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玉感觉气压阴沉,密不透风般的憋闷。
陆绥看起来好像还是心平气和的,可周遭的气氛僵硬的像是有人掐着她的脖子,她望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硬着头皮点头:“是、是的吧。”
陆绥默了片刻,轻轻的笑了:“既然陛下说是麻疹,那便是麻疹吧。”
竺玉这会儿反而怕他笑,她瑟缩两下,往后退了退,细微的动作也没逃过男人的法眼,骤然被他握住了脚踝,用力的往他怀里扯了扯。
陆绥扫过她身上的痕迹,哪哪儿都红红的。
他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死寂般的平静只会令人不安。
她还真是。
给人惊喜。
陆绥眼瞳里的漠色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是怒是恨,说不清楚。
事已至此,他就只要顺着她,装傻。
陆绥当然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好东西。
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哪怕气得想要将那人五马分尸,他也得冷静下来权衡利弊。
棒打鸳鸯的事情。
他已经做过一回了,叫她气得半个多月都对他爱答不理的,心里怕也是记恨着他的。
若是换做别的人。
他不会棒打鸳鸯第二回 ,有无数种法子能借别人的手,叫她死了心。
李裴就是个好用的工具,善妒的嘴脸不在他之下,若是叫他看见了她身上的这些痕迹,现在就会去提刀杀人。
可是陆绥这回依然不打算假借他人之手。
爱也好,恨也罢。
都得是他的。
竺玉就好像被捏住后颈的猫儿,乖顺很多,不敢轻易扑腾。
见陆绥面无异色,她慢慢放下惊惧,可是还没一会儿,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她像离了水的白鱼,被迫乖觉了下来。
气息滚烫,血液也是烫的。
她口口声声说是“麻疹”的地方,仿佛都刻下更深更痛的颜色。
待此事终了。
天已经截然黑了。
陆绥穿戴整齐,看了眼在床上酣睡的少女,她似乎累极了,倦色浓郁。
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放下床帐,挡住了外间遥遥的烛火。
出了宫门,男人叫来心腹,夜色阴沉,他神色模糊,语气淡淡吩咐了下去:“你派几个人,守在将军府的正门和后门,不管什么人进出,也无论男女,都禀上来。”
“是。”
陆绥见过那个男人一回。
他坐在马车里,严忌刚好从书铺回家,一身素净的青衫,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品行高洁,性情温和。
即便是个千好万好的人。
陆绥要杀他,也不会手软。
他既已经榜上有名,却也是好事。
当了官,身不由己的事情就多了。
随随便便寻个罪名,就能把人给处置了。
陆绥觉得她看起来怕他,实际上一点儿都不怕他。
她不害怕他们之中的任何人,清楚的知道他们对她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游刃有余的利用这些感情,随心所欲。
谁都纵容着她。
还真没叫她怎么吃过苦,见到血腥的场面。
陆绥想的很清楚,他要逼迫她亲手处死这个人。
人死了,爱也就没了。
想起来都似诛心之痛,与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分别。
如此,甚好。
两人近日的信中,还约好了等到满月之日,去小重山一同赏月。
信里的爱意,浮动在字间。
衬得他像个阴暗狰狞的恶鬼。
陆绥怔怔想着这些事,兄长什么时候到他身后,他也未曾发觉。
陆宴也是刚忙完公事,见着自己这个弟弟,才想起来问他:“你和李裴,是怎么回事?”
陆绥嗯了声,满不在意:“他派人来杀我,我知道,兄长不必管。”
第121章
“你自己心里有个数成。”
陆宴没操心这事,只是顺嘴提上一句,倒也不会担心他弟弟就这么死在李裴的手里。
陆宴随口问的这句,其实也是好奇,这两人不说有多肝胆相照的友情,可是也断然没有深仇大恨。
李裴下这样的死手,还得瞒着家里人,叫他父亲知晓了,届时连累得两家长辈伤了感情,此事怕不好揭过。
“只是你做了什么,要李裴对你痛下杀手。”陆宴说着稍作停顿,不紧不慢补充道:“他可是连他养得那些私卫都尽数派了出来。”
说假话瞒不过他这位兄长。
陆绥也不打算说假话,他思忖片刻,想好了措辞,简洁明了:“我抢了他的心上人。”
陆宴抬眉,略有些诧异,在他听来,儿女情长不过是最无足轻重的小事,值得这两人如此大动干戈。
陆宴不太相信:“就这样?”
陆绥点头:“就这样。”
陆宴上个月才定下婚事,辽东巡抚家的嫡长女,他未曾见过面,自当没有什么感情。
婚姻只是因为门当户对。
正合适,于两家也都有好处。
因而,他不信弟弟口中说的话,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先前也不曾听说你喜欢过谁。”陆宴不动声色的扫过他的脸,淡淡的口吻漫不经心的打探:“是哪家的姑娘,叫你们两个争得头破血流。”
陆绥口风紧:“我不过问嫂嫂是谁、性情如何,兄长也不必浪费时辰打听这些于您无用的事。”
陆宴听出来他这就是不想说了,藏得这么严实,更加蹊跷,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若你真心喜欢她,是迟早要将她带回家的,早些告诉我,也没什么。”陆宴淡淡说完这句,接着似是玩笑道:“还是你怕我会害了她。”
陆绥蹙眉,认真想了想:“她胆子小,往后再说吧。”
他半点口风不露,陆宴也不是个愿意追问的人,既不愿意说就算了。
还是年轻。
才会将喜欢两个字看得这般重要。
父亲同母亲的前车之鉴,也不能叫他长记性。
陆宴没再多说。
*
李裴派出来的杀手,虽未能伤了陆绥的性命,但也实实在在伤到了人。
十几名死士,围杀一个人。
陆绥再有通天之能,还是吃了亏的。
胳膊上被划伤了两道。
深可见白骨,他借口受伤请了几日的假。
竺玉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批了他的假期,在朝臣面前表现出关切的样子来:“爱卿好好养伤,彻底养好了身体再来上朝便是,切莫坏了根基。”
殿门大开,金灿灿的日光照着他绯白的脸色,病气缠身的男人瞧着也比平日虚弱了两分而已。
他低垂眉眼:“谢过陛下。”
竺玉还赏了好些名贵的补药给他,百年的人参都给他送了两根。
陆府的人瞧见如流水送过来的补品,还当自家的二公子深收帝宠。
只二公子冷冷淡淡的反应,好似对这些赏赐并不挂心,甚至瞧都懒得多瞧,也不打算用在身上。
直接叫人收拾了放进库房。
管家有些迟疑:“少爷,这些可都是上等的补药,对您的伤,切切实实有好处。”
便是不喜欢陛下,也不必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陆绥说:“我的伤没什么大碍。”
说着他的唇角扯起讥讽的弧度,轻描淡写:“往后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说着他又重复了遍:“收起来吧。”
管家不敢多劝,府里几位主子其实都是不容置喙的主。他们做下人的,唯有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