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个儿会往外跑了。
李裴之所以不着急,是以为她谁都不喜欢。
他才能这么不急不缓,慢慢等候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不过很快。
李裴就尝到了被辜负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
竺玉准时赴了小重山之约。
天公作美,月明星疏。
临出发前,严忌做足了准备,背了行囊,装了些饼子还有两壶的水。
他穿得轻便,遥遥见着就是干净利落的少年郎。
行囊背在他身上,竺玉两手空空,什么都不用拿。
严忌说:“观星台的官员说这几日兴许会出现五星连珠的星象,百年都难得一遇。”
竺玉咦了声,每日早朝,底下都吵得她耳朵痛,她竟然也忘记了观星台的人有没有说过这话。
“我一会儿可得好好守着。”
严忌闻言一笑:“你若困了,就裹着毯子睡一会儿,等出现了五星连珠,我会叫你。”
竺玉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守着多孤单,说好的我们人一起,那做什么都得一起。”
月色昏昏。
竺玉听见严忌温润的声音,含着几分宠溺般的叹息:“可你往常这个点就该睡下了。”
她又是个贪睡的。
睡不够就无精打采,可怜死了。
竺玉抓住他的手,严忌没有推开,反过来也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指。
“我今晚绝不会犯困。”
“即便要睡,我们也一起睡。”
这话说出来。
她红了脸,山风带走了一些燥意,她的脸才没被烫熟。
严忌停了停:“嗯,好。”
他脾气很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差遣。”
寂静的山间,唯余两人的交谈声。
她说得多,他每句都回,也没有惜字如金。哪怕听到极为幼稚的问话,还是耐着性子一遍遍同她说清楚。
便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带女儿,也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竺玉在他面前总喜欢问些蠢问题。
话说多了嗓子就痛。
严忌察觉到了她喉咙痛,将水壶递给了她:“润润嗓子。”稍作停顿,他又吐了几个字:“少说些话。”
竺玉抱着水壶仰头灌了一小半,如此解了渴,肚子也给撑圆了。
小重山不高。
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两人就到了山顶。
夜间的风冷飒飒,严忌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从头顶罩下,这样脑袋也不用受风。
竺玉抱着双膝坐在石头上,靠着他的肩膀,果真被他说中,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严忌,我还是有点冷。”她一本正经地说:“你能不能搂着我?我觉得钻到你的怀里,会更暖和一些。”
她也是粘人的。
还是粘喜欢的人。
林子里的风,吹动男人的衣袍。
陆绥隐在暗处,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样子,冷风将她的话一并送到了他的耳朵里。
陆绥身后,布满冷煞的暗卫,腰间缠着刀,锋利的箭矢已经对准了他们的方向,蓄势待发。
第122章
山间月映着男人眼中冷冰冰的杀意,无尽的冷风扑面而来。
相互依偎在石头上的两个人还未察觉到危险降临,满心欢喜盼着五星连珠的场面。
竺玉钻进他怀里取暖,驱散了方才的困意,便没有再打瞌睡。只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天上的月亮没什么变化。
竺玉的眼睛看得都有些发酸,饶是如此,还是耐心等着。
严忌问她饿不饿。
她摇了摇头。
“今夜观星赏月,好像也不是明智之举,怕我们两个是等不到了。”竺玉瞧着毫无异动的天色,忍不住说道。
严忌揉了揉她的头:“今夜不成,还有往后。”
竺玉心想他说的也对,日子还长,总能等到。
她裹着他的衣裳,身上都是他的气息,清冽至极的冷香,沁入鼻尖,煞是好闻。
花前月色,正是好时节。
她难免心旌意动起来,仰着小脸,粉润的唇瓣像刚吃过花酿,香甜柔软。
还没碰到他。
耳边一道锋利的风掠过。
箭矢擦着严忌的胳膊,沉沉落地。
四面八方燃起了火把。
迎头而来的肃杀之气将这片小山头彻彻底底的包围了起来。
靴底碾过枯叶,这声响在此刻尤为刺耳。
竺玉顺着声音望去,男人踏着月色缓缓走出来,一袭阴沉的黑衣,手边沉沉压着剑柄,袖口收束的干净利落,似乎方便他随时可以抽剑夺人性命。
借着茫茫月色,将他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一双冷眸,毫无情绪。
少女的瞳孔缩了缩,抓着身边的男人,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可这四周都是他带来的亲卫,早已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铜墙铁壁般叫人插翅难逃。
竺玉脸上褪了血色,如纸般薄,浮着几分苍白,慑人的压迫感逼得她都喘不过来气。
陆绥望着她,神态从容,仿佛并不是在盛怒中赶来,他语气平和:“殿下玩够了吗?”
还是给她留了颜面。
没有彻底拆穿她的身份。
男人脚底的黑靴一步步朝她靠近,脚下枯枝烂叶被碾碎的声音像夺命的符。
陆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严厉的掌风将她从严忌的身后拽了出来:“殿下总是贪玩,这倒也没什么。”
“玩几次平民百姓解闷作乐的过家家游戏,就当打发时辰,可这山林,夜间常有猛兽出没,若一不小心伤了殿下,可就糟糕了。”
陆绥说着,撩起眼皮,漫不经心扫了眼严忌,仿佛压根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里。
他接着说:“不过下回,还是莫要用旁人的真心来作践,他被您瞒得苦,还当您是身世凄苦的小可怜,其实他才是被您玩弄掌心的书中人。”
竺玉万万没想到陆绥竟然这样污蔑她,她从未将严忌当成解闷的乐子!隐瞒身份也是无可奈何。
竺玉气得身体哆嗦,“你这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不认得你。”
她虽然生气,脑筋转的却不慢。
当机立断,还不如装作不认识陆绥,那他口中的话自然做不得数,也就不必她苦苦解释。
陆绥冷笑了声:“殿下莫要再闹了。”
说罢他看向严忌,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也懒得遮掩的厌恶和嘲弄,他说:“主子顽劣,我替她同严公子道个歉,这段时日不过是她无聊时用来打发时辰的法子,她从前也这样欺瞒过别人。”
停顿稍许,陆绥吐字:“是个惯犯。”
严忌望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向来温和的他周身也显出几分冷戾:“她既说不认得你,我便信不得你的话,还请这位大人,先将她松开。”
陆绥笑了笑,眼底更加冰冷。
他松开了手,随从即刻意会,上前来扣住了少女。
陆绥拔了剑,锋刃的冷光透着凛凛的杀意,白刃倒映着男人漠然的黑眸。
他一剑落下,划破了严忌这张出色的脸。
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往下落,留下一道血红色的印记。
少女起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随即的惊叫,仿佛痛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了方才的冷静,看着他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恨意:“陆绥!你做什么!?你不能、不能伤他。”
可怜她再怎么挣扎。
纤弱的身体也抵抗不了训练有素的亲卫,更无法抗衡男人此时此刻滔天的嫉妒。
陆绥手里还提着剑,用血洗过的剑,仿佛更加锋利,他回过头,沉默着望了她好一会儿。
冷瞳无畏无惧直视着她的眼。
好像打碎了的陶瓷,乍开如瓷片般锋利的恨。
他望着她对自己的憎恨:“殿下方才还说不认得我,怎么知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