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长公主笑得张扬,弯唇道:“太后娘娘,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用再演下去了吧,你那怀有皇嗣的亲侄女已经被我请到长公主府了,谢家与平西王交好,应该是你们和沈拓商量好的计谋吧,全是为了引平西王进京,然后除之而后快。”
“母后,我说的没错吧。”
“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神悦是做错了事,未婚先孕,但你说什么皇嗣就是无稽之谈了,皇家血脉其实信口胡诌的。”谢太后面上镇定,但袖口里的手已经紧紧攥了起来,极力克制自己露出异样。
“华阳,你说你将请到了公主府?你行事未免也太过猖狂了些,神悦虽然犯了错,被送到明德寺思过,但她说到底也是谢家人,你这个时候将她带走,就是为了犯上作乱,要逼哀家站在你这边吧。”
华阳没想到谢太后这么忍得住,就算面对如此局面也不改色,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反而将错误都推到她身上。
她请了平西王来此,现在,平西王就站在殿外听着,如果炸不出谢太后与沈拓联盟的话,那她就没了证据拿捏谢家了,那如何要让平西王跟她站在一起,除掉谢家和谢太后呢。
两方对峙几句,谢太后说话还是滴水不漏,华阳渐渐有些慌乱,生怕此番没有办法与平西王达成统一战线。
她语气有些急,气急败坏地想要套谢太后的话,可是门外的人已经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致。
“好了,不用再说了。”平西王缓缓走进殿中,平息谢太后与长公主的口角之争。
“谢家与长公主都是孤王的盟友,既然此事是误会一场,何不都看在我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咱们先共谋大事,至于那些私人恩怨,就留到以后再说吧。”
华阳长公主虽然不甘心,但似她没有找到什么证据,没法破坏谢家和平西王的结盟,只好就坡下驴,顺着平西王的话说了。
“华阳还年轻,哀家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谢太后心知虚惊一场,但心中忍不住地后怕,她转头对平西王扯出笑脸,请他在茶桌前坐下,说起正事来。
平西王已经私下里拉拢了许多官员,但六部尚书以及在这之上的老臣高官却不能完全控制,他等不了许久,心一横,决定直接带兵占了朝堂,将这些老臣都控制起来,再让太后娘娘写一封陛下不慎在外龙驭宾天的懿旨,直接推翻沈家皇室,就算背上千古骂名,他也必须做这个皇帝。
翌日,谢太后召集众多大臣于大庆殿商议政事,谢太后曾执掌朝政,朝臣们自是尊敬太后娘娘,懿旨一下,大多数朝臣都匆匆赶来了。
哪想到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一进大庆殿,谢遇瑾便对禁军下来命令,将殿门阖上,不允任何人出入大殿。
众臣疑惑片刻,稍后便反应过来。
谢家这是要反?!
与谢太后共理朝政多年的几位老臣在惊讶过后,纷纷对上首的谢太后痛心疾首破口大骂。
老臣们以为是谢太后和谢家要反,不觉得远在边疆的天子会被谢家拿捏住,痛骂谢家之余,心中的危机感反倒不重,但在平西王进入大殿之后,众人的想法就变了。
谢遇瑾手握士兵不过几千,不足以成气候,但若是平西王那个就不一样了,平西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已经屯兵练武多年。
眼下,天子率领大军远在边疆,若是平西王联合谢太后谋反,说不准皇位真要换人了。
大庆殿里乱哄哄一片,几个不怕死的老臣誓死反对,任平西王给出多诱人的条件都不为所动。
有几位老臣为大邺效忠的一辈子,青山忠骨是毕生信念,就算是死也不愿向平西王俯首称臣。
平西王拿这些老臣没办法,本想杀一儆百,奈何提前与谢太后约定过,不会杀前朝大臣,为了谢太后的支持,沈章这才暂时忍耐下杀意,没有血染大殿。
朝臣们一日不向平西王俯首称臣,承认天子已经在遭遇不测,就是一日不能出大庆殿,没有吃食和水,面对禁军的长刀惶惶。
乱军进入城中,率先冲入各大勋贵世家,将各家的家眷控制起来,半日过去,大庆殿中已经好几位朝臣忍不住倒戈,承认平西王的说法。
夜里,大庆殿依旧重兵把守,谢太后起身离开,对平西王道:“哀家年纪大了,是挺不住了,要回去歇着了,王爷也回去睡吧,不必在这里守着了,有些大臣的骨头是很硬的,一时半刻不会让他们松口的,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回去养好精神,明日再来。”
沈章点点头,觉得谢太后说的有道理,“那本王也回去歇着了,明日再来,不过要是明日还有许多人嘴硬,那孤也等不了多久了,挑两个骨头最硬的,杀一儆百就是了,到时候太后娘娘可莫要拦着。”
谢太后垂眸,掩下眼中冷意,道:“好,就听王爷吩咐。”
没一会,两人纷纷离开大庆殿。
谢遇瑾还在大庆殿里守着,与平西王的人一起看守朝臣们,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谢遇瑾指挥禁军换班值守。
平西王的副将在一侧看着,见前来换班的士兵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心觉不妥,面容严肃地来问谢遇瑾,要谢遇瑾给一个说法。
谢遇瑾让这位副将到殿外说话,副将不疑有他,跟谢遇瑾来到大庆殿后面一处寂静地方。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提出疑问,就有两名暗卫从天而降,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平西王住在大庆殿不远处的承吉殿中,等到他被外面的骚乱声惊醒,麾下心腹来汇报时,天子手下的骁骑军已经攻入京都。
沈章立即前往大庆殿中,准备拿这些朝臣做人质,却不想大庆殿中空无一人,他的副将和士兵已经被杀了。
他意识到自己被谢太后和谢家耍了,但他察觉的太晚了,等他带着亲信侍卫到皇宫门前迎战时,外面已经尽是骁骑军了。
本是精心策划的谋反,谁知选错了盟友,竟输得一败涂地。
平西王没能从南门逃出皇宫,与这些亲信一起死在了乱箭下。
而京都里,那些控制勋贵世家的平西王部下,也逐渐被骁骑军击破,不过三日,这场动乱便落下帷幕。
李家是真正与平西王结盟的,自然是跑不了,待到天子重新掌控京都,李家与华阳长公主就被下狱,全家尽数入了大理寺天牢。
朝臣们以为的改朝换代没有到来,谢家谋反也没有,谁能想到天子素来与谢太后不和,竟然会结盟共抗平西王,不过数日就将平西王一党拔除,就算平西王属地的叛军仍在外面没有收复,但也不成气候,无法动摇大邺根基了。
晨光破晓,皇宫中的厮杀声终于停下,骁骑军入主大庆殿,谢遇瑾将朝臣从偏殿内放出,都齐聚在殿中。
没有倒戈的朝臣们挺直脊背,昨夜对平西王俯首称臣的朝臣则是战战兢兢,生怕被天子发落。
不多时,谢太后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进大殿。
沈拓俯身对谢太后行礼,正色道:“多谢母后相助。”
“哀家身为大邺皇太后,这都是哀家应当做的,陛下说不上谢。”
谢太后还有更急的事情要说,她停在沈拓面前,低声说:“华阳说神悦被关押在公主府,这话哀家是不相信的,但她定然派人了明德寺,谢家人手都在京都,陛下可知神悦此刻如何?”
“在洛州。”
“母子平安。”
回答完谢太后,沈拓当着众臣的面,朗声道:“此前,朕已下圣旨,赐封谢家三女为皇后,母仪天下,但正逢平西王动乱,此事密而不宣,但圣旨早已下方谢家,交由永宁候保管,如此平西王已除,天下安定,封后事宜即日昭告天下,交由礼部来办。”
第64章 回家
京都风云变幻,众多勋贵世家人仰马翻,有些因投靠平西王而被清算,有些却趁机直上青云,步步高升。
谢家上上下下提心吊胆好久,终于等到平西王伏诛,一切都在往好的路上走。
霍氏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女儿了,成日惦记着女儿是否吃好喝好,是否安康无虞,纵使天子从洛州带回了虞宁平安生子的消息,她还是不放心。
孩子太小不能吹风赶路,虞宁和许如烟在洛州整整住了两个月,等到孩子长得结实点了,她们才放心归来。
虞宁回京这日,霍氏早早地就在侯府门口等着,眼巴巴地望着人来人往的长街,希望下一刻见到的就是侯府去接人的马车。
“娘,三姐信里说了一切平安,你就不要再担心了,刚初春,外面还是有些冷,咱们不如进去等吧。”谢遇棠陪霍氏在门口等,一边等一边劝。
霍氏摇头,就要在门口等着。
要不是家里拦着,她此刻已经去城门口等着了,宁儿一会便到了,她怎么坐得住。
又等了半刻钟,终于,刻着永宁侯府标记的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缓缓往这边来。
马车停在永宁侯府门前,霍氏快步迎上去,正准备开口,但等她瞧见马车里走下来人,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臣妇霍氏,参见陛下。”
霍氏屈身要拜,但不等他弯下腰,梁德就笑呵呵地扶起了她。
马车边,沈拓率先下了马车,随后就扶着虞宁缓缓走下来。
“霍夫人不必客气。”沈拓轻轻对霍氏颔首,笑道:“待到封后大典,朕还要尊夫人一声岳母,既是一家人,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多谢陛下。”霍氏见天子如此客气,对宁儿细心照料,她这心就放在肚子里了,十分欣慰,满脸笑容地迎着天子和虞宁进府。
一见到亲娘,虞宁就松开了沈拓的手,走上前挽着霍氏,“天这么冷,娘怎么没在屋里等着,下次不要在外面等着了您保重好身体,女儿才安心啊。”
“知道了知道了,娘会保重身体的,只这次一次,我儿出去这么久,咱们母女俩有半年没见了,娘自然放心不下。”
母女俩聊起来就忘了身侧还有一位天子,说了一路的话。
许如烟抱着小皇子,和虞小宝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也跟着进了侯府。
距离虞宁离开侯府,已经过去五六个月了,这半年光阴转眼而逝,恍若隔日。
待到众人进了正堂,许如烟怀里的小皇子睡醒了哭闹起来,霍氏才想起来还没看过外孙。
她从许如烟怀里接过外孙,谢家一众女眷都围上来瞧。
林氏笑着夸道:“小皇子白白净净的,招人稀罕,哭声也响亮,瞧着一点不像是早产的孩子呢,跟足月生的差不离了。”
虞宁:“吃得多,乳母照料也细心,许是这两个月养回来了。”
满堂女眷只有霍氏和林氏敢去抱一抱小皇子,其余人都不敢当着天子的面抱孩子,只在旁边眼巴巴地瞧着。
虞宁知道有沈拓在,其他人战战兢兢地放不开,所以在正堂里坐了会就和沈拓去了昶欢阁。
现在不是一家三口,变成一家四口了。
沈拓政务繁忙,但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去洛州接妻女回来,隔了两个月,他再次看见亲儿子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还记得这个孩子刚出生时小脸黄黄的,皮肤皱巴巴,像个褪了皮的小猴子,结果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就变了个模样。
沈拓抱着小皇子,仔细瞧了瞧亲儿子,有些惊奇,“这孩子没被掉包?”
怎么长得和之前不一样了,变了这么多,完全认不出来了。
虞宁噗的一声笑出来,“我日日看着,这还能有假,你常与那些朝臣们勾心斗角,装了满腹阴谋诡计才会这么想吧。”
“再说不仅我看着,满院子侍卫和乳母都守着他呢,定是错不了的,而且你不觉得阿白现在的样子才更像我吗,婆子们都说阿白眉毛眼睛生得像我,一看就是亲生的呢。”
对于阿白更像她这点,虞宁十分得意,因为小宝像沈拓多一些,这第二个孩子像她才叫公平嘛。
虞小宝也给弟弟作证,扬声说:“真的是弟弟哦,小宝天天陪弟弟玩,亲眼看着他从小黑变成小白的,哈哈,我给弟弟取的乳名真是太有用了,当真变白了!”
沈拓无奈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儿子。
这小人只有两个月大,但还算有些力气,正紧紧攥着亲爹的手指往嘴里塞。
“原来阿白的名字是小宝取的。”沈拓本想说这个名字有点像是小猫小狗的名,沈膺送他的白猫叫若雪,一个猫的名字取得都比皇子好听多了。
不过鉴于这个名字是亲闺女取得,沈拓就没对阿白这个乳名做出评价,乳名就罢了,叫什么都好,大名可要好好想了,不能敷衍孩子。
见儿子好像是饿了,虞宁叫了乳母进来,将阿白抱下去喂奶。
“赶了这么久的路,小宝也去歇着吧。”
小宝乖得很,跟着乳母一起出去了。
沈拓站起身,顺势坐到虞宁身侧,一只手搭在她腰上,“半年多了,兵荒马乱的,上次抱着你还是我离京之前。”
仔细算算,是七个月,已经七个月没有像这样拥着她,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说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