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梨心脏缩了缩。
“辛貔很快就过来了。”
“嗯。”
应声时,身体已往他怀中缩了缩,而他也适时把她搂的更紧。
连梨靠在他臂弯里,控制着没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下……便活在当下罢。
垂眸正这么想着,肩上一凉。她偏眸看去,原来是他忽然扯下了她肩头衣领,正皱眉盯着她的伤口。
她扭头也想看一看,看看血渗到了什么程度。很明显能感觉到绑在那里的布湿了,可因为伤口位置在肩后,她不知道血渗了多少。所以此时衣领被他扯开,便扭头也想看看。
但她的脸又被他捧了回来,他抵着她的额头,似乎不让她看。他这般,连梨便不由得猜想估计是血渗的有点多。
她在他怀中问,“有很多血?”
“没有,你喊的及时,只渗了一些。”
真的?可她听他的声音有点沉,抬眸眼睛一眨不眨看他眼睛。
他垂眸对上她的目光,忽而,在她眼皮上一吻,“真的不多,别担心。”
说完,又问:“是不是疼的厉害?”
连梨是觉得疼,不过比起辛貔替她拔鱼镖那时的疼,这会儿的疼是算轻的。
她摇头,“一点点疼。”
“嗯。”
他抵了抵她额头,“刚刚不让你扭头看,是怕你扭头时下意识动肩,又扯到伤口。血只渗了一小块,过会儿辛貔来处理了就好了。”
“好。”
又过一会儿,辛貔来了,连梨也从拆下来的白布里看到了上面的血渍,确实像崔厉说得,血渗的不算太多。她舒一口气,因为有点怕如上回臂上的箭伤一样,又肿疡起来。
辛貔看了看她的伤口,道:“扯到了一点,需再敷一遍药。”
“嗯。”崔厉点头,点完头目光示意,让他撒药时轻些。
辛貔知道了,下手便也慢些。
但连梨还是疼,这金疮药敷到伤口上怎么可能不疼呢。她闭上眼睛,脑袋缩在崔厉肩里。
过了片刻,肩上依然疼,不过她察觉到辛貔开始给她缠伤口了,脑袋便又悄悄露出来。
一刻钟后,伤口终于重新处理好,连梨呼一口气。这时,也听到辛貔收拾药箱往后退,慢慢出了帐里。
他的脚步在帐里才消失,她便觉得自己被崔厉一抱,侧躺进他怀中。
“睡罢,你今日虚弱,需好好休养。”
连梨嗯一声,闭上眼。
不过她一时半刻睡不着,因为本来也才醒没多久。她能感觉到他也没睡着,他的手偶尔还在她腰上摩挲一下,似乎只是在陪她躺着。
她也就没睁眼睛,继续闭着。后来……她慢慢真的睡了,到底今日伤着,确实虚弱。
崔厉也睡了一觉,但他后来又醒了。他从没这般早睡过,自然睡不久。醒来先看了眼她,见她身体放松,眼睛轻轻闭着,笑了笑。
摸摸她手腕,眼神挪开,去看更漏。已经二更天了,他约摸睡了有一个时辰。
想到还有些东西没处理,又看一眼她睡着的样子,慢慢放她侧躺着,还仔细在她身侧垫了软枕靠着,不紧不慢下地。
身影渐渐走远,进了另一侧办公用的帐子,开始处理事情。
……
连梨再次被疼醒。
金疮药只是帮忙助伤口愈合,并没有止疼的效果,所以过了最深的困劲后,身体的虚弱刚恢复一点,她就又醒了,醒来发现榻上只剩她一人。
她不意外,曾经以为他是王爷时他便很忙,现在知道他是天子,便更加明白需他处理的事非常非常的多。
她看了眼时辰,刚进三更天。静静又躺了会儿 ,但忽然,她爬了起来。
连梨穿鞋下榻,因为她想起今日还未沐浴。她往外走,打算去找寰叶她们,让她们去叫水来。
除此之外,还打算去一趟她先前的帐里,她大部分东西都还在那边呢。
一路走出她所在的这间大帐,刚弄开帐门,就发现门外侍立着好几个宫女,除了她们,还有一个内侍公公,那公公看到她似乎惊了下,随后便堆笑起来,“姑娘,您可是又被疼醒了?奴这便叫人去找辛太医!”
陛下出去时再三嘱咐过,让他留侍注意里头这位主子的情况,说若她醒了,必是疼醒的,叫他立刻去找太医。
连梨的确是被疼醒的,但她止住了他要喊辛貔的动作。
“没怎么疼,不必喊表哥来。”
全福迟疑了,这……可陛下出去时嘱咐过的。
连梨见他犹豫,便又道一遍,“真不必喊。”
全福看看她的脸色,见不算太差,心想行罢,总不好偏要和这位主子反着来。
连梨见他终于听进去了,心里舒一口气,她继续往外走。
全福赶紧跟上,“姑娘您去哪?”
连梨也知他估计是受过崔厉的吩咐,便也没不让他跟着,“我回帐子里看看,顺便拿些东西。”
这样啊……全福脚步又跟上来,笑道:“那奴跟着伺候您。”
连梨笑笑,道好。
天子大帐很大,连梨走了一会儿才走出大帐帐门。
刚出来,便见一阵目光齐刷刷看来,全是守卫天子大帐的护卫。
连梨镇定,面不改色笑一下。
护卫的领头人见此作揖弯了个礼。他知道,这位是陛下今日亲自抱回来的人,不仅抱回来了,后续因她伤着了,脸色还一直不好。
他估计,她高低会在后宫有个位份。而深得天子宠爱的宠妃,他怎么都是敬着些比较好。
连梨还不适应别人朝她见礼,见他如此,便不作犹豫示意他起,之后也没多停留,直接往她之前住的帐子方向去。
一路走过去,她走的不算快也不算慢。走了不算太久,她到了,因为两边并不怎么远。
掀帘进去。
目光刚往里探,便撞见寰叶几人惊喜的眼神。
嘴角勾了勾,她下意识笑了笑。
“姑娘!”寰叶高兴跑来,跑到跟前了,目光上上下下仔细看她身上,“您身上可好些了,还疼不疼的厉害?”
上午自从看到姑娘被伤着,她就急死了。
但当时她也只能干着急,柳衣快速命人备船叫太医时,不等她回神爬上船要一起去接姑娘回来呢,船已经早就开出去了。
后来柳衣把姑娘抱了回来,又不等她挤上前想看看姑娘到底如何呢,却发现陛下来了。她心头一吓,自然跟随众人赶紧行礼。
行完礼还不待她心惊胆颤抬头,便已听天子一声怒喝。她那时被吓得又是一缩,吓过之后,还震惊的瞳孔也缩了一下。
第一个反应是,这身着龙袍的陛下怎的把连姑娘抱到怀里去了!连姑娘是大人的啊!这天子第一面就见色起意要抢人不成?
心里忽然着急,心想要是过会儿大人来了,不得气疯了?她都不敢去想那时会变成什么样的场面。
那时对这位突然而至的天子是又怒又怕,还深深为连姑娘担心。可心中百般念头时,又听天子一声厉喝,声音中是更重的怒气,也是更加让人惧怕的威严,她身体又是下意识一抖,不过这回吓过之后倒是忽然发觉不对。
天子的声音……怎的和王府的大人相像?也是那时,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是悄咪咪抬头望了眼。
这一望,几乎让她呆住。她难以置信瞪圆了眼睛,这这这……但不等她震惊完,觉得一道目光冷冷扫了她一下。她下意识探寻,待发现是应护卫冷冷不悦在看她,脸色白了一下,赶紧缩回目光,也再不敢乱瞄乱看。
被应护卫这一吓,之后直等姑娘被陛下抱远了,她才回过神来。
她呆呆一会儿,原来大人不是王爷,竟是天子……久久震惊于这个消息,再后来,就是兴奋和狂喜。
大人是天子!那连姑娘不是更上一层!心里极其为连姑娘高兴,甚至嘴角都弯了好几层。正弯着,看到柳衣柳芽叹气看她一眼,随后纷纷垂头。
她不解了,心想她们叹什么气?但之后她知道了,柳衣柳芽受了罚,而她被下令在旁边观罚。
二人因护主不力各被罚了五杖,原本她或许也是要受罚的,但应护卫说念在她不知情,这回便没她的事,只让她观罚,长个记性。
以后记住,一切以连梨安危为主。
寰叶被吓到了,柳衣柳芽受杖责时,她站在旁边一动不敢动。直到后来应护卫走了,杖打之人也走了,她才敢走近看看她们。
本来是想安慰安慰她们的,但没想到反而是柳衣柳芽安慰她了。
两人从凳子上起来,龇了下牙,语气庆幸,“没事,只是五杖,不是太疼。”
在两人心底,在这之前都以为会被罚的更重的,毕竟她们被托以重任看护连姑娘,可连姑娘先是被撞翻入湖,之后又受伤出血直接沉入江里。二人那时心里都是咯噔,也料到了事后肯定会被罚,如今只是五杖,已经很让她们松一口气了。
摸摸额头,俱是长吁一口气。
寰叶看她们脸色还行,也就没再多说。只心里想,以后可万万要伺候的更精心些,可千万不能让别人又伤了连姑娘。这时见连姑娘好生生站在眼前,她惊喜万分,一开口就忍不住问了好几句。
连梨嘴巴弯弯,“好多了,也不是太疼了。”
答了她,便看向她身后同样一脸激动的柳衣与柳芽,忽然,发觉二人刚刚走的好像有些僵硬。
她眨眨眼睛,“是腿上不舒服?”
柳衣柳芽脸上一僵,僵完,二人不约而同俱是否定,“没,姑娘。就是今日走的路多了,腿上才僵硬。”
如此?连梨点点头。
但之后她还是发现了二人到底是为何才僵硬,两人挨了杖责。
而进而问了知道是应恂罚的,她便也知道是谁下的这道令了。
她叹一声,“倒是我牵连了你们。”
柳衣柳芽赶紧摇头,“姑娘这是什么话!”
“真论牵连也是那几个撞了您的船又害您伤了的人!”二人愤愤。
寰叶也点头,“就是就是,一定要狠狠罚了她们。”
姑娘那么活生生一个人在水里,她们也敢狠心把鱼镖射过去!
连梨被三人的样子逗的笑了笑。
不过也只笑了一下,知道如今还是两人的伤要紧。她到一边的箱子里翻了翻,翻出了从前辛貔给她的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