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她,刻意为难的念头走远了,不禁又回忆起香积寺的那个午后。
忽然间。
秦衡捂住了她的脸,他的手掌比她大了不少,五指并拢都足够遮住她的唇瓣再到鼻梁。
只露出眉眼和额头。
竺玉猝不及防就被人给捂住了嘴巴,她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抬眸疑惑的看向男人。
秦衡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复杂,严肃、凝重。
惊讶、甚至是扭曲了的冷恨。
竺玉被他吓着了。
秦衡比她却更诧异,还真是…真是十成的相似。
他失神片刻,若是面纱下的人,长了一张这样的脸,他竟然也不是不能接受。
竺玉被秦衡捂着嘴巴,喉咙窒闷,呼吸不过来。
她挣扎着抓住他的手腕,使劲把他的手给掰开,缓过气儿来还需要大口大口的往里吞气,她像一条被迫上岸的白鱼,难受的要命。
她的脸红红的,也有点生气了,拧着眉头冷声问:“秦衡,你是要杀了我不成?”
秦衡完全没有在听她说什么,黑沉的视线牢牢看着她,盯着不放。
他的手腕刚刚被她的指甲留下了几道青红色的条痕,疼却不怎么疼。
秦衡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咄咄逼人的往前两步,黑眸冰冷,目光像是恶狠狠凿在她脸上似的。
竺玉真是不明白,秦衡差点闷死了她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冷冷看着她。
好像做错事情的是她似的。
竺玉还真被他眼里的冷光给唬住了,她心里刚冒出来的火气,不得不被掐灭了,甚至还真被唬得回忆起她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
认真想了想,真的想不起来。
她平日里和秦衡就没什么往来,独处的时候都少,更谈不上得罪了。
竺玉往后直退,“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秦衡轻吐了口气,面无表情收敛了戾气,他平时做什么都笑盈盈的,害人的时候也是。
还真的少有如此喜怒形于色的时候,也难怪竺玉被吓住了。
秦衡渐渐冷静下来,抿直唇瓣:“没什么。”他敷衍道:“刚刚殿下脸上有东西。”
竺玉沉默半晌,她说:“我以为你是想闷死我。”
秦衡看着她,眼神锋利,噙着几分冷漠的笑,他在心里冷冷的想,若那日在积善寺的人真的是她……
那他这些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像只苍蝇似的胡乱找人,她心里一定很得意。
看着他被她耍得团团转。
秦衡越想就越是火冒三丈,心里头甚至有几分恨意,她是把他当成了和李裴一样的蠢东西了不成,以为他也会和李裴一样,喜欢上她?
他一想到自己大张旗鼓非要娶一个男人,就恶心无比。
秦衡冷冷收回目光,收拾好心里翻涌的情绪,将恨意也妥当的安置了起来。
只是,装得心平气和,还是忍不住要出言讽刺:“殿下这些日子一定很得意吧?”
第66章
秦衡这句话里的每个字都带着浓厚的讽刺,怎么听都阴阳怪气,尖锐且不怀好意。
竺玉前些天才被禁足,被狠狠罚了一通,哪里有他口中所说的春风得意?
她甚至不知道一向喜欢隔岸观火的秦衡为何会莫名的来针对她。
说这些个难听的话来。
竺玉性子虽软,还常常懵懵懂懂的分不清状况,可若是让她分辨出恶意来,她也不是会一直忍气吞声的,况且这会儿她还正窝着火,她冷着脸说:“近来是还不错。”
起码宋大人的事,比她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陈皇后找来的那名道士,也无用武之地。
她左思右想,秦衡怕是不爽的也只有这件事,可这和他并无关系。
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恼火的,还将怒气对准了她,简直是无理取闹。
她说这句话时神色认认真真,稚嫩的小脸透出一股子韧劲儿,瞳孔乌黑,目光澄明,反而是她这么认真的神态让秦衡更是恼羞成怒。
他感觉她在羞辱他。
秦衡压着火,不再吭声。
这种奇耻大辱,他定然是忍不得的,可若要放在台面上说又更加丢人现眼。
难怪她还来关心他的婚事,感情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李裴只当秦衡是婚事不顺,才对无辜之人发泄怒火,他略有不满,摆着不悦的脸:“你找错了人,对她发什么火。”
李裴当然是不希望秦衡继续往下找人的,万一被他发现那日是太子穿了女装,谁知道秦衡会做出什么。
李裴挑了挑眉,懒懒散散开口劝道:“你既找不到人,就说明你们两个没有缘分,既然没有缘分,那就不要强求。”
秦衡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吐出几个字来:“我不会放过她的。”
这话说的阴恻恻。
竺玉还真没见过秦衡如此执着的样子,不死不休般的固执。
她忽然有些同情那位被秦衡一见钟情了的少女,看秦衡这又爱又恨的态度,找到了人兴许还会埋怨,她藏得为何那么深。
还是不要找到的好。
过两日,他也就忘记了。
院外响了梆子声。
到上课的时辰了,几人便又规规矩矩的回了自个儿的位置。
竺玉上课的时候,如芒在背,在她身后,秦衡的目光实在难以忽略。
像冷箭似的嗖嗖嗖的往她身上放。
竺玉被盯得后背发凉,忍不住回过身,对上他那冷中带了笑的目光,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她甚至觉着,秦衡的眼睛里有对她的憎恨,还是很深刻的憎恨。
男人的心思变化多端。
她向来看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殿下,上课要专心。”
竺玉不过往后看了一眼,就被先生给点了出来。
她下意识低下头,做出埋头看书的样子。
这两位新来的先生,盯她盯得实在是紧,分毫不让她喘息,好像在她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要将她这棵朽木培养成才。
她先前还能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混混日子,如今可就难了。
从前偷摸带进来的糕点,被查出来好几回,通通给她没收了,还被罚抄了好几遍国子监的规矩守则。
艰难熬过上课的时辰。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她的肚子就饿得咕噜咕噜叫。
等到中午的梆子声响了。
竺玉一刻都等不了,火急火燎就要去饭堂用膳。
她走得再快,也比不过他们几个腿长的,三两步就追上了她,李裴从身后勾住了她的肩膀,偏过脸在她耳边念叨:“先生管得严,应当也是陛下的意思。”顿了顿,李裴安慰她说:“这说明陛下越来越看重你了,是好事儿。”
竺玉满脑子只有肚子好饿,李裴在她耳边念叨的话,她也没心思听,从来都慢吞吞的性子难得露出几分焦急,她咽了咽喉咙:“我好饿。”
李裴哦了声。
紧赶慢赶到了饭堂,总算吃了热乎的饭。
竺玉很挑食,有许多东西是不吃的。
碗里的鱼块全都挑了出来,不乐意进嘴。
李裴看她挑食的样子,心想她还是不够饿,真饿了便什么都吃得下了。
李裴没急着用膳,尽忙着给她夹菜了。
他们几个坐在一桌,李裴这种德行,饭桌上的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陆绥没怎么动筷子,他静静看着李裴殷勤伺候她的样子,沉默了会儿,他提醒说:“一会儿让监正看见,又有麻烦。”
竺玉也怕了这段时间无孔不入的规矩,稍稍过了线,就要被罚。她听陆绥这么一说,也不大敢心安理得享受李裴对她的照顾。
“你不用给我夹菜了,你快自己吃吧。”
李裴不大高兴的嗯了嗯,他这几日吃不得荤腥,也吃不了味道重的,身上全是伤,养伤也有忌口。
李裴只能喝些汤,他闷闷不乐喝了两口汤。
他记性又好,还记着早晨秦衡说的那句话。
李裴放下手里的瓷碗,定定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少年,酸不拉几的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状似无意开了口:“你和陆绥怎么昨夜一起去喝了酒?你不是喝不了酒吗?”
竺玉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事儿呢,还以为她早晨已经糊弄了过去。
李裴当然记在了心里,他每次邀请她去酒楼里吃酒,她总是推三阻四、不情不愿,好像他不是叫她去喝酒的,而是去喝毒。
为什么换成陆绥,她就如此爽快?
难道陆绥长得比他好看些?
也没有吧。
李裴自小就知道他长得也很好看,小时候陪母亲一同回娘家,想抱他的人都得排着队,爱不释手,舍不得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