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哪能那么贪心,什么都要,就什么都没有。
她是这样。
李裴亦是如此。
人生来就要取舍,他们都太贪婪。
他已经是最舍得的人了。
他如此大方,她还妄想逼迫他放手,这又是何其的残忍。
陆绥轻轻安抚着身体发颤的她:“回去吧。”
竺玉还能说什么?遇上这样说不通道理的人,她既争不过就只能认下。
陆绥抱着她上了马车,他的心情似乎不受影响,抬了抬手,暗处的隐卫就都散去了。
他搂着她,如寻常那般。
男人低头,贴着她的耳朵,亲了亲,紧接着他说:“你亲我的那下,我很高兴。”
竺玉没吱声,耳朵却有些烫。
陆绥接着说:“你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往常我让你亲我,你也总是不情不愿,扭过脸去不肯理我。”
不过那种时候,陆绥也不怎么逼她。
知晓她不痛快,就不去招惹她。
陆绥温声细语,一点儿都不像刚刚说要打晕她的那个人,“你亲我的时候,我想你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竺玉偏要嘴硬:“不喜欢。”
陆绥闻言笑了笑,没有和她计较这句不爱听的话:“我不信。”
他说着目光又扫向手边这个鼓鼓的小包袱,打开一看,衣裳没有两件,银票和金子倒是不少。
陆绥的目光变得深了几分,男人抬了抬眉:“这点钱够你花多久?”
竺玉气闷,一把将包袱重新拢了起来,不想给他看。
陆绥失笑,“下回少带点金子。”
竺玉不解,甚至觉得他在坑害自己,这个人就不会安好心,满肚子的坏水,指不定又在算计她。
不过让她最为恼火的还是,陆绥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准备了迷药的呢?
她知晓身边有他的耳目,特意做的小心谨慎。
压根没想过会被他察觉。
就算被发现,也只会是她做贼心虚,被当场揭发,而不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人把药给换了。
“金子能换钱,够我花很久,为何不能带?你少在这儿坑我。”
陆绥真心实意告诉她说:“金子沉,你带着太累了,反正也走不出京城,倒不如让自己轻松些。”
竺玉听见这句话,就觉得他在嘲笑自己。
当即摆了冷脸。
陆绥一句两句都是在提醒她。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用之功。
她觉得自己像是早就被他捆住了似的,身边无处不在都是他设下的藤蔓。
很快马车就到了宫门前。
这么一闹。
天都快亮了。
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竺玉觉得挫败,但又没那么生气。
好像早就在预料之中,陆绥根本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她走。
守夜的宫人靠着门柱在打瞌睡,瞧见两位主子从外头回来,当即吓得脸色苍白,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好在主子没有责怪,只是她也难免奇怪。
主子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闹了大半宿。
竺玉也困了。
等她睡醒,陆绥将阿照抱了过来,小孩儿现在认人比起更小的时候还要变本加厉。
倒是怪亲陆绥的,让他抱。
其余的人,是抱都不给抱的。
只不过阿照看起来也有点怕陆绥,总之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总是有些奇怪的。
阿照乖乖待在陆绥的怀里,刚睡醒时一张小脸看起来还懵懵懂懂的。
这种时候,是他看起来最可爱的时候。
竺玉瞧着儿子傻乎乎的样子,心也软了软。
陆绥将阿照放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去你母亲那里。”
小孩儿跌跌撞撞朝母亲的方向跑了过去,他现在走路稳当,还会跑了。
每次瞧见母亲,就像一头小蛮牛似的横冲直撞。
哪怕跌倒了好几次回,也不怕疼一样,下回依旧如此。
竺玉看得胆颤心惊,赶紧下床来接住了他。
小孩儿抱着比起之前又要沉了许多,他胃口好,吃得多,哪能不长肉。
只是瞧着还是很讨喜,倒是不怎么胖的。
陆绥站在一旁看着,见她忍不住对自己的儿子亲了又亲,也没打扰。
过了会儿,陆绥不急不缓的开了口:“阿照,你母亲若是有一日不要你了,你可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阿照现在已经会说话了。
不仅会说话,还能听得懂大人说什么。
陆绥这么长一句话还没说完。
阿照只顾着听前半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袖,小短腿使劲的往上蹬,就要往母亲身上爬。
竺玉怕他摔了或者是磕了。
听着他惊心动魄的哭声,赶紧抱住了儿子。
她低声安慰着:“好阿照,别哭了,母亲怎么会不要你?”
小孩儿哭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的。
平日里三言两语就哄得下来的人,这会儿是怎么都不听。
扯起嗓子就是哭,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眼睛也红通通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竺玉望着儿子哭红的双眸,自个儿都心疼。
她忍不住朝始作俑者看了过去,狠狠瞪他两眼,但是这个人毫无悔改之心。
一脸自己什么都没有说错、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样子。
“母亲、母亲,阿照听话的呜呜呜。”
“母亲别不要我呜呜呜。”
“阿照再也不会不乖了。”
平时调皮捣蛋的小孩儿这会儿乖巧不已,好像真的被方才那句话吓破了胆。
竺玉听着儿子嘶哑的哭声,耐心哄着他:“阿照别哭了,母亲不会抛下你。”
连着哄了许久。
哭得满脸通红的小孩儿才渐渐止住哭声,可即便如此,一张小脸看起来还是可怜兮兮。
竺玉都心疼疼坏了。
小人儿趴在她怀里,哭着就这样睡着了。
竺玉抱着他,等人睡得沉了才敢将他放到床上去。
她回头,摆出冷冷的小脸对着陆绥。
陆绥厚着脸皮,佯装无事:“这样看着我作甚?我可有哪里是做错了?”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也没说错。你昨晚若是走了,可不就是不要他了。”
“他还小,脾气也不好,见不着你就不吃不喝,谁来哄都没用,怕是他的亲爹来了也不管用,这个小崽子只认你这一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现在心疼,昨晚打算离开的时候可有想起过他?可知道他见不到你会哭会闹?”
说着陆绥又扫了眼床上的小人儿。
漫不经心的一眼,显然是没什么感情的,一点儿在乎的意思都没有。
仿佛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好用的工具。
陆绥淡淡收回目光,继续说:“他还小,会哭会闹,也什么都记得住。你抛下他,难保以后他不会恨你。你真的能承受得住日后他对你的恨意吗?”
“再退一步,他即便不记恨你,日后等你回来,你觉着他还能记得起你这个母亲?人都善变,何况还是个孩子。”
“深宫里无人庇佑,就靠你在他身边留下来的那几个人,他能不能活到长大都说不好。”
“你不就是觉得我一定会帮你护着他吗?如今我就将话同你说个明白,你走了,我不会管他的死活。哪怕是我的亲儿子,我也不会管他的死活。”
陆绥这是把昨晚压着的话,留到了今日。
这些话不说不行,他委实承受不起她的离开。
昨晚是被他拦了下来,他若是没能拦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