毫无章法的手法,只怕之后头发真干了,也要变成一堆乱糟糟的杂草。
不过她这个干躺着被人伺候的倒没什么资格好嫌弃,挪挪脑袋,把额前痒痒的乱发拨了,“睡着时觉得身边有人,所以醒了。”
“您别弄了,时辰已经不晚,先歇罢。”才说完,扯扯他的手腕,她又说道。
崔厉瞥她一眼,手上继续。
不过他到底不是个对这种事太有耐心的人,过了会儿,觉得不如之前湿了,便随手把布巾子扔开。
扔了布巾便把她往里推,挪出位置后他躺下来,正好卧于她身侧。
他既已躺下,连梨脑后便也空了,不过平躺着睡到也没什么,她往里又挪了挪,给他腾出些位置。
马车里安静,连梨很快再次入睡。
就是睡得有些局促,梦中一根弦绷着,潜意识一直在告诉她睡中别乱动乱翻身,不然这窄窄的勉强能容两人躺下的座位被她一动,崔厉别要摔到地上去。
睡得迷迷糊糊中一直记着这念头。
连清晨醒时,第一反应都是往旁边探一探,心想他别真被她拱下去了。
刚探过去,手腕便被人一抓,男人晨起低哑的声音罩在她耳边,“动什么。”
连梨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