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瞧见了小太子,他笑眯眯的,压低了声音:“殿下,贵妃娘娘还在里头,您要不等会儿再来?”
贵妃娘娘终于想开了。
这段时日已经不再是从前那冷冰冰的样子,也愿意来亲近陛下。
陛下心情好,他们底下人跟着也能松快不少。
竺玉想了想:“劳烦公公替我通传一声。”
她也想见见贵妃娘娘。
哪怕不能一道说说话,但是悄悄的看上两眼,心里也高兴。
刘公公见小太子心意已决,他默了默,随即进去禀告了声:“陛下,太子求见。”
长元帝本不想见他,周贵妃淡淡的说了句:“殿下既然来了,免得让他白跑一趟。”
长元帝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接着才发了话:“让他进来吧。”
营帐内燃着香。
是周贵妃屋子里常点的那种香,清旷宜人。
帐中视线昏茫,烛火亮起的火光有几分朦胧。
竺玉隔着摇曳的火光,静悄悄的看向坐在父皇身边的贵妃娘娘,气色红润,少了些许苍白。
看着这段时日滋养的很好。
竺玉放下了心,默默的垂下了眼,不敢多看。
“儿臣谢过父皇的赏赐。”
长元帝待她不怎么上心,但他方才也瞧见了她在赛场的表现,无功无过,但却很机敏。
有几分聪明。
总算没那么愚笨了。
“下午的围猎,你自己小心些,不必为了争夺猎物让自己涉险。”
“儿臣知道。”
“你回去歇着吧。”
竺玉一直低着头,临走前才敢抬起脸,怯怯的看了眼贵妃娘娘。
周贵妃对她笑了笑。
竺玉心里有些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走。
帷账抬起又放下。
周贵妃不紧不慢为长元帝斟了杯茶,状似无意开了口:“殿下是个心性好的。”
美人在怀,长元帝忍不住将她搂的更紧,这段时日她对自己笑的次数比从前的十几年还要多。
他亲了亲她的脸,喑哑着声音说:“你也给我生个孩子。”
周贵妃指尖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放下手中的小茶壶。
她不说话。
长元帝也知道她心里忌惮什么,他接着说:“我们的孩子也不会差。”
周贵妃莞尔,温柔如水的声音听着就能叫人静下心来:“殿下就很好。”
长元帝默了半晌:“你倒是喜欢他。”
竺玉在父皇的账外逗留许久,为了不让人生疑,又在周围溜达来溜达去的。
刘公公都看不过眼,不知道这位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刘公公正准备上前去,里头的周贵妃恰好出来了。
皇帝的营帐四周都是皇帝的人。
“太子殿下。”
“贵妃娘娘。”
周贵妃给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神,小宫女立刻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几瓶膏药和护膝护腕。
“围猎总有预料不到的意外,殿下万事小心。”
周贵妃也想摸一摸她的脸。
这孩子的性子不像她,她自幼爱憎分明,心也是个狠的,可是她的女儿处处都很温和,什么事情都容得下,什么人都容得下。
周贵妃在怀胎十月的时候,经常想往后也要把她的孩子养成她这样,越嚣张跋扈越好。
越骄纵越好。
如此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人人都要敬畏她。
世上什么好东西都得先给她。
眼前的小姑娘同她从前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她心里还是万分欢喜,怎么看怎么喜欢。
难怪她小时候,她瞧着她就比别的小孩儿要顺眼很多。
周贵妃将护膝护腕递了过去:“这是我亲手缝制的,手艺比不上宫里的绣娘,用起来却不会比别人差。”
竺玉眼眶酸胀,小心翼翼把东西搂在怀里,鼻尖红红的:“多谢娘娘。”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瞧着也湿漉漉的漂亮,她忍不住小声地问:“娘娘的手没被针伤着吧?”
她就很不擅长做针线活。
给自己缝补一下衣裳都会不小心被针戳破指尖,疼的直掉眼泪。
周贵妃心里暖暖的,她对她笑了下:“没伤着,你不用担心我。”
竺玉点点头,她还有许多话想问,她没忍住,小声地问:“娘娘的身体可好些了?最近有好好喝药吗?”
周贵妃望着她小鹿般漂亮的眼睛,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她说:“兄长替我寻了名医,吃了几副方子,我的身体也好多了。”
竺玉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就好。”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又都是皇帝的耳目,说的多了惹人起疑。
竺玉今日能通贵妃娘娘说上话,心中已经非常满足,离开的时候,脚下的步伐都比平时要轻快很多。
回营帐的半途,隔着远远的距离,有些看得不那么清楚。
待她眼前渐渐清晰,绚烂阳光下是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姿。
陆绥沐浴过后,已经换过衣裳,黑发沉沉落在肩后,面容英俊,气质出尘。
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安静。
他无疑是好看的。
竺玉这样盯着他的脸,心里有点乱,觉得他好看,想多看,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竺玉走上前去,问他:“陆绥,你是在这儿等我吗?”
陆绥说:“路过。”
竺玉哦了声:“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陆绥叫住了她:“等等。”
她转过身,好奇的看向他:“还有别的事吗?”
陆绥看着她:“我是不是提醒过你,李裴喜欢你。”
竺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难道他真的把她当成他妹妹了?觉得他被李裴轻薄了所以才会很生气。
这样想才说得通。
竺玉心里很是感动,她自幼就没什么亲缘,方才贵妃娘娘担心她在围猎场上受伤,给了她亲手缝制的护腕护膝,这会儿陆绥又这样极力维护她。
“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亲我。”竺玉小声的解释,说着她又拿出了自己惯常哄人的那套:“下回我会好好护着自己的。”
陆绥望着她,一言不发。
只是表情看上去依然没那么愉快,苦大仇深,眉眼还有几分怨气。
竺玉觉得自己不能让他寒了心。
他现在对她这么好,既任劳任怨给她当老师,又守口如瓶为她保守秘密,处处照顾着她。
这份恩情,她不能忘。
她也不应该当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陆绥看起来显然没有李裴好哄,哪怕她软下声同他保证了往后不会再随随便便让人占了便宜,他的脸色依然没有和缓,眉眼清绝,沉冽如冰。
陆绥望着她,心中不悦。
晌午那会儿,她被李裴亲了也没不见几分抗拒。
她是口蜜腹剑的骗子。
说什么都不能当真。
可他又忍不住动容。
明明他最开始只想离她远些,再远些。
陆绥亲眼看着自己慢慢沉进她的陷阱里,不断的沉沦,逐渐的病态。
竺玉看他阴沉着脸,心道坏了。
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轻。
他先前的确是提醒过她的,她还同他争辩过,后来也没放在心上。
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