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着张无辜又老实巴交的脸。
实则一点儿都不老实。
一个无心骗子。
竺玉感觉李裴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好说歹说到底是把他的火气给降了下来。
她眨巴眨巴眼,继而好奇地问:“你还没解释你为何半夜悄声无息钻到我这儿来?”
李裴总不能说自己是被父亲打了,跑她这儿寻求安慰。
实在丢人。
他不禁又想起自己刚才在床上乱摸的这通,目光情不自禁在她身上扫了两眼。
一览无遗的身段。
烫熟了他的脸。
李裴下意识撇过眼,像个纯情的毛头小子,不敢多瞧。
他板着脸,瞧着冷漠,耳根红得不能再看,他说:“夜里燥热,睡不着觉。”
竺玉觉得他在骗人:“料峭寒春,哪里燥热了?”
尤其是这几日还下着绵绵细雨,冷得很。
她夜里睡觉还得先用汤婆子捂热了被子。
李裴看了看她,下腹的翘弯方才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叫他难堪,幸好衣衫宽大,能遮掩住一二。
他这个年纪,也没过女人,多看两眼喜欢的女人,就精神起来,也是他自个儿都没法控制的。
李裴微微偏了偏脸,没再看她,他说:“你现在不是男人,你不会懂了。”
第100章
不懂就不懂吧。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懂。
这么一折腾,都快到天光露白的时辰。
竺玉望着李裴,没急着赶他走,踌躇片刻,斟酌过后吐出来的字句万般讲究:“今夜的事,你会守口如瓶的吧?你也知我除了你,也没有别的能推心置腹的朋友了。”
说着她垂下脸,声音可怜:“他们都不太看得起我,也不喜欢我。”
正是方才试探过后心中有了底,感觉李裴不会同别人多言,她才敢好声好气的暗示他。
话音落地。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李裴深沉的眸光朝她投了过去,他心知肚明她说的话什么意思。
少女低着头,后颈弧度柔美,瓷肤雪白。
侧脸清绝,几分无依无靠的弱态。
李裴语气不好:“你不必做出这幅样子来骗我。”
他冷笑出声,才降下来的火气卷土重来:“说什么推心置腹,你说这番话不也还是担心我会出去胡说八道,陷你于囹圄。”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他。
竺玉被他反复如常的性子折磨的够呛,她耐着性子,好脾气地说:“事关性命,我如何不能谨慎一些?得了你的一句准话,我更能安心,夜里也睡得安稳。”
她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对你…已经全无隐瞒,你若是还不高兴,就去陛下面前揭发我,好出一口这么多年来被欺瞒的恶气。”
她说完这话,也不看他。
绷着小脸,闭紧了嘴巴,和她往常时候生着闷气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李裴觉得自己也是个贱骨头。
这会儿头脑清醒无比,什么阴谋诡计都能看透,明知道这又极可能是她的做戏。偏忍不住上当。
见她有点生气,就不想非得梗着脖子同她闹得僵硬。
李裴这么生气,也不全是觉得自己在她心里分量没那么重。其实也想让她哄哄他。
可她连哄人的耐心都远不如他多。
“你明知我不会这样对你。”
“嗯。”她瓮声瓮气:“我信你的。”
屋子里猝然亮起的烛火惊动了外边守夜的人。
小太监坐在台阶上,倚靠着柱子打瞌睡,脑袋一歪,骤然惊醒,瞧见屋子里点了灯,连滚带爬起身,也不敢敲门,隔着门板小心翼翼:“殿下,可是要起夜?”
竺玉润了嗓子:“不必。”
语气淡淡,听着像还有起床气。
小太监不敢多言,坐回台阶上继续值守,这会儿倒是不敢再打瞌睡了。
竺玉怕被门外守夜的小太监听见动静。
李裴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还想再睡会儿,明早还要去宫里请安。”
李裴捉住她的手,捏在掌心的手指头软绵绵的。
她就是瞧着瘦,摸着哪哪儿都肉乎乎的。
李裴低声说:“我没处去。”
竺玉蹙眉:“你怎么会没处去?”
李裴抿直唇线,直接告诉她:“我同母亲说我是个断袖,留在家里只会挨打。”
竺玉愕然,过了会儿,兴许是她心里生出了那么点愧疚,知道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她的良心受到了谴责:“打得重不重?”
问完也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
李裴的父亲,也不会因为是亲儿子就心慈手软。
李裴冷哼了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还算她有点良心。
他耳根上的通红已经逐渐消退,脸颊也没有方才那么烫,他说:“很痛。”
他从她这儿也学来了卖惨这招:“起先两次打的我皮开肉绽,下不来床。昨天下手没有以前那么重,但我身上现在也是一块青一块紫。”
说着,李裴当着她的面开始宽衣解带,动作利落扯开腰带,脱了外衫,裤子倒是没急着脱,这会儿还又弯又翘的,见不得人。
男人胸膛的肌肉线条清瘦好看,身上斑驳的伤口也的确瞩目,好像一块上等的玉,布满了青青紫紫的裂痕,着实可惜。
男人身上的伤,应当是他的荣誉。
至少李裴是这么想的,就这么给她看了,也不觉得丢人。
对付她这样没心肝的,就得好好让她看个清楚有多可怖,她才知道心疼人。
李裴主动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父亲差点将我打死了。若是有地方来,我也不会摸到你床上来吓唬你。”
李裴攥着心爱之人,胸口好似充盈了暖流,从未如此痛快过。
他垂下眼眸,安静望着她,嗓音有点沙哑:“你收留我一晚。”
竺玉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有点狠不下心,可是——
李裴的睡相真不是个好的。
乱摸乱碰,是家常便饭。
他还特别喜欢抱着她,四肢缠着她睡,这样的话,她自己就睡不好了。
竺玉睫毛颤了两下:“那你……打个地铺,或者是在窗边的小榻上凑合一晚。”
男女有别,岂能睡在一张床上?
李裴松开了她的手,沉默的望着她,目光了然,语气不善:“地上太冷了。”
竺玉眨眼:“你方才还说燥热。”
李裴面无表情:“被你一盆冷水浇得冰冷。”
竺玉:“……”
她不一直在哄着他吗?也没说他不爱听的话啊。
总之,这样又那样之后。
李裴还是老老实实打了个地铺,宁愿睡在地上也不想睡小榻。
原因无他,离床太远了。
竺玉回到床上,认认真真给自己盖好被子,末了还关心了下在床底的男人:“你真的不睡小榻吗?”
“地上多硬啊,而且天冷。”犹豫了下,她继续道:“你刚才还说地上冷,不然你还是去小榻上睡吧,若是被冻了伤寒,多划不来。”
她小嘴叭叭的,听起来是处处为他考虑,但是又很机敏警惕,绝口不提让他上床睡的事儿。
李裴下边还硬挺挺的,他用被子把脸蒙了起来,索性闭上了眼,让自己冷静。
“不用,在榻上我施展不开拳脚。”
竺玉想了想他的睡相,八爪鱼似的四肢,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地上地方是大些。
够他发挥的了。
第二天竺玉睡醒,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小榻上。
李裴像是昨晚没来过,竺玉躺在床上放空了片刻,慢吞吞爬起来,穿衣洗漱。
她近来得了空闲,父皇交给她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她如今处理起来也游刃有余。
前天甚至协同刑部侍郎,办了官员贪墨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