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丝万缕的渴望如藤蔓般在四肢五骸游走铺开,又汇成一股炙流蓄势从他肌肤里破出,再毫无间隙将眼前这娇弱,磕磕碰碰的女孩儿给慢慢融化。
半夜急雨忽至,狂风掳着瓢泼大雨一遍遍洗刷细密的山林。她如迷失的小舟不知被载去何处,几番忍不住想去攀他,抱他,寻求一丝慰藉,可他在这方面却极其强势,摁住她纤细的胳膊将之困在头顶,一沉再沉,那抹被强势浇灌出来的潮汐就这样毫无预兆漫过她灵台.....
屋子里静了下来,凉风缕缕拂过窗纱掠进。
雨停了,四下静谧。
裴浚的汗渐渐干透,慵懒地坐在塌旁,静静看着里侧的李凤宁。
她蜷着身睡得一动不动,柔和的面颊陷在暗处,瞧不清她的模样,纤细的身子却如被雨打湿的花瓣黏在床榻动弹不得,该是累坏了,湿漉漉的鬓发覆住她眼角,裴浚伸手帮她拨开,露出无暇光洁的一片肌肤来,肌肤残存一抹薄红,就是这片红方才如海棠一般在他身下舒展绽放。
裴浚指尖在她下颚抚了抚又收回来,餍足过后,裴浚深深吸了一口气,舌尖微微在齿关卷了卷,蓦地低笑一声。
原先不是没嫌弃过李凤宁,嫌她没有城府,无法在皇宫生存,而眼下却偏偏选了她,是欲望驱使,还是旁的什么缘故,裴浚没有深究,也不在意。她不打算离宫,心里对他有那么几分意思,又是他的女官,名正言顺。
至于没有城府....裴浚按了按眉心,罢了,收在内宫,多替她操一份心,护着她安虞便是。
这对于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尽管他一贯最不喜欢麻烦。
微风掀了掀她水红的衣角,恐她着凉,裴浚抬手帮她捋了捋,又将搁在一侧的薄褥给她搭上,这才起身往净室去。
没有事后的温存缱绻,他是天子,理应被服侍,他们对彼此也没那么熟。
确定身后脚步声走远,凤宁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面前是一片黑漆漆的墙壁,她捂了捂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卸下后,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方才那一切来的太突然,令她措手不及,说不愿意吗,那当然不是,她肖想他很久了,从第一次为他所救开始,心里就萌生依赖倾慕,或许是打小没怎么接触过外头,又从未得过什么怜惜,乍然遇见那么一个人,从天而降救了她,她便没了招架之力。
得知他是皇帝后,茫然了一阵,可茫然又如何,她还有别的地儿可去吗,她没有家,若是能跟喜欢的人在一处,也算圆满了。
可现在,她好不容易在他的引导下站稳脚跟,窥见前进的曦光。
却要给他做皇妃了。
也罢,无非是换个宫殿,离他远一些,也照旧能翻译书册,侍奉左右的。
凤宁就这么安抚好慌乱的心。
她是真的没料到他会临幸她,习惯仰望他,以至于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凤宁只觉得很不真实。
回想方才那一幕,他在这方面亦如同他那个人一般,强势霸道不给人反应的余地,如暴风雨般席卷了她,又实实在在给与了抚慰和愉悦。
他天生能给人信赖,让人觉着,交给他便好。
就是这种感觉。
凤宁羞愧地捂了捂脸。
因为过于陌生,所有还有些不安,是以方才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便装睡,眼下是不是该起身去沐浴了。
隔壁已传来水声,她瞥见纱窗内那道高大的身影站起来,由人伺候着更衣。
紧接着,他与柳海说话声传来。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子时一刻。”
柳海盼着今日盼了许久,唇角的笑都有些压不住,仔仔细细替皇帝整理好衣角袖口,退开一步看着皇帝自个儿系腰带。
“陛下,您瞧着凤姑娘这边该如何安置?”
皇帝临幸完妃子,就合该他这位司礼监掌印出面收拾首尾,该给位分给位分,给收拾宫殿收拾宫殿,该下诏下诏。
凤宁听到这里,微微拢了拢衣襟,静神聆听。
裴浚换上明黄的龙袍,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过后,令他整个人神清气爽,已无丝毫困意。
他又将窄袖往上卷了一遭,语气平静,“该怎么安置就怎么安置,您也是老人了,一切按礼部与皇宫章程办事。”
柳海笑了笑道,“依着规矩,凤姑娘父亲是五品鸿胪寺少卿,她又是个庶女,位分嘛,最多不过一个才人,只是她到底是您第一个妃子,您瞧着....”
他话未说完,被裴浚打断,“那就才人吧。”
柳海喉咙哽了哽,终是没再多言,应了一句是,“那奴婢明日一早便拟旨,哦,对了,您瞧着,给才人娘娘安置在何处?”
裴浚从未纳过妃子,不曾去过三宫六院,对各宫殿具体规制不甚清楚,“你看着办,”又想起今夜被晚宴耽搁,尚有些军务不曾料理,推门而开大步往外走,年轻的帝王一如既往俊逸翩然干脆利落,出门时舍下一句,
“离得近些便可。”
“诶,奴婢遵旨。”
柳海送他至长望阁门口,雨已停,一团水雾萦绕半空,石阶微湿,柳海吩咐提灯的小太监仔细些,皇帝却是回首往长望阁望了一眼,想起她彷徨娇弱的模样,与柳海道,“你今日伺候在这,等她醒来,别吓着她。”
扔下这话,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里间的凤宁将二人这番对话听个一字不落。
入养心殿后,她认真学过宫规,她很清楚才人是个什么位分。
大晋皇妃共有九个等阶,从皇后,皇贵妃,贵妃,妃,贵嫔,贵人,常在,到才人,以及最末一等的答应。
除了供宫女晋位的答应,才人便是最低一等,才人并不能成为一宫之主,只能住在正殿之外的厢房或偏殿,她记得敬事房的公公提过一嘴,但凡不是一宫主位的妃子,每每陛下临幸,便是由宫人前往妃子所在的厢房,将沐浴过的妃子搁在干净的褥子里,抬至乾清宫或养心殿,承恩受露过后,再抬回去。
凤宁受不了这种待遇。
顿时懊悔不迭。
怪她方才不曾问明白,她不是他第一个妃子么,总该有所优待吧。
不行,她得去寻陛下。
刚从塌上坐起,凤宁猛地想起那张脸,斯文俊逸,看着笑语温存,却从不许任何人脱离他掌控之外,侍奉御前这么久,她从未见哪位朝臣拗得过他。
凤宁忽然跌坐下来,连着脸色也白了。
心情一下像是着了雨似的,湿漉漉的,连着眼眶也渗了泪。
八年了,她过腻了受人掣肘的日子,不想被人压一头。
她只想讨个贵人之位,有一处自己的宫殿,自己做得了主。
做才人还不如继续当女官呢。
委屈后知后觉漫上来,凤宁咬着牙想。
这不是还没宣旨么?
这不是没声张出去么?
还来得及。
别看凤宁性子弱,骨子里也有执拗的一面,就是这份被拘八年磨炼出来的韧劲,迫使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片刻凤宁将那身裙衫重新穿戴整洁,幸在裴浚虽然急却不曾撕坏她的裙衫,裙摆被垫在桌案上起了皱,凤宁红着脸一一抚平,待做完这些,确认外头只剩下柳海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来到明间,将那壶早已冷却的醒酒汤拎起往外走。
柳海正抱着拂尘望着半山腰的雨雾发呆呢。
心里不停与已故的献帝与献后祷告,您老的儿子可总算是铁树开花了,我也不曾辜负二老的嘱托....
正这么得意着,听到身后吱呀一声门响,扭过头去,却见一漂亮姑娘打着哈欠迈出门槛。
柳海一惊,赶紧将拂尘抖在肘弯,迎了过去。
对,是迎,如今凤宁身份不一样了,是金口玉言的才人。
“哟,您这么快醒了,对了,老奴恭喜...”柳海话未出口便被凤宁截断,
“对不住,柳公公,我睡迷糊了。”凤宁揉着眼,满脸歉意。
柳海依旧堆着笑脸,“睡迷糊了就睡迷糊了呗...”
凤宁又抢着他话头道,“怪我方才喝了些酒,进去没瞧见陛下,糊里糊涂地便打起盹来,陛下呢,可来过长望阁?可还要醒酒汤,不若我再去给陛下烧一壶?”
柳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迷糊地看着面前的娇俏姑娘,
什么叫陛下来过没有?什么叫打了一个盹。
你俩在里头折腾了一个时辰呢,这是打盹的功夫吗?
“不是,凤姑娘你这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话落只瞧见凤宁拍了一下脑门,那双水灵灵的杏眼透着懊恼,
“哎哟,还真忘了事,佩佩姐今夜歇在慈宁殿不回飞羽阁,玉苏姐姐喝多了,我得回去照顾她,大总管我就不陪你啦,凤宁先走了。”
说着也不管柳海什么脸色,一手提着裙摆探头看路,一手拎着那壶醒酒汤只管顺着石阶往下跑。
柳海看傻眼了,“这这这....怎么回事这是?”
眼看那道轻盈的身影已循着小路去了另一头,柳海这才醒悟过来。
“糟糕,坏了事!”
这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认账了。
柳海一面要去追凤宁,可凤宁铁了心要跑,顾不上双腿酸胀,沿着狭窄的台阶溜了下去,柳海到底上了年纪不敢托大往前追,又绕回长廊,左思右想这会儿还是去讨陛下主意,便往乾坤殿来了。
行至廊庑下,韩玉告诉他,皇帝已睡下,柳海算算时辰,子时已过大半,皇帝明日一早又要处理政务,实在不好惊动他,遂进入值房歇着去了,只吩咐小内使,说是明日万岁爷醒来,立即便报与他知。
再说凤宁这边,拎着汤壶回到飞羽阁,却见阁内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无,走入正殿,侯在门口守夜的宫人醒了,擦了擦眼将她迎进来,
“姑娘回来啦?还当您跟着杨姑娘一道去了别苑呢。”
凤宁登时一愣,“玉苏姐姐也没回?”
宫人接过她手中的银壶,笑道,“可不是,听说姑娘喝醉了就睡在那边,今夜不回来了。”
凤宁听到这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也好,正愁被杨玉苏逮着盘问,如此倒也安心了。
凤宁神色彷徨进了内殿,嘱咐宫人给她备水,宫人待要来侍奉她,却被她拒绝,凤宁笑着道,“夜深,您去歇着吧,我自个儿胡乱收拾收拾也就罢了。”
宫人伺候她这么久,晓得她是位好性儿的主,也就不坚持。
凤宁这厢褪去裙衫,将自己埋入浴桶,水不算很热了,凤宁不敢洗太久,胸前微微有些红痕幸在印子不深,温热的水一下一下抚着她肌肤,像极了那个人的亲吻,凤宁打了个哆嗦,匆忙擦洗过换了一身茶白的中衣,便卧去软塌上。
已是下半夜,周遭格外静,静到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枕巾不知不觉沾湿。
凤宁吸了吸鼻子,又换了一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