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女郎最绝的是……
她总有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淳于焰去了鸣泉镇,找到晋廷的监工,难得好脾气地摆事实讲道理,对方认准朝廷的规矩,不肯签字。
这犟脾气把淳于焰逗乐了。
上一刻还语气温和的云川世子,下一刻比了个手势,两个侍卫上前抓了人过来,按跪在地,刀尖剁在指头上,
“是现在签,还是剁下来签?”
淳于焰那张带着面具的脸,顿时变得阴森恐怖,带着笑的戏谑,凉薄得比那刀子还锐。
监工签得很快。
淳于焰满意的一笑,让人拿过来看了看。
“早这么老实,就不遭罪了。”
说罢懒洋洋起身,“给我好好打一顿,狐假虎威的狗东西。”
木材运抵馆中,施工照常进行。
冯蕴得到消息让人捎了两个馒头给淳于焰当谢意,附言称:
恶人自有恶人收,辛苦世子。
淳于焰就住在隔壁,回礼很快。
一个大鸡腿,附言称:
多行不义必自毙,十二小心。
冯蕴看了看,将大鸡腿赏了鳌崽,然后喜逐颜开抱着它同去鸣泉镇。
她急着把议馆外的几间铺子做起来,准备在和议时两头赚钱。所以,一整天都在外面奔波,来去鸣泉镇两趟,等入夜时回到春酲院,累得整个人都快要趴下了。
沐浴前,她告诉小满。
“从明日起,我要跟小州他们一起晨练。”
不为上阵杀敌,只图一个强身健体。
至少,身子不会娇弱到做完就昏迷糊涂的地步……
沐浴出来更衣躺下,小满跪坐榻边帮她按捏。
有人侍候,冯蕴舒服地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很是好睡,再醒来,炉子里的火烧尽了,屋子里冷冷清清,躺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小满,而是裴獗。
他像往常那样靠坐在侧,身上甲胄没有脱下,眉头紧蹙,双唇抿紧,手上还握着辟雍剑,是随时可以站起来杀敌的状态。
冯蕴慢慢直起身,轻轻摸一下他肩膀上的铁片,那种透过指尖的冰冷,是沉甸甸的力量,直透指腹……
她拉被子将他盖住。
裴獗没有醒。
他睡觉十分规矩,躺下是什么姿势,睡一整夜都是什么姿势,就跟他这个人似的板正。
冯蕴等了片刻,靠在他的身边,阖上眼。
暗夜里,呼吸可闻。
两世的感知在半梦半醒间浮现。
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她把裴獗当成天的时候,细心照料,温存小意,只想盼个平安。
可惜后来天塌了。
不然,她大概仍是将军府里,裴獗豢养的那只金丝雀,除了忧思悲伤便是顾影自怜,永远飞不出那层层院落……
第213章 雪中送炭
冯蕴的简易铺面和住宅,赶在和议馆前竣工了。
这个工程不用像议馆那样精细,有材料有人工有经验,建起来很快。
铺子在前,住宿在后,错落在议馆到鸣泉镇的大道边。简单,但有特点,有冯蕴的新奇点子,有老匠人的经验和手艺,看上去别致而雅趣。
等和议开始,两国使臣会带大量禁军随从,但议馆离鸣泉镇有一段距离,附近什么也没有,地全是她家的。
晌午时,钱三牛从安渡郡回来了。
带着应容的信,厨子帮佣等人十余人。
钱三牛满是喜悦。
“应娘子说,头一批冬衣做了约莫五千件,明早就能出货,应娘子请示夫人,是这时派人送来,还是等布匹麻絮都做完,一并送来。”
平阳郡的冬衣暂时缓解了北雍军的急需,可仍有短缺。
冯蕴想了想,吩咐钱三牛。
“让应娘子这两日就派部曲送过来。还有……”
她微微一笑,不知想到什么,淡定地吩咐。
“让南葵和柴缨一路过来,就说我有差事交代她们。”
钱三牛应下,在春酲院吃了个饭,见了邢大郎和葛氏兄弟几個人,就领命去了。
小满很是不解,“女郎让南姐姐和柴姐姐过来做甚?”
冯蕴道:“这边正需用人。”
当初在安渡郡,其实冯蕴就让这些姬妾选择过去留,结果是一个离开的人都没有,还都住在长门里。
长门的宗旨,干活才有饭吃。
既然裴獗不用她们,冯蕴就勉为其难帮他用了。
以前二十美姬同冯蕴一样,只是低贱的姬妾,冯蕴从安渡郡出来一趟,就混成了将军夫人。
当家主母已经名副其实了。
次日黄昏,南葵和柴缨就跟着运送冬衣的队伍一道到了信州。
随她们一起来的,还有姜吟。
三女到春酲院拜见冯蕴,就像见到了新主子,态度也比往常更为恭敬,齐齐拜下,行大礼。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冯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自家姐妹,这么生疏作甚?”
南葵和柴缨快活得不得了。
“正该如此。夫人大婚,我们远在安渡,来不及献上贺礼,这次一并带了过来。”
南葵准备的是一个鸳鸯同心结,手工编就而成,比集市上卖得大上许多,挂在房里很是喜庆。
柴缨准备的是一条绣帕,绣的是并蒂莲,缀的是喜红色,用云纹锁边,从针脚来看,很是费了些心思。
“恭喜夫人和将军大婚。”
夫人在前,将军在后。
这二位可说是冯蕴的拥了。
姜吟事先没有准备,看她二人献礼,一张俏脸涨得脸红。
“妾愚钝,竟是忘了这事,没有为夫人备礼。”
冯蕴看她一眼,“无妨,本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怎么就不是正经事了?
三女齐齐望来,冯蕴微笑着换了话题。
“这次让你们来,是有事吩咐。先说好,怕不怕抛头露面?”
南葵和柴缨齐齐摇头。
“不怕。夫人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在这样的乱世里,不得宠的姬妾和奴仆的地位没有区别,是冯蕴的善待,才让她们在长门庄子里养着,不用干脏活累活,比大多数人都过得清贵悠闲,她二人很是满足。
如今文慧管着玉堂春,应容和孔云娥在庄子里干起了制衣坊,在花溪村里新请了不少村妇,一起在缝制冬衣,两人都成了管事,都得了冯蕴的信重。
她们二人也很早就帮冯蕴派粥了,可事后,便再没了别的差事,正闲得慌。
“这次和议我准备在鸣泉镇开铺子,由你们来负责。”
南葵和柴缨听得双眼发光,快活得不行。
就是姜吟……
她不好主动讨差事,只说,“妾在庄子里闲着也是吃白饭,便跟过来看看,有没有搭得上手的。夫人有什么活儿,只管吩咐我便是。”
冯蕴事先没有料到她会来。
因为淳于焰的缘故,她不好安排差事。
合伙人的心上人,也不好当下人使唤。
但人已经来了,她也不撵。
“你先休息两日,等需要人手再叫你。”
姜吟眼睛里流露出失望,但很温顺,“妾听夫人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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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阳光晒不到晚上,一到黄昏,天气突变,北雍军大营里寒风凛冽,冷得像冰坨子似的,营房上的旌旗被吹得呼啦啦作响,挡风的毡门反射着寒光。
很冷,很冷。
漆黑的天空下,几个巡逻的守卫刚换了哨下来,低着头,呵着手。
“这鬼天气,要是有口酒喝,暖暖身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