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嫂子将孩子放在她身边,若是神悦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和家里交代,她身为皇太后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放。
可若是不顾沈拓旨意,执意保下神悦,那沈拓心觉谢家逆反,决心将整个谢家都除掉呢。
这可真是……左右为难。
眼下,整个殿中也就只有虞宁心宽放松了,因为她知道,无论这事是不是她做的,沈拓都会护着她。
“此事,必要给李朝使臣和花容公主一个交代。”沈拓指了指下面跪着的那个宫女,“这个,武缨送到大理寺去审。”
他目光移到虞宁脸上,淡声道:“至于谢司膳,证据不全,确实不能随意定罪,那就先在凝晖殿禁闭,等大理寺查清再做处置。”
语罢,天子拂袖而去。
起身时对虞宁吩咐,“谢司膳跟上,朕有话问你。”
“是。”虞宁来不及跟谢太后说话,又匆匆走了。
谢太后暂时松了口气,目送侄女离开。
沈拓与虞宁相继走出去,谢太后目送两人离开,眼神闪了闪,心觉异样,拧眉思量。
一边想着,一边抬步往内殿走,准备去看看花容公主。
她路过华阳长公主身侧,两人目光短暂交锋,都不落下风。
“华阳,太张扬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要收敛些,哀家不如从前,但却可以说自己行得端坐得直,从不在背后搞阴私手段,做人,还是要光明磊落些。”
“娘娘有功夫说教,不如想想怎么长长久久地护着谢家,毕竟您身子不好,这一时半刻的还好,时间久了呢?总有看护不住的一天……”
华阳长公主维持着端庄高傲的姿态说完,起身出门,面上表情就垮了下来。
她用力扯着手里的帕子,咬牙暗恨。
没能当场定罪,让谢神悦进宫正司审问,后面留给谢家的机会可就多了。
她想不通,皇帝明明厌恶谢家,打压谢太后势力,既然如此为何不当场治谢神悦的罪?
沈拓究竟在想些什么!不,不对,沈拓很不对劲,他可没有那么同情心和耐心去听别人解释,向来都是杀伐果断,不给人说话辩解的机会。
他可太不对劲了……
*
圣驾浩浩荡荡往紫宸殿去。
天子坐于步辇之上,垂首瞥向右下方,表情玩味,“你瞧,又惹事了。”
他声音不大不小,离得近的宫人都能听见。
虞宁顾不上回答,先是左右看看,一颗心提了起来,小声道:“这是在外面……”
“那又如何,朕说话有何不妥?就算不妥,那又如何。”沈拓揉揉眉头,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酒香,“你要转移话题,虞宁,今日可又惹上事了,要是没有朕护着你,你现在可就在宫正司受审了。”
“哼。要是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进宫,也就不会遇到这些事了。”虞宁怼沈拓从不嘴软。
“是是,都是朕的错。”沈拓笑了,就这样静静地瞧着她。
看她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和他顶嘴,心中好似就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
如果小宝也在宫里就好了,他们一家人理当在一起。
“你别看我,好好坐你的撵,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叫她过来也不说什么话,一路上就这么盯着她看,怪瘆人的。
“朕想看哪里就看哪里,你不愿意就忍忍。”
虞宁:“……”
虞宁不说话了,直到进了紫宸殿,殿中只剩他们两个,她才长舒口气,没有正形地靠在软榻上。
“都怪你……”
“你被别人陷害,怎么能怪到朕头上?”
“这还用说吗!你夺了李昀锦的郡主名号,长公主一家都记恨上我了,那个李亨也是个草芥人命的纨绔子弟……”
虞宁说了一通,越说越生气。
“嗓子都干了,喝口水,吃两口点心。”沈拓笑着将手边的茶水和点心碟子往虞宁手边推了推。
“有些事做了,自然会有报应,你且耐心等几天,大理寺动作很快,不日就能查清。”
“真的?”
沈拓肯定地点头,“当真。”
虞宁心情稍微好些,伸手去拿点心,边吃边骂。
最后,她终于说累了,也在紫宸殿歇够了,起身准备去凝辉阁。
沈拓:“去哪?”
“陛下不是让我去凝辉阁禁闭?”
“你就在紫宸殿里住着,凝辉阁那边自然有人代替你去禁闭。”
不用他吩咐,梁德已经安排好了,安排一个身形相似的宫女穿上虞宁的衣裳,趁着天黑往凝辉阁走,不会有人发觉异常。
凝辉阁外看守的人也是梁德亲自安排,必不会出纰漏。
*
内廷女官大多出自官宦之家,前朝与后宫的联系紧密,第二日,洗尘宴上发生的事就传了出去,朝堂上有好几位臣子都上书,请求天子按律惩戒犯事的内廷女官,给李朝一个交代。
当然,也有好些人提议彻查清楚之后再决断,此时不宜过急。
参与其中的官员无外乎就是两派,一些是李家与长公主的人,一些是与谢家交好的。
虞宁被牵扯其中,风声传到谢家,整个谢家再度陷入愁云之中,谢家人没有人会怀疑虞宁有没有真的害李朝公主,他们最在意的,其实是天子对谢家的态度和看法。
天子要生那便生,让其死那就是大祸临头。
霍氏唉声叹气,谢挽瑜和谢遇棠在身侧劝诫。
“你小妹在被卷入这等事,我怎能安心,她一日不解脱嫌疑,我便一日不能安生。”
霍氏让谢挽瑜进宫拜见天子,去试探试探天子的态度,谁知谢挽瑜拒绝,对此十分乐观,“娘你不用担心,你相信我,小妹一定会没事的。”
“你都没见到陛下,怎么知道他不会处置宁儿?”
“反正就是不会,娘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霍氏是信任长女的,谢挽瑜一直是她的骄傲,是谢家最出色的女儿。
谢挽瑜这么说,谢遇棠也在旁边搭腔,肯定三姐不会有事。
瞧他们那般肯定轻松,霍氏很难不将多想,“你们姐弟俩……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告诉阿娘?”
谢挽瑜和谢遇棠对视一眼,确认对方也是知情的,他们心照不宣沉默,然后找些别的借口来应付亲娘,至于真话那是万万那不敢说的。
霍氏见此就更加疑惑了,她亲生孩子,她很了解谢挽瑜和谢遇棠,轻易就能看出他们心里藏着事。
只是他们不说,霍氏也没法逼问出来。
没几日,大理寺彻查的结果出来,大理寺卿崔淮在朝堂上递了折子上去,彻查的结果全部都写在折子里,只是没有当堂宣读,所以众人都不知道结果。
谢家,霍氏听说大理寺已经查出了结果,她心急如焚想要知道结果,奈何无人知道折子里写了什么。
思来想去,霍氏最终想起了小宝。
没错,天子尤其喜欢小宝,若是送小宝进宫探望太后娘娘,天子必会与小宝接触。
宁儿是小宝的亲娘,有这层身份在,天子说不准会看在小宝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霍氏向宫里递了折子要送外孙女进宫陪伴太后娘娘。
翌日,宫里的马车就到了,只是来接人的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李尚宫,而是天子心腹梁德和武缨。
也不知道那封折子有没有到太后娘娘手里,如果送到了,怎么会是紫宸殿的人来接小宝。
霍氏见到这两人愣了好一会,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但看梁德笑呵呵的,似乎不像是天子派来问罪的。
“怎么劳烦梁大监来接,往常不都是李尚宫来?”霍氏问。
梁德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小包裹,服侍小主子上马车,笑着回:“夫人折子送的巧,陛下许久没有见到小县主了,才说了接小县主进宫玩,夫人的折子就送您来了,这不是赶上了么,所以陛下就直接让奴才接县主去紫宸殿玩去。”
霍氏心里犯嘀咕,那紫宸殿可不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小宝这么小,什么也不懂,进了紫宸殿摔了什么精贵物件可怎么办?
可她来不及后悔了。
小宝就这么上了马车,欢欢喜喜地进宫去了。
霍氏更加心慌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午后谢芝安下职回家,她在饭桌上提起这事。
谢芝安心宽,他觉得天子性情正常,应该就是觉得小宝投缘,想认个养女什么的,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安慰霍氏两句,却不得要领,反倒让霍氏更加担心了。
长房几口人,和霍氏一般担心的人只有世子谢遇瑾。
谢遇瑾安慰霍氏几句,然后说他去郡主府走一趟,请郡主帮忙进宫走一趟,试探一下陛下的态度。
“郡主能帮忙?你们……”霍氏的话到了嘴边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遇瑾和沈知柔不是要和离?都闹到这地步了,遇瑾还能说动沈知柔帮忙?
霍氏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需要操心的事实在是太多了,长子夫妻过得一塌糊涂,成日闹着和离,长女一心扑在朝堂上,没有成婚的念头,小女儿在宫里不知安危,小儿子成日招猫逗狗做纨绔。
唉……
没一个省心的。
*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尽头,明月和黑夜即将到来。
祥安宫内,宫女们进进出出,正在服侍太后娘娘洗漱就寝。
这时,李尚宫匆匆走进殿中,在谢太后身边耳语几句。
“什么?”谢太后尊荣一生,神色不外露,鲜少有这般惊讶的表情,前几日亲侄女被陷害时,她心中再担心面上也是淡定的。
而现在,她双眸震惊,猛然从妆凳上站起来。
“你说,沈拓她拦住了谢家送给哀家的折子,直接让梁德去将小宝接进宫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