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玉感觉他就是生气了,但是他不承认,她也不和他争这个。
宋岿言的事情,若是有人帮忙在父皇面前多说几句,兴许就有了转圜的余地,不至于落得个被贬谪的下场。
陆绥也没问她为什么要帮宋岿言说话。
宋岿言在吏部,同她外祖父家的叔伯是不太能合得来的,暗藏锋芒,几番交手,让她的叔伯都吃了亏。
不过陆绥知道她做事是天生带着蠢劲儿的。
凡事平心,不论外迹。
竺玉放松了下来,说清楚之后如释重负,她又对他笑了笑:“陆兄,我们可以回去了。”
陆绥:“嗯。”
两人去的时间也不久。
李裴等得有点着急,他刚才心里就奇怪,他和太子是国子监里最要好的人,她都不与他一同解手。
性子害羞的很。
很不情愿被人看了那处去。
李裴疑心病犯了:“他们俩真是去解手了?”
秦衡还想着刚才的事儿,心里烦得很,没空搭理李裴的疑神疑鬼:“不然还能做什么?”
李裴咬牙切齿:“可她不同我一起的。”
秦衡觉得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太子就是根墙头草,谁对她稍微好点,她就往那边倒,最擅长做见风使舵的事情。
秦衡不耐烦地说:“哦,那就是太子厌烦你了。”
下午也没怎么赏花,待了不多久便告了辞。
府上的女眷偷偷躲在屏风后,还有些依依不舍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意犹未尽似的,还想再多看几眼。
等背影都瞧不见了。
她们这才红着脸从屏风后走出来。
李夫人见她们面红耳赤的样子,便知道她们心里也是瞧上了的,这几位小郎君长得都不差,深得小姑娘的喜欢。
她当年也是这个年纪走过来的。
“行了,人都走远就别看了。你们的婚事不会差。”
李夫人只得了一个儿子,占了嫡子的名头,她在家中主掌中馈,几个姨娘老老实实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圆满的。
顺顺当当把家里几个女孩儿嫁出去,就没有令她操心的事情了。
等到春日更盛,她便宴请几位京中交好的夫人,私底下先将婚事给定了。
*
马车停在府门前。
周淮安的小厮匆匆跑上前来,连忙行了礼,紧接着说:“主子,二公子正在马车上候着您。”
周淮安一听兄长来了,心里打鼓似的无端有几分心虚,可他最近可没有惹什么祸事。
没有同人吵架,也没有打架。
二哥忽然找来,害得他心里凉飕飕的,感觉像是发了毛。
周淮安皱眉:“二哥怎么来了?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小厮也怕二公子,摇了摇头:“没说。”
周淮安正要走过去,他的二哥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周淮景今日没有去刑部,上午去了趟私牢,晌午才出来,原本是要回家的,绊倒叫马夫掉了个头。
马车在李府的正门前停了有半晌。
他来不及去换衣裳了,上午对人用了刑,不可避免又弄脏了衣裳,用沾湿的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还是觉得有点腥。
周淮景还知道太子胆子小,弱弱的,总是委委屈屈的样子。
他特意等这一趟,自然不是来看他的弟弟。
周淮安走到兄长面前,“二哥,你怎么来了?”
周淮景笑容淡淡,平易近人而又无害,他的目光若有似无扫过他身后不远处站在台阶上的少女。
“从刑部回来,正好来接你。”
周淮安放下了心,不是来收拾他的就成。
不过他都多大的人了,出个门还要用兄长来接,传出去都丢脸。
周淮景看向了他身后的人,客套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分寸拿得正好:“殿下。”
竺玉对他点了点头,声音轻轻地:“周大人。”
周淮景这次见了她,比上次还顺眼几分,可能是知道眼前的少女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妹,天性使然,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亲近。
她尽管柔软,却很聪明。
若不是她自己有所察觉,陈皇后这辈子都能瞒天过海下去,在姑母的眼皮子底下让她和至亲骨肉分离。
人的情感还真是奇怪。
上次见面识破了她的身份,脑子里百转千回已经想要了要利用这件事将其置于死地。
今天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可爱。
家里没有妹妹,几个堂妹自幼被宠得要上房揭瓦,直率的、莽撞的,有着将门虎女该有的勇敢,尽管也讨人喜欢。
但他好像就是更偏心她。
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周淮景杀人无数,还真不觉得自己留有绕指柔的心肠,他觉得表妹很可怜,在陈皇后手里养大,个中不为外人所见的委屈自是无数。
她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也没有。
国子监于她而言也是个狼窝。
周淮景冷眸扫了眼自己的弟弟,不用想也猜得到他必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周淮安被瞪了眼,只有茫然,他可什么都没做,就说了句话也不行吗?
竺玉闻到了周淮景身上的血气,淡淡的腥味,不仔细闻其实也闻不出来。
是了。
周淮景在刑部办案,少不得刑讯逼供。
宋岿言现如今就在刑部的大牢里,周淮景应当会顾念着他二叔的情分,不对其动刑。
周淮景:“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周淮安:“嗯。”
竺玉看见了周淮景衣袍上的血,也没觉得害怕。若是换做别人,她可能就躲得远远的了。
回府的半路上,周淮景看着周淮安,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吩咐你做的事,你可上心了?”
周淮安撒不了谎,若无其事擦着怀里的剑,就不吭声。
周淮景压低了冷眸,冷冰冰的话里已经带着几分警告:“明日上学,你寻个时机,告诉太子,让她不要插手宋岿言的案子,也不要为他求情。”
她想保。
不需要她来冒险。
周淮安狠狠皱眉,分明不解:“为何?!她有什么好的?兄长你不过见了她两回,就要帮她避祸?兄长不要忘记了她是谁家的人。”
第62章
周淮安的话听起来怨气颇深,还有几分义愤填膺的,要他和太子交好实在是兄长强人所难。
如今还不止是交好,竟然要他主动去帮她。
周淮安眉头打了结,眉眼是埋怨般的苦大仇深:“二哥,你也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无缘无故帮衬一个仇人,我想不通。”
周淮安的话听起来像是在置气,其实还是在逼迫他的兄长告诉他缘由,这其中没点蹊跷,他是不可能会信的。
他的二哥,心黑手辣,杀人也面无表情,甚至有时候杀了人唇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从前是大理寺的活阎王,如今也是大理寺闻风丧胆的存在,深更半夜带着人上门去抄家查案,威名赫赫,弄得旁人见他上门拜访都吓得两股颤颤,胆子都给吓破了。
周淮安越想越奇怪,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想到李裴那个样子的,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看向兄长:“二哥,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毕竟太子除了长得好,还真没有别的值得让他二哥特意开口照拂。
周淮景黑了脸,丧失了伪装出来的好耐心,端出冷厉兄长的一面,语气已经有些阴沉:“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只管做,不要废话。”
周淮安还是怕兄长这种六亲不认的样子,他刚准备开口就又被冷声打断:“别不服气,也别给我阳奉阴违。”
“你觉得勉强,也得做。”
“我是你的兄长,不想听也要听我的。”
周淮安感觉他二哥在训话一样,将他当成了他在刑部的下属,一点儿都没客气。
周淮安垂着脑袋:“知道了。明儿我就去说。”
周淮景面色稍霁:“嗯。”
他道:“从小到大,我没害过你,让你做的事情,也不会让你后悔。”
这句话的确是真。
二哥心眼多,主意也多,小时候兄弟几人哪怕做了坏事,二哥都能带他在家中的长辈跟前摘得干干净净。
每次被罚,都能躲过去。
周淮安再不情愿,被兄长用如此严厉的语气教训了一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