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瑾陪着小妹去了霍氏的院子,晚膳是一家人在一起用的,用完膳,一家人准备各自归房,然而就在这时,谢挽瑜手下的人送来太后娘娘的书信。
虞宁没走,留在霍氏房里,看着兄姐拆开书信翻阅。
谢挽瑜:“平西王暗中进京了。”
她表情凝重,将信件递给谢芝安。
平西王暗中进京没什么问题,他一个人带不进来千军万马,但最关键的是,京都府中竟有平西王的人,昨日夜里京都府官被杀,州府中三千护卫尽数都被平西王攥在手里。
平西王派人给太后娘娘送信,说要先带兵占了六部,一旦动手京都必定大乱,届时恐怕乱兵冲进永宁侯府,误伤了谢家人,所以要提前派三百侍卫驻守谢家,护卫谢家众人平安。
他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怕太后娘娘反水,要控制住永宁侯府的家眷,以此保证太后娘娘与其联盟的决心。
谢家焉能拒绝平西王派兵看守,只能应下。
“不,不行。”霍氏抱紧了小宝,一脸担忧,“宁儿和小宝还在,万一平西王知道她们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谢遇瑾也是这样想,“谢家可以被控制,但小妹和小宝不行,我们担不起这个风险,小妹不能出一丝差错。”
虞宁思量一会,缓缓说:“可是我现在月份大了,不好挪动,平西王定然调查过府中都有何人,若是要走,又该用什么借口走?”
大家众说纷纭,各持己见,但有一点意见统一,那就是虞宁和小宝必须要走,决不能落在平西王手上。
谢挽瑜静默许久,缓缓说:“要走也行,半路认回来的女儿和外孙女在平西王眼里算不上什么,在平西王眼里,最能有用的人是大哥,只要大哥和父亲还在,放走一个女眷牵扯不大,不过……为了走得更合理些,还需要演上一场戏。”
世家之中,总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况且虞宁还怀着孕,正好用这个理由送走她,也可以说是撵走。
*
翌日,谢家从府外请了三个郎中,随后,便有些谢家三娘子疑似未婚先孕的流言传出去。
据府中下人说,侯府出了上不得台面的事,整个谢家都闹腾起来,吵架声和哭泣声传出去好远,隔壁两座府邸都听见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出三日,谢家的糟心事就传出去了。
平西王那边也有耳闻。
这日,平西王沈章暗中拜访,谢家男人都在聚集起来,一行人在关起门来议事。
正是说完,总要酒饭招待一番,小宴上宾客正欢,突然有婢女慌不择路地闯进来,匆忙禀告:“侯爷,夫人请去一趟,有要事说。”
谢芝安正在向平西王沈章敬酒,闻言沉下脸,冷声呵斥婢女,“瞧不见有贵客在此,有什么事容后再说。”
婢女被骂了也不敢离去,颤颤巍巍道:“侯爷,夫人当真有要事,说一定要侯爷去一趟。”
平西王沈章朗声一笑,笑着说:“我这里不差一时半刻的,谢兄家里有要事就去,这不是还有贤侄在这陪着呢么。”
谢芝安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让婢女退下了,“她们妇道人家的事有什么紧急的,不急不急,岂能怠慢了王爷,来来,谢某再敬王爷一杯。”
“客气客气,谢兄直接唤我名字便好,私下里就不用尊称了,那便太生疏了。”
“是是是,来,沈兄请。”
几人继续喝着,不一会,外面传来女人的吵闹声,霍氏一脸怒容,直接闯进进来。
“侯爷怎么还喝着酒,都说了有要事,你那好女儿嘴硬得很,你还不去管管!就知道喝酒宴客,家里的事都不管了!”
霍氏冲进来就是一顿大吵大闹,谢芝安和谢遇瑾连忙去拦,拉着她往外走。
三人拉扯一起,吵吵闹闹。
最后谢芝安好似真的恼了,冷声呵斥霍氏一顿,满脸愧疚地向沈章赔罪。
这么一闹,沈章手里的酒也喝不下了,但依旧客气地表示无妨,让谢芝安先去处理家事。
谢家几个女眷都到正堂外面了,外面几个谢家人说了什么,正堂里的沈章听得一清二楚。
谢家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就是后宅那点子丢脸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章不觉奇怪。
听见谢家大夫人嫌弃女儿未婚先孕,说要将其送到寺庙里,身后的侍卫警惕地说:“王爷您吩咐过,要拿住谢家的人,谢家这时要送走一个女儿,是不是有些不妥……”
沈章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谢家的家务事与我们不相干,一个怀了孕的女儿而已,不碍事,你且派两个人去盯着就行了,看看谢家是不是真的撵这个女儿去寺庙里,若是没有异动,便不用在意。”
“是。”
当日,谢家长房大闹一场,然后派了一辆马车,给了几个丫鬟婆子随侍,便将犯了错的女儿和无关紧要的外孙女送出了京都,发配到城外的明德寺中思过。
第61章 临产
谢家的女眷是明德寺常客了,虞宁住的依旧是前几次来过的院子。
永宁侯府给的下人不多,明面上跟过来服侍的婆子丫鬟只有几个,但实际上她身边跟着许多人,有沈拓留在身边的暗卫,还有两名乳母和许如烟。
厢房中,许如烟正帮着虞宁换衣。
“得亏那些侍卫们都是粗心的,看不出来月份,要是平西王知道了你已经有孕六月多,就要怀疑了。”
从谢家出来的时候,她们两侧都是平西王的侍卫,要不是虞宁穿着宽大的衣裳,肚子不怎么明显,这月份就要瞒不住了。
“再忍忍吧,没几个月了,快了。”虞宁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告诉自己再挺一挺。
沈拓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归期未定,京都形势不好,平西王已然控制谢家,谢家与平西王周旋之余还要照顾她,当真是不易。
但眼下的一切也是按照原本的计划走的,愿后面一切顺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虞宁安稳在明德寺里住下来,虽然有平西王的人潜伏在暗处盯着,但暗处的人总归不会走到屋子里来查验她的肚子到底有多大,总归还是安全的,明德位于京都城外,就算有什么意外,逃跑也来得及。
*
寺里的日子过得很慢,虞宁常常和丫鬟们玩叶子牌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个月。
气候渐渐寒冷下来,大家都穿上了御寒的冬衣。
每每出门,丫鬟们都要给虞宁套上臃肿的冬衣,还要披上一件毛茸茸的斗篷遮挡。
这样走出去,就算是迎面撞上,大概也看不出来虞宁有八个月的身孕。
屋子闷了好几日,终于到了明德寺闭门拒客的日子,虞宁和许如烟一起往后山的梅园走,出门透气散心。
“去年这个时候,我和盈春来这里逛,结果遇上了李昀锦和李昀青,大闹一通,最后还撞上了长公主和沈拓。”
许如烟虽然在宫里当差,但是也听说过虞宁的光荣事迹,尤其是李昀锦被陛下褫夺郡主之位的事,宫人们常常议论,当成了饭后笑谈。
“原来就是在这,那个时候李昀锦和长公主正风光,你也敢对李昀锦动手?”
虞宁笑着摇头,“我可不敢,若是她们不主动招惹,谁愿意和她们纠缠。”
关键是最后也没想到沈拓会夺了李昀锦的郡主之位,丝毫不给长公主面子。
她们在山上走了一会,然后慢慢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聊着去年的事。
可能是背后议论人的报应,她们回去的路上还真就迎面撞上了李昀锦和李昀青。
“呦,这不是被撵出家门的谢三娘子么,真是巧啊。”李昀锦打量虞宁几眼,目光落在虞宁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当真是有孕了啊,恭喜啊谢三娘子。”
李昀锦一顿挖苦讽刺,虞宁只当做听不见看不见,和许如烟径直路过,往厢房走。
许是看见虞宁现在十分落魄,李昀锦并没有不依不饶地拦着,说了两句便错身而过。
李昀锦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等到虞宁走远后,她才问:“怎么样,能看出来大概几个月吗?”
那丫鬟打扮的女子其实是长公主从外面找来的女医师,专门接诊临产的妇人的。
女医师拧眉思索,缓缓道:“刚刚那位娘子虽然穿的较多,看不出月份,但从她的走路姿势看,应是不低于六个月。”
“六个月多?”李昀锦攥紧了帕子,低声嘀咕,“六个月前虞宁还没出宫,她这孩子哪来的……”
怪不得阿娘让她带着医师来这里瞧虞宁一眼,难不成这个胎儿还真有些不同寻常?
李昀锦顾不上别的了,急忙转身往下山走,匆匆回了长公主府。
宫中有长公主的人,华阳长公主早就猜测谢家那个和皇帝有些不对劲,但是一直没有证据证实,偏偏这时虞宁有了身孕被撵出谢家,这就更不对劲了。
李家一直都想向平西王投诚,可惜没有找到门路,若是能证实谢家女有皇帝子嗣,假意投诚平西王,拿着这份诚意与平西王结盟,定然能解决谢家,顺带着与平西王共谋大事。
所以才有了李昀锦带着女医师上山试探。
结果如长公主所料,按时间来算,谢家女这胎最多不过五个月,结果现在却有六个月甚至更长,那她腹中子嗣极有可能是天子的,只要捉住虞宁带到平西王面前,那李家不就有储君捏在手里了。
*
夜里狂风大雪交加,晨起,上山的路被堵的死死的。
长公主府的侍卫被积雪堵在半山腰,想要上山就只能先清路,一番折腾下来,等侍卫们闯入明德寺后院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寺里哪还有什么皇家血脉,就连一个谢家下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怕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连夜逃之夭夭。
消息传回长公主府,被细心收藏在主院里的几个彩瓷瓶都被摔碎了。
“既然连夜逃跑,那想来咱们的猜测没有错,不能拖,给我追,定是往附近的州府跑了,她怀着孕不能骑马,定然走不远,分几路去追,必须要在明日天亮之前将人给我带回来。”
长公主一声令下,私下里豢养的暗卫尽数出动,连夜去追。
此时,一辆正在往赶往洛州的路上。
虞宁和许如烟就在这辆马车中,要不是许如烟认出来李昀锦身后的丫鬟曾是女医署的医师,她们现在已经落到长公主手中了。
“也不知道小宝那边怎么样了。”虞宁担忧地说。
闻言,许如烟紧紧握住她的手,“不会有事的,小宝去的方向是最偏僻的。”
昨夜下山时,虞宁将暗卫分成两批,一队护着她去洛州,一队护着小宝往最偏僻的北方走。
长公主府的定然会来追她,只希望她们在追兵赶到之前到达洛州。
“还撑得住吗?”
许如烟忧心忡忡地看着虞宁。
马车赶路不能停下,虞宁身子会受不住,此时脸色已经泛白,闭着眼睛忍耐。
虞宁摆摆手,没有说话。
定是难受的,但是她们不能停下。
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天际将白时,她们远远看见了洛州的城门。
策马的暗卫说:“再过一片林子,就是洛州城门了。”
听了这话,虞宁和许如烟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