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唤什么,冯蕴不太在意。现在想到他的心上人就在庄子里,便觉得这声卿卿有点肉麻了。
“世子换个称谓,我便告诉你。”
淳于焰薄唇微抿,眼色又冷了下来。
他好像总是不高兴的样子,一出口便阴阳怪气。
“唤什么?冯十二?还是想我唤你一声里君?”
冯蕴松口气,“随你。”
“冯十二。”淳于焰坚定地选择了前者,“说吧。”
冯蕴迟疑一下,等姚大夫写好方子离开出门,她才敛着表情,认真跟淳于焰讨论起来。
商路不通,主要是路太难行。
翻山越岭运石墨,所付出的人力成本,远远大于石墨本身……
所以,冯蕴的办法是从山中凿出一条通道。
“开山辟路,掘出隧道。利于牛车通行,便可穿山而过,使运量大增……”
淳于焰笑一声。
“原来如此,你以为云川没有想过这个办法?”
冯蕴微笑:“想,不等于做。辟路容易开山难,要生生凿出一条隧道,须得其法……”
淳于焰正了正神色,打量她。
“你有办法?”
冯蕴拱手:“区区在下确实有点小办法,可助世子大业。”
淳于焰嫌弃地嗤一声,“骗子!”
冯蕴上下打量他,“世子有什么值得我骗的?石墨,要运出来才能到手。骗财,你不舍得。骗色,我有点吃亏……”
“冯十二!”
这话侮辱性太强了。淳于焰沉脸一喝,下意识便想到她那日说他不如裴獗的话,气得耳根发烫,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即就拍死她……
“我云川石墨便是烂在山里,也不假你手运出山岭!”
冯蕴懒洋洋一叹:
“石墨再放千年都不会烂,世子多虑了。我也知世子不是诚心为跟莪做生意而来,无非是贼心不死,想要莲姬……也罢,世子请回吧。贫穷,令我无所畏惧。”
“冯十二……”
“世子请……滚!”
“你给我等着。”
淳于焰发完狠话,拂袖便走。
冯蕴看他气得暴跳如雷的样子,笑抽了肚子。
到晚间,肚子越发疼痛,这才发现想什么就来什么。
月信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来了。
可能是这几天太忙太累,这次反应比上次强上许多,身子软麻麻的,痛感明显,整个人没什么力气。
冯蕴撑着身子爬起来,收拾干净再躺下,已是半夜。
夜灯摇曳一下,她的心便跟着抖一下。
小满很是心疼她,“女郎夜里要是不舒服,便叫小满,我今夜值守,不会睡沉的。”
冯蕴眨了个眼睛,懒得动弹。
“睡去吧,没什么事。”
小满哦一声,“女郎痛吗?”
“不痛。”冯蕴笑了笑,“出去吧,把灯灭了。”
小满应一声出去,眸子里仍有担忧。
这辈子的小满比上辈子待她更好,但这辈子的冯蕴,不再像从前那样忧思成疾。冷了穿衣饿了吃饭,烦了就找别人的麻烦,从不亏待自己,身子骨也养好起来…
窝在被窝,她捂着疼痛的小腹,昏昏欲睡。
“哐!”
窗户传来一声脆响。
外面起着风,她以为是风吹倒了竹帘。
可顿了顿,那声音复又传来。
冯蕴警觉地摸向枕头下的翦水,正要喊人……
一股冷风从窗户灌进来,接着便跃入一个黑影。
窗户的月光映在那人的脸上。
居然是白日里才从花溪村离开的淳于焰?
冯蕴半眯眼看他片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倏地笑开。
“大半夜闯入女郎房里,世子要做什么?”
第102章 变变变变
夜凉如水。
淳于焰倚在窗边,面具的棱角衬得他如同一只刚刚修炼成人的千年老妖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大半夜闯入他人房里,不是你的惯常手段吗?”
冯蕴想想也是。
她坐起来,抱住被子看他。
“那么敢问世子,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淳于焰笑道:“不是你叫我来的?”
冯蕴嗤的回他一声冷笑。
“世子想找莲姬就说,不要偷偷摸摸,愚蠢得如此清澈!玩手段是没用的,你要是对莲姬倾心,拿出真心来……”
淳于焰看着被窝里的女子,忽觉有趣地一笑,把玩着手里的碎玉剑,低低问。
“真心如何拿出来?”
他直起身,将剑柄那一头递给冯蕴。
“你帮我挖出来看看?”
疯子。
冯蕴懒得理会他,打个哈欠。
“我知世子思念成疾,难解长夜寂寞。可像你这样大半夜闯入庄子里来,除了更让莲姬生畏,不会有半分作用……”
淳于焰懒洋洋笑问:“你告诉我,如何有用?”
冯蕴抬眉,“想学啊?”
又用手指点了点地,“拜师是要跪下的。”
淳于焰眼里带笑,可惜被黑暗掩藏,冯蕴看不见他那样异样的目光,只觉得这人声如清润,疯得可怕。
“约我来,又不肯承认……这真不像你之所为。”
说罢再次往前,几乎要走到冯蕴的榻前了。
“冯十二,你当真肯低头吗?你当面说一声是,我必会谅你苦衷。”
那声音低低的,带点夜露的潮湿,就像情人的絮语。
冯蕴听得一头雾水。
“世子中的那个鹤语惊鸿,不会是癔想之毒吧?”
声音未落,窗外的竹帘发出扑的一声响,好像被风吹打过来,重重敲在了窗上,那扇原本洞开的窗户就那样合了起来。
冯蕴眼睛微微一眯。
“你说,是我叫你过来的?”
淳于焰:“不然你以为?更深露重的,本世子为何要拖着抱病的残躯跑这一趟?”
抱病的残躯冯蕴是没有看出来,但狠毒的阴谋味却是嗅到了。
“我如何找你的?”
“写信。”淳于焰从怀里掏出信来,微微一抖,丢在冯蕴面前。
“自己看。倾心相许,又不肯承认,冯十二,你才是愚蠢得格外清澈……”
“坏了。”冯蕴捡起信只瞥一眼,当即从榻上起来,将淳于焰推向那扇窗户。
“你快走,我们被人算计了。”
淳于焰眉梢微挑,并不怎么在意。
算计就算计。看冯十二的笑话比较重要。
他捂住胸口,不堪推搡似的,退到墙上便幽幽地问:“我一個不久人世的病人,何须别人算计……”
冯蕴也懒得动了,挑一下眉梢,“回头要是传开了,说你我奸夫淫妇……”
淳于焰唇角一勾,更不想走了。
“奸夫淫妇,听上去很是不错,你说呢……”
冯蕴沉吟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