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陛下暂且不想要我小命,那就不要让我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过就是恕罪而已,我会做很多事情的,让我干很多事情,伺候人粗活都成,总比关在一个屋子里养起来好吧。”
“那暗牢什么都没有,我除了吃就是睡,没多久就成猪了,陛下将我带进宫来应该不是给我养肉的吧?”
“还有,我失踪好几天了,侯府那边应该会找我,我娘会急疯的,就算陛下不在意谢家的人,那小宝呢?小宝也会着急害怕的,她好歹是陛下亲生的,就当是可怜小宝了,也得让谢家知道我还好好活着呢吧。”
虞宁一下子说了好长一段的话,似乎是怕被沈拓打断,她飞快将这些话一口气说出来。
只要她说的快,沈拓就堵不住她的嘴。
沈拓松开虞宁的下巴,收回了手,“这事,朕自有安排,你不需问。”
“我的生死,还不允许我自己问吗?”
这话虽然有些离谱,但谁让她得罪的人是天子,皇权之下皆蝼蚁,生死不在自己手中,全看天子一句话而已。
虞宁抿唇,忍下一股郁闷之气,摆出一副知错的样子来。
沈拓不说话,转身在书案旁坐下,开始处理朝政了。
虞宁有些急,眼见着沈拓没什么反应,不搭话不接茬,也不说要如何处置,她只好从软榻上走下来,她迈着试探的小碎步走到书案旁边,继续念叨起来。
“陛下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是生是死总要有个说法,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失踪,我知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权势滔天无人能及,不将我和谢家放在眼里,可是……”
“你说够了没。”沈拓打断她,冷着脸放下笔,“不想回暗牢里住就闭上嘴。”
当他看不出来她手上那伤口是怎么回事吗,若是有心割腕自尽,人早就没了,哪里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地在他面前闹腾。
虞宁噤了声,望着这双淡漠的眼睛发呆。
她不懂,不懂沈拓究竟想要什么,既不要她死,又不让她好好过日子,将她抓到紫宸殿里来干什么呢?只为报当年的仇,用些手段侮辱她吗?
可是对虞宁来说,这些其实还好,根本算不上侮辱。
或许在沈拓心中,床榻里的那些事就是报复手段了吧?毕竟当年她这样对待过他,以至于他对这种事的看法与正常人不一样。
虞宁顿时恍然大悟,似乎想通了什么。
难不成,这就是沈拓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立后纳妃的原因吗?他对床笫之欢有阴影,不认为这是欢愉,只觉得是报复吗?
好奇怪的男人,但按照沈拓的所作所为来看,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话不投机半句多,同一屋檐下说了两句话就有吵架之势,没一会沈拓拂袖而去,虞宁正好也懒得应对,一个人安安静静待在待在偏殿里。
沈拓没说将虞宁关回暗牢,主管紫宸殿大大小小事务的大太监梁德不敢撵人,只能自己估摸着安排。
梁德海派了两个宫女在偏殿门口守着,吩咐小心伺候里面的娘子。
紫宸殿历代都是帝王起居宫殿,宫内宽敞华丽,亭台楼阁无一不精。
虞宁被禁足在偏殿里,一日三餐送到门口,鲜果瓜子也不缺,这样的待遇给她一些错觉,她觉得自己不是被掳到这里做囚犯赎罪,更像是来做姑奶奶的。
紫宸殿里的吃穿待遇可比永宁侯府好多了,要不是惦记着霍氏和小宝,让虞宁一直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见。
“梁大监,代为通报一声吧,我想求见陛下。”虞宁被好吃好喝养好了脾气,就算被关着,说话也是笑脸相迎,不见一丝冷意。
“虞娘子这就为难小人了,陛下正处理朝政呢,说了闲杂事情不允上报的。”梁德没有说谎,也不是故意不给通报,只是眼下不成。
“您且再等等,再有一个时辰,陛下忙完了事,心情好些了,到时候奴婢定然为虞娘子通报去。”
“天天都有事,陛下可真忙啊。”
不过也对,谁让他是皇帝呢。
虞宁暗暗叹气,一只手扣着门框不让殿门关上,表情还是和善的,“梁大监,殿中闷着实在无聊,再待下去我就要腐烂了!梁大监通融通融,不如我去紫宸殿后院走走吧?我不会乱走的,只在紫宸殿里面的走走。”
“这……奴才当真不敢做主,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呢,娘子能不能走动,恐怕要问过陛下才行。”
“那大监现在去问问吧。”虞宁理解梁大监的话,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我就在这里等着,大监去吧。”
梁德:“……”
这位娘子有些难缠且不讲理。
“罢了,虞娘子且等等,小人这就去问。”
梁德不敢轻易应付这位谢三娘子,毕竟他也拿不准这位以后会不会成为他的主子,一切未定之前,还是小心伺候的好。
半刻钟后,梁德从紫宸殿前面的议事阁回来,恭敬道:“陛下应了,但娘子出来走走是可以,可一定不能离开紫宸殿,就在这前后逛逛,最重要的是,万万不可去前面的议事阁,陛下和几位大人在里面呢。”
“多谢大监,我知道了。”
虞宁穿着宫女的衣裳走出偏殿,在紫宸殿后院逛了一圈,旁边有几个打扫玉阶的宫女在场,她停了会就没意思了,然后往前面的议事阁走去。
议事阁周围有随龙卫把守,很难靠近。虞宁坐在游廊的赤色栏杆上,望着议事阁的方向出神。
她就在这里守着,不信等不到沈拓的人。
*
议事阁内。
天色将暗,殿中的说话声渐渐散去,户部和吏部的官员汇报完政事后接连离开,唯有崔淮始终留在殿中。
等到殿里只剩下君臣两人,崔淮才将话说出口,“陛下,今日清晨,谢司正又来问了谢三娘子下落。”
他口中的谢司正就是谢挽瑜,同朝为官,崔淮只称呼同僚官职。
“你如何回她?”
“一如往日,只是……她不信,还威胁说,若五日再见不到谢三娘子的人,便要上奏陛下与太后,状告大理寺私扣官员家眷。”
自从谢家三娘子失踪那日起,谢挽瑜便来大理寺问,当时,崔淮早接到了天子密旨,让他用大理寺私下调查的由头应付谢家。
谢家在乎女儿名声,一直没有声张,且崔淮承诺妥善安置谢三娘子,调查完毕就送人回来,故而才稳住了谢家,没让这件事传出去。
但谢挽瑜跟谢家那群人不一样,崔淮的借口骗不到谢挽瑜,今日,谢挽瑜不知道从哪里查了大理寺的案本,知道大理寺并没有重审刺客一案,所以登门大理寺,对崔淮发出最后的警告。
如果五日内她见不到谢三娘子的人,就敲天鼓告御状,哪怕将这件事闹到朝堂上去也要一个正经说法,崔淮一个大理寺少卿,总不能滥用支取,罔顾王法,私自扣押侯府女眷。
被威胁警告一番,崔淮也很冤,因为他也跟不知道谢三娘子在何处,这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全是天子所为。
沈拓挥挥手,声音平静,“你且回去,这事朕自会解决。”
崔淮没挪脚,静了片刻,问道:“敢问陛下,若谢司正再问,臣如何回答。那谢三娘子,又在何处?”
沈拓落下眸光,所看了崔淮几眼,笑道:“怎么,你怕什么?”
“有陛下在,臣自然是不怕的,只是心中没底,与谢司正对峙也没有底气,如此岂不是露了怯,让人看出破绽。”崔淮说话谨慎行事稳妥,即使面对天子也是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放心,人还好好的活着呢,朕做的事不会给你留下烂摊子,你告诉谢挽瑜,五日后人会完完整整的回去,让她莫要再去大理寺闹。”
“是。”
说完了这事,君臣两人又说起了别的事。
殿外,天光寥落,一轮明月渐渐升起。
虞宁从黄昏等到日落,始终没看见沈拓从议事阁里出来,她靠在游廊的柱子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眼角余光中,议事阁正对着她这边的窗牖被人从里面推开,虞宁立马睁大了眼睛去看。
窗沿内站着一名穿着官服的年轻男子,气质冷润,生的清雅端正。
原来是个熟人——大理寺少卿崔淮。
虞宁看着窗内,窗里的人也正好往这边看过来。
他在看见虞宁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冷淡模样,然后若无其事地消失在议事阁的窗边。
“切。”虞宁对这个大理寺少卿的印象不太好,谁会对扣押自己进天牢的人有什么好脸色呢。
她把玩着手指,嘴里嘀嘀咕咕,“坑瀣一气,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刻钟后,议事阁的烛灯尽数熄灭。
虞宁终于在等到了她要等的人,见沈拓往紫宸殿走,她连忙往正殿的门口跑去。
天子身边的御前宫人都低着头看地面,全当看不见听不见,眼睛耳朵都是瞎的聋的。
沈拓走上正殿前的玉阶,正要开口训斥,他话到嘴边,没等说出来就见虞宁率先推开了正殿的门,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因为他没有开口说什么,两侧守门的小太监都没有拦着。
沈拓紧接着踏入正殿。
外殿没有人影,他绕过屏风往里面走,只见虞宁十分不见外的坐在龙塌边,扬起笑脸对着他。
虞宁笑着拍拍床榻,“来呀,我们一起睡。”
沈拓拧眉,冷着脸开口,“放肆,虞宁你当紫宸殿是你家后院,可以随意进出?”
她明明是个犯了错的囚犯,却自在地像是回了家一样,一点也没有惧怕的样子。
就连叫他过去的口吻也理所当然极了,沈拓好像回到的五年前,那个身不由己的时候。
可是明明,这里不是云雾山,不是虞宁的山匪窝,这是皇宫,是他的紫宸殿!
“这么凶干嘛!”虞宁被他的臭脸膈应到了,“我可是好心好意来伺候陛下,不要这么凶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虞宁想了想,决定暂且忍耐忍耐,于是再度挂上活泼明媚的笑颜。
“陛下真的不过来吗?”
第24章 伺候
“伺候?”沈拓面上冷意收了收,走到衣架前,缓缓抽出玄色腰带,手上动作不徐不缓,“你想怎么伺候?”
他真的不信虞宁会这么好心,也不相信虞宁会伺候人。
虞宁起身,踱步到沈拓身侧,轻声说:“就……跟上次一样喽。”
“上次?”
沈拓想起前几日在暗室的场景。
阔别五年,野蛮生长的野草乍然变成了闺阁绣户中的娇花,虽然这朵娇花有些伪装的嫌疑,但这些许的温软也令人沉迷。
不过让他记忆深刻不止有欢愉,还有推拒。
想到那滴泪,沈拓便格外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