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冯蕴所知,正是陈夫人送给大伯哥的。
“夫人还是管好自家吧,将军府的事,就不劳费心了。”
她看着陈夫人时,声音放得很低,缓缓淡淡的,语调不怎么严肃,口吻却十分冷厉。等众人眼睛看过来,却又一笑,盈盈弱弱的揽住冯夫人的胳膊,亲自把她送回座席,边走边咳。
“昨夜受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夫人,就不陪夫人多说了……”
说罢客气地行个礼,这才走向晋方家眷那一边。
谁看了不说她脾气好,端庄大方,有才有德?
她可是为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物,一品国夫人的封赏圣旨虽然尚未下达,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几个妇人当即站起来,朝她行礼,口呼“国夫人”,很是恭敬。
冯蕴含笑示意,“大家坐,坐下说话,不要客气。”
妇人们都跟着笑,“夫人和善。”
冯蕴微笑不答,被引入前方正对戏台的中心位置。
陈夫人看得眼睛发红,暗自咬牙生恨。
今日的冯蕴已经不再是那个齐国献上的女俘了。
撇开大将军夫人的身份,她也是晋国的一等贵妇,谁也越不过她去。
而她的女儿……
想到冯莹,陈夫人就有点头痛,目光下意识地朝大满看了一眼。
大满原本垂着头,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视,往这边看来。
二人对视一眼,她微微点头,又迅速避开。
陈夫人心下踏实了。
小蹄子的亲娘攥在她手上,哪敢不听话?
再看一眼冯蕴那张白得纸片似的脸,她翘起唇角,手指无意识地跟着传来的乐器鼓点,敲打了两下……
“齐君驾到。”
“晋太后驾到!”
两声吆喝,一前一后响起。
紧接着,就看到萧呈和李桑若一起出现。
两人互相行个礼,客气几句,并肩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仆从。
冯莹就走在萧呈的背后,不若李桑若那样张扬外露,而是温婉柔淑的模样,低着头,没有戴帷帽,远远看过去,脸上的妆好似格外的浓,两侧脸颊都涂得红彤彤的……
这可不是冯家女郎的打扮。
看来是金闺客用上了?
冯蕴轻轻咳嗽一声,大满立刻反应过来,垂头在她面前斟茶。
“想不想救你母亲?”冯蕴问。
大满手有点抖,茶水溢了出来,“想,仆女想。”
冯蕴又问:“可想做冯家名正言顺的女郎?”
大满嗯一声,心跳得飞快,“想。”
冯蕴道:“那今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可情愿?”
大满低垂着头,不看别人,双眼盯着那茶汤,逐渐发热。
“情愿。”
第282章 谋害太后
正主落座,百戏很快开始。
皮影、器乐,说唱,杂艺……
有众使臣的家眷在,不缺捧场的人,不时传来快活的欢呼。
好戏一台接一台,很是热闹。
冯蕴正对的戏台棚子下,正在表演角抵戏。
两个精壮的汉子,赤着上身,腰间紧束长带,穿一条宽腿裤儿,脚上踏着翘头鞋,跨步而立,以两臂相搏,互相扑倒,厮斗,看上去极是悍勇矫健……
他们嘴里嘶吼声不断,如同角逐的野兽,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那粗犷的喘息。
紧张,刺激。
场上女眷看得面红耳赤。”啊!“一个汉子收紧腰腹,扑上去将另一個死死按住,压在身下,空气凝滞一瞬,便爆发出热烈的巴掌声。
冯蕴用手绢拭了拭嘴唇,“小满,更衣。”
她看得有些腻。
不是这些人表演得不好,而是她突然厌恶这些贵人的目光。
在他们眼里,这些表演的其实不是人,与街头耍猴人手上牵的猴子没有什么区别……
她也做过猴子,不想再看了。
走过回廊,在更衣间的外面就看到唐少恭。
他很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专程在等她一样。
“将军夫人。”
冯蕴笑着走近,“唐先生找我有事?”
唐少恭道:“太后有请。不知夫人方不方便?”
冯蕴没有意外,很是自然地笑着说一声“荣幸”,便跟着唐少恭绕过了回廊。
人群全被百戏吸引,这里很安静。
四下无人,高高的屋檐挡住了天光,显得极是阴暗沉闷。
冯蕴等了片刻,才见李桑若带着两个仆女姗姗来迟,眼都不斜地从她身边走过去,淡淡地一指。
“我们上面说话。”
那里有一个瞭望台,是木质的,可以俯瞰议馆。
在上面说话,也可以避免别人听见,甚至可以恰到好处的避开人群的目光。
冯蕴片刻设计的,很清楚这里的构造。
她淡淡笑应,跟在李桑若后面,拾级而上。
随从都被留在瞭望台下,唐少恭也稳稳立在台阶口,台上只有她们二人。
李桑若看冯蕴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很是松弛的样子,冷不丁笑了声。
“冯氏。你若不是裴獗的女人,哀家会喜欢你,欣赏你。”
这里没有旁人,冯蕴也懒得做戏。
她直视李桑若,“所以呢?现在就只剩下嫉妒了吗?”
李桑若脸色微变,“哀家为何要嫉妒你?哀家有的,你没有。”
冯蕴温婉抿唇,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那是,太后殿下手执大权,坐拥天下,臣妇萤火之光,哪敢与日月争辉?”
她说得客气,眼里全是不屑。
李桑若见她如此,还真有几分佩服。
这天底下,大概没有几个人会像冯氏一样,在她面前还能这样落落大方……
可惜。
她们必然是仇人。
“听说你有喜了。确有其事?”李桑若冷冷看着她,一直到冯蕴的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这才扭着头去,淡淡地道:
“你不该怀上他的孩子。”
冯蕴失笑,“太后说的是什么话?臣妇不该怀夫君的孩子,该去怀谁的?臣妇又不似太后那般尊贵,想跟谁生就跟谁生,宋寿安也好,韦铮也好,又或是缇骑司哪个得脸的儿郎,只要太后愿意,不管他们家里可有妻小,一律送到榻上承欢……”
李桑若目光扫过去,落在她的脸上,气得咬牙切齿。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就凭这番话,哀家便可以治你的罪。”
冯蕴连半分迟疑都没有,笑得坦然又妩媚。
“太后和我都不是三岁小儿,何必打哑谜?你要有办法治我的罪,早就治了。没有治罪,是你不想吗?直说了吧,你叫我过来,准备怎么把谋害太后的罪名落在我的头上?”
李桑若微微一愕,唇角轻勾。
“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原本还想等你看完百戏,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我们就……这样吧……”
声音未落,她眼风从冯蕴脸上厉厉扫过,突然变了脸色,整个人像受到惊吓似的,踉跄着后退几步,大声质问:
“夫人这是做什么?”
“想取哀家性命不成……啊……”
一声尖叫,李桑若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突然腿脚一软,从瞭望台的步梯上往下滚落。
尖叫声四起。
唐少恭带着的那一群宫人,飞快地扑过来,嘴里大声喊叫着,却不见他们阻止太后滚落的身躯,只有大满和小满飞身上前,将李桑若拦下。
“太后!”
叫喊声,惊动了远处的人群。
很快喧哗四起。
冯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看着这场闹剧。
李桑若仅仅只是滚了几个台阶而已,裙下便涌出鲜血,不仅如此,就连嘴唇都溢出血来,不过转瞬间,便污了身上的衣裙。