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用力掐住少年的脖子,把人抵在宫墙,高高在上睨着他:“太子,我劝你手别伸那么长,我们周家的人睚眦必报,我姑母在宫里少了一根头发,你同你母后都别想清净日子可过。”
周淮安自是不怕皇后的。
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曾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怕皇后?还有那无权无势的陈家。
当初陛下同陈皇后,是先帝赐婚。
还是秦王的陛下当时并不得宠,被人算计了这桩婚事,皇命难违,但这么多年。
陈皇后除了运气好生下了太子,其他便是算来算去一场空,什么都没捞着。
竺玉的喉咙被他掐得很痛,都快断气了似的,细嫩的脖颈经不起他粗手粗脚的摧残。
她的小脸憋得通红,双手试着将他推开,可她这点力道在周淮安面前都不够看的。
还是李裴死死抓住周淮安的手,用力将人挥开,李裴瞧见他脖子上的掐痕,心道坏了,他怕是又要疼好久了。
太子的身体特别容易留痕。
小时候摔了碰了,哪怕只是不小心的、轻轻的,细皮嫩肉的都容易留下痕迹。
可能没多少疼,但是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李裴满脸冷色将少年挡在他身后,“周淮安,你说话就说话,一声不吭动手算什么本事?”
秦衡方才在沈竺玉被掐了脖子的时候没打算帮衬,这会儿倒是假惺惺的站了出来,看了面若寒霜的两人,叹息着说:“他这也是关心则乱,周贵妃是他亲姑姑,自是比别人要上心些的。”
竺玉看着周淮安,本来气得要命,但一想到后来周家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有他这个从尸海里厮杀出来的少将军重新撑起门楣。
便又生不起气来了。
说到底周淮安也是担心贵妃娘娘。
她这会儿嗓子实在疼,咳嗽了两声好像被冷刀子刮了似的,喉咙细嫩,经不起磋磨。
周淮安还板着张臭脸,警告她说:“还有,你是没见过女人吗?方才那般放肆盯着我姑母看,你别忘了她也算得上是你的母亲,你真不想要这条命,提前跟我说,我提前送你去见阎王。”
这番话说出口。
其他几人都静了下来。
看向沈竺玉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好啊没想到你竟然敢如此狗胆包天”“人不可貌相”“色胆包天”的意思。
竺玉差点被呛死。
周淮安怎么能胡思乱想到这种地步?!
她简直百口莫辩!
“我…我没有,你含血喷人。”
周淮安一声冷笑:“眼睛都看直了还说没有,死鸭子嘴硬。”
竺玉气得要晕了,她推开挡在她身前的李裴,冷这张脸说:“贵妃娘娘年轻貌美,我不过一时看呆了,你别人想得那么龌龊。”
周淮安冷哼道:“你最好是。”
吵过闹过之后,走出这盘回廊,几人这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拱桥旁遥遥走来一位身姿娉婷的少女,一袭水蓝色轻衫薄衣,层层裙摆轻盈灵动,外头罩着雪白色的狐狸皮斗篷,映着粉白的小脸蛋儿。
少女瞧见迎面走来的几个小公子,脸上红了红,同他们福了福身子,行了礼。
竺玉一眼就认出了她,京兆府尹家的嫡长女——卫昭昭。
京兆府尹这个官,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在遍地王宫侯爵的京城,确实有点排不上号。
只不过卫家同将军府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两家走动的勤快。算起来,卫昭昭勉强算还是周淮安的表妹,只是没那么亲近。
上辈子,卫昭昭属意的郎君是陆绥。
卫家求赐婚都求到她的跟前来,她本是想成人之美,为这两人赐婚的。
可她不想也惹不起陆绥这个活阎王,不敢操纵他的婚事,赐婚的圣旨都写好了,也只敢偷偷藏在她的书房里,不敢送出去。
只是后来这封写好的圣旨还是被陆绥察觉了。
当时陆绥的表情平静的可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两眼,当着她的面烧了那道圣旨。
然后阴阳怪气地问她:“陛下是想女人了吗?”
她当然是摇头的。
陆绥可不听她的,当晚便给她找了十来个环肥燕瘦的美人儿,他大刀阔斧坐在她跟前,泰若自然:“如此可还够了?若是不够,外头还有许多想来伺候陛下的美人。”
竺玉听得腿软。
她不愿享用这些美人。
陆绥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有点凶:“衣裳都脱了。”
他还很不耐烦:“陛下扭捏什么?这种事还要臣教你吗?”
后来。
卫昭昭有没有如愿嫁给陆绥,她也不太清楚。
竺玉回过神来,卫昭昭已经走远。
竺玉一路都没再作声。
等到了宫门口,各家的马车都在宫墙下等着,平宣守在马车外,早就备好了暖身的物件。
远远的就见自家主子被陆家那位小公子给扣了下来。
陆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抓住沈竺玉的手腕,他压低了眉眼,神色有些烦躁:“殿下。”
竺玉感觉被他碰到的地方都无比滚烫。
“怎么了?”
“你收敛些,不要见到个美人就眼巴巴盯着她看,这样十分无礼。”
陆绥刚才觉得周淮安骂得对。
他也早就想说了。
沈竺玉这见了美人就似丢了魂的死样子能不能改改?
真没出息。
第20章
这句话说的有些生硬,细细听来还有几分暴躁。
竺玉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两眼陆绥,他长得好,眉目像是那山间清润又锋利的箭竹,他每次不高兴就会像这样冷冷的抿直了唇瓣。
竺玉心里了然,看来卫姑娘在陆绥心里还是有很重的分量的,她不过多瞧了两眼,她发誓也只有两眼罢了。
陆绥便醋成了这样,这得是多喜欢啊。
不过这事也是她的不对,卫家小姐还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她方才直勾勾的盯着人看,是有些冒昧无礼,也不怪陆绥会不高兴,那毕竟是他将来的未婚妻。
竺玉对他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方才是我冒昧,还望陆兄不要介意,下回我定会回避。”
陆绥的目光从上至下,深深打量了她几眼,似乎是信了她说的,勉为其难缓了缓脸色。
宫门前停驻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
太阳落山之后就冷了起来,平宣那个小狗腿等也等不住,连忙抱着还热乎的汤婆子小跑着到主子跟前。
忙将手里的汤婆子递了过去,生怕主子冻着手。
其他人便没有这么精细,也没她这么金贵,在旁看着,嘴上不说,心里是瞧不上这种做派的。
如今双方讲了和,自是不必因为这点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就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冷嘲热讽起来。
同样都在读书,他们是到学里吃苦的,沈竺玉看起来就像是来走个过场,享福的。
平宣也知道小主子吃不惯监学里的饭菜,晌午兴许都没填饱肚子,才递完汤婆子又递上刚在糕点斋里买的山药糕,口感绵密软甜,小主子最爱吃这个了。
竺玉早就饿了。
中午没怎么动筷子,监学的饭菜又油又荤,她吃不惯。
下了学后就去了周贵妃那里,也没好意思问贵妃娘娘讨要吃的,免得她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可她这个年纪本来就是还在长身体的时候,特别容易就觉得饿。
竺玉也不在意身旁这几个人是怎么看她的了,拿起糕点,小口小口的咬着,微微嘟起的唇瓣看起来红红的,潋滟诱人。
几人悄声无息盯着她看,她还毫无察觉似的。
她吃东西像小猫,雪白的齿尖轻轻落下一口,娇嫩的小舌头隐约可见,探出尖尖,看起来比她手中的糕点还要香甜诱人。
陆绥看得心浮气躁,扭过了脸,挪开了视线,心里还是烦得很,闭上眼睛都是沈竺玉探出舌尖来的画面。
陆绥在别人面前那叫一个斯文温润,心高气傲,在她跟前是从不吝啬展现粗暴野蛮的恶劣,他的语气有些冲,像是堵着无名之火不知朝哪儿发泄似的,“你能不能别吃了。”
竺玉乍一听,才反应过来原来陆绥在说她。
她吃个东西怎么又招惹他了?
这回连李裴都没有帮她说话,他的眼神也有那么点一言难尽,确实…
吃的叫人烦。
也不是不雅,就是看了心痒痒。
哪里痒,又说不上来。
竺玉再好的脾气被这样莫名的指指点点,也不能继续忍气吞声,再忍她都要忍成缩头乌龟了!
好歹是在一块念了这么多年书的同学。
陆绥至于对她这么看不顺眼吗?先前还说冰释前嫌,看来这话都被他吃进肚子里去了。
“我饿了,怎么就不能吃?”竺玉平时是个软包子,怎么着都不大生气,但叫她狠狠饿了肚子,她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竺玉也不想将场面闹得太难看,她问:“陆兄是也想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