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的神情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幽幽的眼瞳定定凝视着她,把人看得心底发慌,他的手掌慢慢抚摸上她的脸,轻启薄唇,平静道:“我把你杀了好不好。”
竺玉的眼睫毛不安的颤了两下,像蝴蝶那双漂亮的翅膀,无力扑了扑。
她后背冰凉。
陆绥微微拢着眉,有些苦恼,但是又很认真:“吃掉你的肉,吃掉你的骨头,这样我们就永远都是一起的了。”
彻彻底底的融为一体。
不必担惊受怕她喜欢上别人。
竺玉浑身冷得发抖,她分不清陆绥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话,怕他真的把她掐死在这里,这会儿连眼泪都不敢掉。
泪珠悬挂在睫毛上,她连动都没敢乱动,贪生怕死下当机立断,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条路。
她哆哆嗦嗦的、小声地问:“你、你今晚是怎么了?”
生死攸关下竟还想得起他喜欢什么,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冷静些,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要闷在心里。”
陆绥看她如履薄冰的可怜神色,便看出了她被吓得不轻。
是怕他真的要杀了她,
她甚至还违心的对他挤出了一抹难看至极的笑。
陆绥盯着她脸上牵强的不能再牵强的笑,心里已是血流成河,少女唇瓣的弧度,像一把锋利的弯刀,刻下深深的伤口,翻覆的白肉粘着鲜血,痛得人浑身发颤。
她越笑,他越痛。
她刚刚不是这样笑的。
陆绥今晚原本不想发作的。
他应该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严忌看破她的身份,等到他们两个不堪一击的友情,说破就破。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耐着性子等着,冷眼旁观就足够,看她惨败收场。
他就该气定神闲的、继续若无其事的、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的、对她徐徐图之。
只要守着这个人,就好。
他同父亲说,他根本不在乎她喜不喜欢他。
一点都不在乎。
两情相悦于他而言没那么重要。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自以为心若顽石,偏活成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妒夫,嘴脸难看的很。
他就是在意的要命。
连这么个浅浅的、多余的笑都容不下。
陆绥回过神来,他脸色有些白,咽了咽喉,低声说:“我等了很久。”
竺玉心里抓狂,又不是、又不是她让他等的!和她有什么关系!他自己执意要等两个时辰,等得不耐烦竟然就要杀了她!
哪里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竺玉怕又掀起他刚刚那疯癫的要提刀出去砍人的样子,忍气吞声的哄他:“我忘了时辰。”
“你、你下回不要等了。”
陆绥好似被顺了毛的凶兽。
总之,身上的戾气被抚平了不少。
陆绥抬起她的手,刚刚虽然用了极深的力道,却也还有分寸,没有真的叫她伤着。少女的手腕像一截白白的藕,圈下的指印醒目又惹人眼红。
她心里似乎有了阴影,用力挣了铮。
陆绥捏着她的手指头:“我看看骨头。”
烛火烧得正旺,殿内光线通透。
撩人的火光,好想将宝成殿也烧得闷热。
竺玉也不知道,看着、看着怎么就被扯到了床上。
陆绥在她腕骨凸起的位置咬了口,一枚枚的吻,落在粉白的皮肤。
他像永远都填不饱肚子的老餮,不急不缓料理已经在砧板上的鱼肉。
四肢缠绕。
红纱缚腕。
到最后昏昏沉沉,受不了那个刺激,她的眼睛都有些翻白。
第112章
第二天,她简直无法见人。
脖子上一枚枚的咬痕,哪怕穿了领子高的衣裳也挡不住,雪肤落梅,引人遐想。
竺玉早朝之前,不得已叫平宣去拿了脂粉来,这才遮掩了一二。
她坐在金銮殿上,底下吵得不可开交。
“北蛮近来蠢蠢欲动,他们那帮未开化的蛮夷觊觎我们大烨的国土也不是一日两日。这回怕是假意上京朝奉、求娶公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陛下断不能中了他们的怀柔之计。”
“刘大人这说的什么话?你也知道他们是蛮夷,既愿意对陛下俯首称臣,何不将公主嫁过去,以求两族和平,也可免平民之苦。”说着这人就跪了下来:“国库空虚,陛下,百姓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辛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既然诚心俯首称臣,又岂敢开口要娶咱们的公主?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狮子长了口,只会越来越不满足。”
“咱们也不是没同他们打过仗,周老将军英勇不减当年,要杀他们的锐气,也是轻而易举。”
“这倒也是。”
吵吵嚷嚷的。
没个消停。
老臣跪下来逼迫着年轻的君主将她的妹妹嫁出去,以保子民平安。
竺玉望着跪在她面前的臣子,想起来上辈子嫁去蛮夷和亲的三妹妹,她嫁的是大单于,五六十岁的老男人。
年龄大的能当她的父亲。
她嫁过去没多久,大单于便死了。
她被大单于的长子给继承,受尽屈辱,趁着两国交战的时候从营帐里偷偷跑回故土,身后是穷追不舍的追兵。
她死在了草原边冰冷的湖水里。
自尽而亡。
如今,三妹妹还未出嫁,她已经当了皇帝,必不会同父皇那般,将她嫁过去受那种罪。
“陛下,公主既享了子民的供奉,便该为国为民分忧啊!”
竺玉冷冷望着他:“爱卿的俸禄也是享了百姓的赋税,按你说的,爱卿也得为百姓分忧,不妨你也去大单于跟前做点力气活。”
他被说得脸色难看。
周淮安这个时候开了口:“我们周家也不是没人,嫁公主?他们也配。”
刘福清点点头:“是是是,周小将军说得没错的,周老将军是大烨朝的功臣,有他在,定能保我们边境不受侵扰。”
周淮安颔首:“还是刘大人眼明心亮。”
刘福清顺水推舟:“陛下,不然便派周老将军先去杀杀他们的威风,臣听闻蛮夷内部也不多安稳,各有异心,若能将他们打散,他们也就没功夫再生事端。”
竺玉望着刘福清,阔脸浓眉,瞧着正气凛然,没有半分奸邪之气。
可他这番提议,没安好心。
上辈子,周老将军连同他那二十万大军都被葬在北边的山谷里。
内贼伙同大单于将周老将军他们引入山谷,早有准备,来了个瓮中捉鳖。
那么多条性命惨死,还在他们身上压下叛国通敌的罪名。
刘福清被帝王冷冷盯着看了半晌,心里都有些怵,难不成她看出什么了?这不可能,此事绝密,大单于的人甚至递过消息,就服毒自尽了。
刘福清额头起了冷汗,“陛下?”
竺玉收回视线:“周老将军年事已高,此事延后再议。”
吵吵嚷嚷的早朝总算过去了。
竺玉回到宝华殿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折要处置,陆绥说不帮她看,就真的一个字都不再帮她看了。
没什么国家大事。
折子上剩下的就还是那些可以忽略的请安问候。
竺玉批改完奏折,已经到下午了。
晌午连饭都没空吃,屁股在椅子上钉着,坐都坐痛了。
陆绥坐在一旁好像一个恶劣的监工,手里还拿着鞭子,若是干活不认真,或是想偷懒,就随时会对她挥鞭。
竺玉每每想要偷懒,默默放下手中的毛笔。
坐在一旁看书的男人,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陛下,只有这点耐心吗?”
竺玉手腕都写酸了,眼睛看得都痛。
陆绥的话好似在谴责她,仿佛她是个不务正业、没把心思放在正事的昏君。
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看累了,稍稍歇歇。”
陆绥放下手中迟迟么有翻页的书:“天还没黑,才过去几个时辰,殿下且再辛苦一会儿。国家大事,不可懈怠。”
其实哪里有什么国家大事呢!
不都是些、问她好不好的废话。
竺玉萎靡不振趴在桌子上,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陆绥,她不禁想问:“陆大人,这几日不用查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